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地下室手記(7)
新曆265年7月24日,即將就任議長的威利·倫斯在自己家中,被藏匿於家中的極端恐怖分子襲擊,身亡。
半夜一點,芝從自家的府邸走出,披著一件嵌了紅邊的外套,衣領有些散亂,臉上有醉酒過後一般的微紅,還略微有些氣喘;她沖前來接她的女僕擺擺手說道:「沒事,有人刺殺,身上沾到的不是我的血。」
女僕一臉慌亂地上來,她摸了摸這個年輕孩子的頭,「去吧,去給我拿件新的衣服來,發信函給卡爾,他明天要啟程回來,告訴他我請他在我們結婚的地方吃飯。」
不久后,兼任藥物局局長和公民大會議長的芝·柏德一時風光無兩,她也一直感覺到,如今就是她渴望已久的生活:普通老百姓崇拜她,官員和同事敬畏她,丈夫和她相敬如賓,孩子對她百依百順。
她以為這樣的日子會持續下去。
一直到她遇見了那個俄國的女孩:這個女孩在後來改名為熟知的泰勒·羅斯伯里。
原名為伊莎貝拉·亞力山德羅娃,看她的少女以前的人生經歷:她在8個月時就能做一百以內的加減乘除,16個月時就能準確地閱讀用中俄雙語寫的國際新聞報。
4歲到6歲,她自己就寫了兩本書,自學了解剖理論學和微積分;7歲時收到劍橋大學的錄取通知書,能熟練地使用和書寫拉丁語,希臘語,法語,中文等九種語言。
10歲時在世界大學榮譽殿堂,她向來自世界一千名最優秀的大學生講述了她對戴爾菲娜數學公式謬誤糾正,並成為那年的時代周刊的封面人物;所有人都看到了這一幅傳世名畫:她坐在金色的籠子里,穿著羽毛一樣裝飾的衣服,抱膝蜷縮在她監護人約瑟·羅斯伯里先生的懷裡,冷漠地看著鏡頭。
有人說她的智商有190,也有人說是290,可能是因為太聰明,這個女孩對外表現得幾乎無法和他人交流;14歲時她完成了製作了核聚變反應堆,一種強烈的危機感襲擊了芝,她猶豫再三,決定親自去看看她。
芝到她那個圍牆保留區的時候,伊莎貝拉正在吃飯,芝試著和她打招呼,她卻毫無反應,只用手指握住她的手和她點點頭;在臨走的時候,伊莎貝拉忽然把一張紙塞到了她的手裡:那是她為芝隨手畫的素描畫,惟妙惟肖,乍一看還以為是張黑白照片。
「從我知道她開始,我一直都不喜歡她;因為見到她,我才知道什麼是天才和凡人之間隔著無法跨越的鴻溝;一直到我在這個昏暗的地下室里寫回憶,我都沒有超越過她,就算讓我活下去,我也做不到。」
從小到大,芝都被人認為是天才,長大以後也無人質疑這點,所以才有那麼多人願意支持她,站到她身後來。
她喜歡聰明的孩子,可是這個孩子,不能太聰明,尤其是不能比她還聰明,不能比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都聰明。
如果說芝是出生在羅馬的孩子,那伊莎貝拉就是羅馬本身;如果放任她成長,直到做出比自己還要傑出的成就,曾經支持她崇拜她的那些人,說不定會全部倒向她;等到那時,自己和戴爾菲娜有什麼區別。
也許自己做過的事都會被翻出來的。
「為了爭取達官貴人的支持,我什麼沒做過?我這輩子出賣父母,出軌丈夫,謀害朋友,把自己最漂亮的小女兒Alisa送給首富當寵物,Alisa經過三年的調教,現在自我認知已經是條小狗了,見到我這個母親,也只會討好地搖自己安裝上去的尾巴。」
「我會掃清在我面前的一切阻礙。」
芝回想著伊莎貝拉那漂亮的臉頰,她忽然冒出了一個妙點子,她花錢讓人把伊莎貝拉的臉龐圖片發到了一個黑色網站上;過了今天,就會有數不清的長著她的臉的女孩視頻出現在這個網站上,儘管真假難辨,但是這個世界上,又有幾人易辨真假呢?
