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名分
劉老前一天晚上睡得早,剛進入夢鄉,就夢見了蛇王。
其實這半年多來,他很少被託夢了。
畢竟他年紀大了,蛇王該物色下一個人了。
所以,在夢裡見到蛇王的時候,他還是很吃驚的。
然而,他發現夢裡的蛇王像是站在一層煙霧後面,看不清它的表情。
就連聲音,都有些虛無縹緲,時斷時續。
劉老和蛇王打了半輩子的交道,立刻反應過來,「您受傷了?」
「是,我受了重傷,」蛇王趴在一塊岩石上,吐了一口蛇信子,「接下來,我將會離開薩羅山,未來三天,你把祭壇毀掉,連同你房間里的那些木牌,一併燒毀,抹除我託夢的痕迹。」
「為什麼?」
「因為我已經消除了與薩羅山的羈絆,祭壇已經沒什麼用了,而且,將來我也不會踏進這片土地一步,不再吃任何人的供奉。」
劉老聽完大驚失色,臉上縱橫的皺紋微微顫抖。
一個守護晉南鎮千年的大蛇,自願放棄人們的供奉,成為一條普通的蛇。
或許出了薩羅山,就會被人們捕殺。
但是對方甘願付出這麼大的代價。
「我想知道您為什麼要離開這裡?」
蛇王緩緩的直起身體,尾巴來回甩動著。
它垂著頭顱,俯視著眼前渺小的人類,「這不是你該知道的。」
看著那雙收縮著的瞳孔,劉老猛然反應過來,他挪開視線,小心翼翼的說道:「是我多嘴了。」
蛇王沒有多說什麼,又趴下來交代道:「還有一件事要交代給你,希望你務必完成。」
「蛇王請說。」
「循著薩羅山的腳印往上走,找到一個人,你見過的,然後把他帶回來,好好照顧一下。」
劉老沒有多想,低眉說了一句「是」。
「還有,告訴他,讓他回去吧,我沒事。」
劉老雖然不知道蛇王口中的這個人和蛇王是什麼關係,但是聽起來,卻很不一般。
他不敢多問,再次應了一聲。
得到他的回答,眼前的霧氣更加濃密。
慢慢的,再也看不到蛇王的身影。
沒一會兒,劉老就醒了過來。
隨後馬不停蹄的帶著人直奔薩羅山。
聽到劉老這麼說,柳樂人總算覺得心裡好受了一些。
小六這是在告訴他,蘇時硯會活下來。
但是,他察覺到自己忽略了一些重點。
他擰著眉毛問道:「你說,它受傷了?」
「嗯,氣息比之前虛弱,並且,說話時喘氣聲很重。」
「除了這些,還有什麼異常?」
「說不上來,」劉老仔細回想,最後說了一句,「像是拖著最後一口氣,交代後事一樣。」
聽到這個比喻,柳樂人的嘴唇緊緊抿著。
原本放鬆下來的臉色,也瞬間有些凝重。
看來,蘇時硯的死,也影響到了小六。
不過也想得到的,追風也好,蘇時硯也好,都屬於小六的分身。
任何一方受傷,其他兩方都不可能無動於衷。
但是,竟然到了「交代後事」的地步,聯繫小六決定離開晉南鎮的說法,那麼,它救活蘇時硯,絕對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沒等他想明白,突然傳來一陣鈴聲。
之前他的手機沒電了,已經自動關機了,不然也不會沒辦法下山。
此時電量卻是滿格的。
他接通之後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虞岑傳來的好消息,「蘇時硯有心跳了。」
要是沒有劉老告訴他關於小六託夢的內容,他聽到這個消息,會非常的高興。
但是現在,他又為小六擔心起來。
虞岑見他半天沒說話,以為他出了什麼事,忙問道:「你在聽嗎?你那邊怎麼樣?」
「我在聽,」柳樂人咳了幾聲,啞著聲音說:「醫生怎麼說?」
聽到柳樂人的聲音,虞岑不由得擔心起來。
他驚訝的說道:「你生病了?」
「只是有些著涼,小問題。」
「你那邊不順利嗎?有沒有見到小六?」
「沒有,」柳樂人不想讓劉老聽出來什麼,回到了之前的問題上,「醫生給蘇時硯做過檢查了嗎?醫生那邊怎麼說的?」
「這兩天,我們把蘇時硯放在醫院的冰棺里,然後一直守著,沈家和蘇家都來人了,說是要入土為安,我和師父一直攔著沒讓,就在今天早上,我看到蘇時硯的手指動了,便找醫生做了檢查,醫生已經確定人活過來了,進行了治療,現在,蘇時硯已經醒了,問起你來,你要不要和他說兩句?」
柳樂人本來還顧忌劉老在這裡,但轉眼一看,對方打開門走了出去,便吸了吸鼻子,說了聲「好」。
對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沒一會兒,蘇時硯虛弱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來。
「樂人,你還好嗎?」
聽到這話,柳樂人突然很想哭。
這人自己都這樣了,還在擔心他。
他用被子抹了抹眼角,瓮聲瓮氣的說道:「我沒事,你還是好好擔心擔心自己吧。」
「我福大命大,沒那麼容易死的。」
「所以你就仗著小六,做這麼危險的事嗎?蘇時硯,你有沒有想過……」柳樂人猛然停下來,捂著嘴巴劇烈的咳嗽。
等那口氣緩過來以後,他才臉色發燙的說:「要是你活不了,我後面的日子該怎麼辦?」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蘇時硯有氣無力的說道:「但是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死,這比我死了還痛苦一萬倍。」
時至今日,柳樂人還有哪不明白的。
這人就差把真心剖出來給他看。
有些話到了嘴邊,沒等他說出來,就聽見電話那頭傳來很多說話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電話再次回到了虞岑的手上。
「沈老爺子和沈少爺過來了,他現在不方便說話了。」
看樣子剛剛說的話全都被虞岑聽了去,柳樂人暗自慶幸自己沒說出口,不然就要鬧一個大紅臉。
他收斂了情緒,一本正經的說道:「好,那就麻煩師兄幫忙照顧一下了,我會以最快的速度回來的。」
耳邊傳來一聲輕笑,「聽你的語氣,倒像是我替你照顧蘇時硯,話說,你們究竟現在是什麼關係?」
柳樂人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他羞赧道:「師兄,別問了。」
虞岑笑的更厲害了。
「我要再不問,我可愛的師弟都要被人拐跑了。」
聽著對方取笑的話,柳樂人耳根子燙的厲害,直接蔓延到了整個臉頰。
他的醞釀了半天,只乾巴巴的說了一句,「不會的。」
「行了,你們剛剛說的話,我可都聽進去了,師弟,我可要公平的說一句,蘇時硯為你做到這個份上了,不給個名分,就說不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