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女強盜
章節名:076女強盜
十里坡,山道杏紅滿地,綠草新芽破土而出,斑斑駁駁映著無數輕霧。
葉長殊背著手,隱在一株長得甚好的杏樹後面,欠唇遙望已然遠去的紫霖霧車,皓眸明晦不定。
「上樑不正下樑歪,騶吾這麼好色,司命也不是什麼好貨色。不過,主人為了一個女人,竟將好不容易釋放出來的式神拱手相讓,當真不怕祭月有那麼一天會對你刀劍相向?」夭手中把玩這一個木頭魔方,意味深長的瞟了葉長殊一眼,心中忍不住偷笑。
葉長殊自杏樹上摘下一朵花,捻在手上,雲淡風輕,「夭,你越來越沒大沒小了!自去向太乙殿領罰。」
「屬下甘心受罰。只是,主子這些日子以來沉溺對祭月如何,我們都看在眼裡。怕只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到時候受到傷害的反倒是主子,祭月或許不值得主子如此相待。」
夭深深作揖,雖是認錯,卻沒有絲毫悔改的意思。這輩子他對葉長殊的敬重遠比自己想象的要深,愛之深責之切,此時的擔心也讓他不再顧及尊卑地位。
「……」葉長殊合起手掌,攤開手心,將手中杏花揉成花粉,隨風散去。「生死有命,原本就沒有什麼對錯是非,值得與否。」
她的路很長,而他的命卻很短,也許今天,也許明天,也許是一年之後,他又有什麼好計較的呢。
「屬下不敢。只是主子那麼護著她,為何不將她留在身邊。」
「一個人的路總得自己走,如果不夠強大,又如何自處?況且……」蘇長夜扶額搖頭,甩袖轉身,「夭,如果將來有個萬一,你就加入她的天罡夜行,替我保護她。」
「屬下遵命。」夭總算低著頭並沒有反駁,葉長殊的性子他自然知道,一旦決定下來的事情,任是誰也改變不了。
葉長殊從杏樹下拔起一株新芽綠草,「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執念與這株草沒有不同,而祭月就是我的執念,以前如此,現在更不會動搖。」
夭面無表情的接過小草,蹲身將小草置回原地。
「走吧。」葉長殊轉身越過夭,紫蘇緞靴踩過蓊鬱草地,留下深深印記。
夭無奈的看著草地上的腳印,若非心中糾結,以主子修為,踏草無痕不過家常便飯。祭月在他心中的位置早已超乎想象,可惜一個緣淺一個命薄,怕是應了好事多磨這句老話。
南禺山路程遙遠,儘管紫霖霧車日行千里,但是眾人肚子早已餓的飢腸轆轆。因為怕驚擾百姓,祭月將紫霖霧車停在偏遠的山區之中。
篝火熊熊燃燒,烤魚香味滿布林間。繁星點點倒映山間湖泊,氤氳繚繞林中灌木。
「哇,阿瀾可真全能,這烤魚比蘭亭閣膳房煮的山珍海味還香。」祭月左右開弓,狼吞虎咽起來。
「是你餓過頭了。君子重容儀,豈能吃得這般無禮。」南風異一邊數落祭月,一邊以身作則,細嚼慢咽的吃魚。
豬鼻子一聽到南風異數落祭月,本能的回擊,可惜嘴巴塞著一個魚頭,說起話來咿呀咿呀的,翅膀拚命的擺動,勉強撐起圓滾滾的身體,搖搖晃晃,就差一個不小心掉到火堆了去。
祭月好不容易咽下嘴裡的肉,剛要反諷,卻被嬌喝聲打斷。
「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過得去,留下買路財。」
祭月和瀾羽對視片刻,卻是爆笑不已。
「笑!再笑,姑奶奶就殺人滅口!」
祭月憋笑抬眸,促狹的打量眼前紅衣女子,「姑娘,能不能換個開場白,這句話真的老掉牙了。」
