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蘇燃之死
在s市飛往a市的班機上,蘇燃漸漸冷靜下來。
她轉頭看了看身邊閉目養神的叢祁。
這些日子以來,蘇燃越來越不明白叢祁和安妮娜之間的關係,看樣子,叢祁明明是非常喜歡蘇燃的,因為自從她佔用蘇燃的身體,叢祁無微不至的關愛和體貼都遠遠超過了朋友間的關係。
但是這兩個人又不像侶,明明這些日子蘇燃對待他就像普通朋友,叢祁卻受寵若驚,滿足的像個孩子,雖然不至於整天喊著我愛你,但是時時刻刻都能顯露出深,蘇燃不禁想,之前安妮娜是怎麼虐待叢祁的啊。
叢祁口口聲聲說兩個人是侶,但是兩個人連kiss都沒有過,甚至連手都沒拉過。
醫院那群亂七八糟良莠不齊的追求者,讓蘇燃對安妮娜這個人留下了很壞的印象,她一向判斷力很準確,她對安妮娜真的從始至終沒好感,況且,叢祁的描述雖然很委婉,但是對安妮娜的劣跡可見一斑。蘇燃想,照安妮娜這種拜金女的樣子才不是純的主兒。而且照之前那一大堆追求者的架勢,安妮娜不知道流連於多少男人之間。
想到這,蘇燃不由得暗暗感慨,老天爺這是覺得她蘇燃命不該絕所以重生到安妮娜身上么?
那這個安妮娜也太悲劇了,跳傘意外喪生。
當飛機抵達a市,事隔一個多月後,蘇燃再次踏上這片熟悉的土地,她的感觸卻是完全不同的,想著自己當初的樣子,再低頭看看現在的「自己」,想到這,蘇燃鼻子酸,強忍著澀意,快步走出機場。
蘇燃和叢祁帶的東西不多,每人簡單的一個背包,叢祁熟稔的想接過蘇燃的包,蘇燃堅持自己拿。
叢祁愣了愣,隨即笑了,妮娜是和之前不一樣了。
實際上蘇燃是不習慣除了穆袁以外的人幫她拿東西。
想到穆袁,蘇燃又是一陣難過。
直到坐上計程車,蘇燃還沒回神,還是叢祁小心翼翼的拉了拉蘇燃的衣袖:「我們,去哪?」
蘇燃下意識的吐出幾個字:「a市市立大學。」
時間倒回到一個多月前。
蘇燃記得她在網上第一時間知道了我國某地區生了地震,災區況嚴重,新聞圖片上是震后垮塌的一片片建築廢墟,另外還有許多傷者,其中包括許多孩子可憐巴巴的望著鏡頭的樣子。
看到這些可憐的孩子,從小生活優渥的蘇燃一下子被觸動了。
要說蘇燃,這丫頭患有先天性心臟病,又因為家境殷實,身為獨女,從小被寵愛慣了,也因為患有先天性心臟病不能受刺激,整日圈在家裡,與外界交流甚少,幸好有一個竹馬——穆袁。
穆袁比蘇燃大兩歲,蘇燃記得她還當眾大小便的時候,穆袁就和她一起玩了。蘇家父母不常在家,小孩子的時候,蘇燃偶爾也會淘氣,穆袁常常扮演著蘇燃的大哥哥好朋友兼奶爸奶媽甚至是醫生的角色。
蘇燃和穆袁兩家也算是世交,同樣也是生意上的合作夥伴。家世背景都不錯,長輩感融洽,小輩兒兩小無猜,所以出於種種原因,無論是蘇燃和穆袁的感是愛,還是友,抑或親,兩家長輩,對於下一代蘇燃和穆袁感的延續,都很是看好。
再大些,兩個人上了學,穆袁仍然在學校照顧她。甚至在上大學的時候,穆袁為了照顧蘇燃,留級等蘇燃和她上了同一所大學。
穆袁為蘇燃做的,用蘇燃的話說,就是下輩子做牛做馬她也還不清。每到這時候,穆袁總是笑笑,眼神溫柔而深邃,沉沉的裝了很多東西,專註的看著蘇燃:「我什麼都不要,只要你好好活著就好。」
其實要說蘇燃去災區,她真的也就是一時衝動。回想起那天看到新聞報道后,蘇燃就渾身湧起一股熱血,她暗暗想,平心靜氣生活了20多年了,這日子一天天的小心翼翼的過著,她回想起來過去,一件有意義的事都沒有,這讓胸懷大志的她很沒有成就感。她冷不丁的想,要是她真哪一天去了,那豈不是什麼都沒留下?