「伊麗莎,那些好這一口的老白男們,最喜歡你這種金髮藍眼的小姑娘了。」芝輕聲道,「很喜歡《了不起的蓋茨比》里黛西說的一句話:一個女孩子在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出路,就是做一個美麗的小傻瓜。」
斯通翻頁的指肚一直在發抖,還冒冷汗:這感覺就好像你從小聽到大的英雄史詩某一天忽然得知這是部虛構出來的,真實發生的不過是一群凡人的勾心鬥角。
楚斬雨清淺的呼吸聲打在他耳邊,斯通博士忽然問道:「少將,你說我們還有機會穿越回原來的世界嗎?」
「繼續看吧。」楚斬雨搖了搖頭。
外人從她的筆調里能看出來,芝執著於爭權奪利,這讓她除了科學家之外,還有了第二層身份,那就是政客和商人。
伊莎貝拉7歲時研發的抗癌藥,她沒有保留專利,所以直到死前都過著相對清貧簡樸的生活;但是芝的思維顯然不一樣,如果她的科學技術不能為她帶來實際性的利益,她就不會去研究,更不關心。
芝根據父母遺留下來的數據資料而開發的基因修正手術,光這一項的七年個人專利,就讓她幾乎成為了世界上的頂級富豪。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
有了錢就可以投身政治。
投身政治就能賺更多的錢。
有了錢,就能掌握這世界上的一切。
比如,在伊莎貝拉榮獲一系列獎章和榮譽后,芝就有點坐不住了,她打算曝光伊莎貝拉在羅斯伯里家的一些遭遇和視頻。
「雖然時代在進步,人們對於女性從事男人主要統治的領域已經不以為奇,但這等艷照門事件必然影響她在民間的風評;再加上那幫心高氣傲的男人,本來無法容忍自己屈居於一個女性之下,要是再讓媒體知道她未婚先孕,懷有亂倫的種子的話……」
芝那時心想到:「那就有好戲看了。」
只不過當時的芝萬萬沒想到,十八歲的伊莎貝拉,當時已經正式改名為泰勒的女孩,居然能親手殺死自己剛出生的孩子。
芝只好曝光了她親手殺子的事,然而泰勒卻完全不顧自己的形象是否會在民間變化,她乾脆一紙上訴羅斯伯里家到法庭,控訴他們在童年時期對自己的殘忍迫害。
「最終泰勒獲賠兩千萬,不過她並未發覺這其中有我的手筆……也許,聰明如你,早就發覺了我對你的厭惡,對吧?泰勒,就和我母親當年討厭更聰明的我一樣,身為天才的我,更討厭著真正天才的你啊。」
「為什麼這個世界已經有了我,還要誕生一個你呢?」
她將稅後的錢一分為二,一部分捐給了國際難民救助會,一部分留下給自己實驗室的研究當作啟動資金,最後用於改善她自己生活的,只有很少很少。
「其實我第一次感到惱羞成怒,就是在她身上,應該是我難以理解的氣質;無法理解為什麼有人能完全不顧自己利益,心甘情願地忍受單調乏味的生活?」
「幫助別人?有什麼用處?為了博取民眾的感情嗎?民眾的感情,我只有在爭取選票的時候才想起來,因為平時他們都一文不值;感情能變成我午餐上的紅酒牛排嗎?能變成我的高檔床墊和骨瓷餐盤,能變成我住的高檔別墅和豪宅嗎?」
「至於科學家的良知?良知和道德值幾文錢?但是錢絕對能夠換來權力,權力就能換來這個張牙舞爪的世界在我面前俯首稱臣,溫文爾雅,謙謙君子。」
他們翻過一頁頁芝·柏德的手寫,每翻過一頁,這個人那點美好的印象就在他們的心裡崩塌一點點;就連楚斬雨也感到呼吸困難,如果不是熟悉這位前輩的字跡,再加上親眼所見,他絕對不會相信芝竟然是這麼一個接近瘋狂的人。
「她並不是良心發現。」楚斬雨對斯通博士說道,「她只是知道自己要死了,所以才悔悟的,但這是在她生命的末尾;而只有死亡才能將她和她最愛的權力相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