33:李姐（2）

李姐嘆了口氣，環顧了餐廳一周，陷入了回憶：「當年我剛來的時候，是一個人推著一個腳蹬的三輪車擺攤賣煎餅，冬天的時候，起的特別早，外面也很冷。***夏天的時候颳風下雨也要出去，經常會遇到城管，會遇到同行排擠，但是一想到我年幼的女兒，便什麼也不怕了。」

「我慢慢地努力，一步步踏踏實實的掙錢攢錢寄錢，再掙錢攢錢，想到每次電話里女兒收到我買的禮物的時候的開心雀躍，我更加努力。」

李姐強撐笑容：「但是每每女兒問起我什麼時候回家，我心裡常常酸澀，強忍著思念，總是騙她說，媽媽過一陣子就回去看你。開起這家小餐館后，我更忙了，以致於有時候累得晚上打電話回去，女兒已經睡了。我覺得真的欠她很多。」

「唉，其實生病也讓我明白了一些事懂得了一些東西。」李姐停在了這，聲音有些哽咽，卻無論如何也說不下去了。

李姐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再次抬起頭的時候，終於轉移了這個沉重的話題。

「妮娜，餐館關閉，你只能找下一個工作了。實在是不好意思，沒有早點告訴你和廚師師傅。」

蘇燃搖搖頭：「李姐，你不要考慮那麼多了，我沒事。」

李姐之後拿出了給蘇燃的最後一筆工資。

蘇燃從餐館出來的時候，天空昏昏沉沉的飄著點點雪花。

蘇燃回頭去看那個她工作了兩個多月的小餐館，李姐站在門口笑著沖她揮了揮手。

地上已經積了一層薄薄的雪，蘇燃往前走，再也沒回頭，她怕一不小心就留下眼淚。

第二天，李姐不想蘇燃過來送她，蘇燃也不想去送她，蘇燃是害怕離別的，一想到這可能是她和那個堅強美麗的中年女子的最後一次見面，她就忍不住泛上一股酸澀。

一個人曾經存在在你的生命里，而那個人在你的眼裡也許恰恰是對生活不屈的人，他（她）可以理解為不懈努力和奮鬥，可以理解為樂觀堅持和對生活永不棄，但是有一天，你突然知道或者被告知你腦海里的那個，和命運抗爭不停努力的人，突然從你生命里消失，或者即將從你生命里消失，也許自然的生老病死可以多多少少緩解這份苦痛，但是突如其來的狀況卻能讓你痛苦心酸和感慨。

蘇燃想，不去送李姐，不想自己痛哭流涕的分離，儘管這個女人只曾經在她的生命里存在過不到3個月，但是這將近3個月的時間是她和李姐兩個人生命中的一部分。

天空從昨天到今天，仍然飄著雪花，她躺在床上，空洞的望著天花板。

她怔怔的出神，李姐自己得了病，時間剩的不多，先想到的是女兒，那女兒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吧？

自己心臟病作的時候，媽媽時常臉色白，全靠爸爸在一旁支撐，爸爸媽媽說阿燃是他們的心頭肉，他們最珍視的寶貝，那爸爸媽媽在失去自己的時候，是不是痛徹心扉？

疾病有多無或許她早就體會過了。

蘇燃經歷過死亡，但是她覺得自己是幸運的——死的突然，卻至少沒有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眷戀的一切一點點消失，感受著生命一點點逝去直至耗盡，這種痛苦，也許會促成某些人精神境界的更高升華，但是對於常人，至少蘇燃覺得自己是個貪生怕死的人，她無法忍受。

穆袁已經放假了，作為大四的學生，寒假他已經開始實習了。

蘇燃自從那次在廚房穆袁告訴她，他愛她以後，那幾天她的確有意無意的躲著他，聰明如穆袁，又怎會看不出？

不過這幾天，穆袁覺得蘇燃有點反常，她不去打工了，穆袁能敏感的察覺到她緒有點淡淡的低落。

穆袁因為之前幾天沉浸在蘇燃躲避他的痛苦中，沒有考慮到餐廳的況，當他拿到有關詳細的這幾天蘇燃的況彙報時，突然明了。

蘇燃被他和她的父母保護的好好地，如今獨自一人打工，並且她身旁沒人陪伴的時候，給予過她溫暖的人的離去，她該有多難過和傷心。

穆袁想到這，突然心痛的彷彿窒息……

晚上穆袁回來的時候，蘇燃已經做好了一桌熱氣騰騰的飯菜。

她笑著站起身：「你回來啦？」

那一瞬間，穆袁有些錯愕和受寵若驚，他知道，眼前站著的是依然不是什麼安妮娜。

他溫暖的笑笑：「嗯。」

「過來吃飯吧，嘿嘿~」

穆袁洗過手過來的時候，看到那一桌子菜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