這種感覺就好像天地之間只有你一個人和認識你的親人朋友,能感知到你曾經在這世界上存在過,然而時間會讓所有人將一個人淡忘,更何況一個整天吃飯睡覺看病的她呢?她想在這個世界上多留下一些痕迹,這麼多年以來都是為她自己,她想為別人,哪怕是一點微弱的幫助,她也能夠體會到自己微弱的存在對於這個世界的意義。
為了在她的生命中留下所謂「有意義的生命軌跡」,讓這個世界感受到她的存在,蘇燃決定奔赴災區。
她簡單收拾了個背包,自己在網上查了災區路線,訂了火車票。臨出前,先給遠在美利堅的父母請了安,又給穆袁打了電話,說實話,蘇燃給穆袁打電話比給她爸媽打電話緊張多了,要知道蘇燃跟別人撒謊那是一套一套的,擱穆袁跟前,她被他桃花眼冷冷一瞪,就打了磕巴,漏了餡兒。蘇燃長舒一口氣,抱著視死如歸的態度,捏著電話,播出號碼。
當電話被接通的那一剎那,蘇燃腦子裡奇異的得出了一個理論:橫豎伸脖子是一刀,豁出去了。索性淡定下來了。
蘇燃一張嘴就跟那頭的穆袁,吐出了早打了無數遍的草稿:「穆袁,這個周末我一個女同學過生日,她邀請我去她家住幾天,我都沒有出過門呢,她從前年就很熱誠懇的邀請我,我都拒絕一次了,這次說什麼也不好意思拒絕了。」語氣帶著可憐巴巴的央求味兒「她家就在本市,我一定會照顧好我自己的,所有葯我都會帶著的。」
話筒那邊穆袁沒有說話。
蘇燃急急道:「墓園兒,除了你,她就是我最要好的姐們兒了,就幾天而已,我都沒去過同學家,而且我這周也不用檢查。」
蘇燃有個毛病,就是一著急稍微有點緒波動就喊穆袁為墓園兒,打小蘇燃就嘲笑穆袁,說他肯定陽氣太盛了,必須得中和一下。
每到這時候穆袁會笑著緊緊抱住她,說,那我就把陽氣全轉給你。
其實穆袁的名字是各取的他父母的姓氏組合到一起,蘇燃非說他爸媽不待見他,給他起這麼個名字,愣是墓園兒墓園兒的喊。
蘇燃不死心:「墓園兒,你就讓我去嘛,好不好?我保證肯定會照顧好自己。」
電話那頭穆袁嘴角緊抿,她所有的一切他都清楚,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她在撒謊。
蘇燃開始撒嬌耍賴:「我不管,你要是不讓我去,我一個星期……不,兩個星期,都不接你電話不讓你進家門。」
穆袁無奈,苦澀的搖搖頭,微不可聞的輕嘆了一口氣,終於通過聲筒傳過一聲帶有磁性的「嗯」。
倒不是蘇燃和她自己命過不去,她是真高估了她自個兒的身體。
她忘了,這些年來,要不是穆袁時時刻刻叮囑著她,照顧著她,按時吃藥鍛煉檢查,她不定在過去哪會突事件中倒下了。
話說得到穆袁許可,蘇燃更大膽了,果斷揣上火車票身份證錢包什麼的就出了。
其實穆袁早猜到她可能會先斬後奏了,事到臨頭,不答應她也得答應,這丫頭有時候對某件事會特別執著。
但是事就生在火車上,蘇燃在火車上心臟病作,意識朦朧間,覺得被擁入了一個熟悉的寬闊的懷抱,還有個熟悉的聲音,聲音里有恐慌有深深的害怕,不斷的喊她:「阿燃,阿燃……」
蘇燃對她重生前的記憶就到此為止了,她想她就是在火車上「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