紅衣女子劍眉倒挑,乾淨利落的亮起長纓槍,一把將篝火攪亂,架子上的烤魚散落一地,就連南風異手上吃得甚是優雅的魚框架也不免遭殃。
祭月珍惜的抬起手上兩條烤魚,笑得很是開心,「幸好我躲得快,不然可就得像某人,灰頭灰臉,餓肚子了。對吧,小異子……額,你的臉怎麼這麼黑?難道是傳說中的一秒變黑炭?」
南風異劍眉挑了挑,方才篝火被挑滅,灰燼四散,恰好將他撲個正著著。
「女子就該好好的遵守四德,舞刀弄槍的絕對嫁不出去!」
祭月好笑的瞄了瞄南風異,文弱書生居然會詛咒別人真是少見。不過他現在的臉色可真是不好,黑中帶青絕對大煞之兆。三十六計,不惹為妙。
「嫁不出去關你……?你詛咒我?」紅衣女子勃然大怒,長槍霍霍,卻是將南風異的衣衫挑破幾個口子。
啊瀾本待出手相助,卻被祭月攔著,「此事關係小異子男子漢尊嚴,我們還是不插手為妙。」
阿瀾看了南風異一眼,點頭退至一邊。
「君子動口不動手,我本該忍的。可是……」南風異雙手握拳,周身的風悄然凝聚,「古人也曾說過,忍無可忍無需再忍。我可是不會打女人的,不過你不是女人,而是強盜。」
「好樣的,我看好你。」祭月將豬鼻子丟給瀾羽看護,自己從蘆葦叢里折個蘆葦杆子叼在嘴裡,尋了棵古樹,挑個寬大的樹枝,挪好姿勢,饒是悠閑的閉上眼睛休息。
南風異熟練的操控風刃破除紅衣女子的長槍攻勢,法術擅長遠程攻擊,饒是紅衣女子如何強攻卻是被逼的開丈余,雙方一時之間僵持不下。
祭月瞧著有趣,乾脆托腮問道,「你叫什麼名字,為何要當強盜?」
「……」
「卿本佳人,奈何做賊。你娘知道嗎?」
「……」
「殺人越貨,攔路搶劫。你娘知道嗎?」
「關你屁事。」紅衣女子終於忍無可忍。
「濫殺無辜,草菅人命。你娘知道嗎?」
「……你夠了!」紅衣女子暴怒,乾脆舍了南風異,直接將槍口指向慵懶悠哉的祭月。一時破綻百出,反倒被南風異風刃傷到,甩出丈外。
「你娘知不知道,不告訴我也可以,你叫什麼名字告訴我就好了。放心我又不認識你娘,不會去告狀的。」祭月狡黠的笑了笑,天罡夜行的絕妙之處在於,不用動刀動槍也能並肩作戰。
「成者為王敗者為寇,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紅衣女子驕傲的仰頭,咬牙切齒,「不過你很吵。如果今日,我北堂玉兒不死,絕對要割下你的舌頭喂狗。」
「嘖嘖,玉兒,名字甚好。」祭月利落的從樹上一躍而下,「不過,有關綠林的話本還是少看為妙,好好一個姑娘出口成臟還真不妙。」
北堂玉兒瞧見祭月朝自己走來,一時恨得牙痒痒,霍地想從地上站起來,卻是悶哼一聲,跌坐在地,顯然剛才摔倒的時候崴到了腳。
南風異本能的上前一步扶起北堂玉兒,卻是被點著穴道,動彈不得。
「小心。」祭月瞥見北堂玉兒狡猾的笑意,剛要出聲阻止心軟的南風異卻是晚了一步。
「卑鄙。」南風異懊惱的咬了牙,果然不能對強盜心軟,尤其是女強盜。
「姑娘,決鬥重在光明正大,你可是違規了。」瀾羽本是因為北堂玉兒孤身一人,三人並肩作戰顯得仗勢欺人,所以才放心讓南風異和她對戰。早知道北堂玉兒這般無賴,還不如剛才狠狠教訓一番才解氣。
「黑貓白貓,能夠抓到老鼠就是好貓,你管我用什麼法子?現在他的小命可在我手裡,你們又能怎麼樣?趕快把身上財物交出來。」北堂玉兒從靴子邊上暗夾抽出短匕,架在南風異脖間,笑得很是驕傲。
「話雖是這麼說,你看看我們,行走江湖,哪裡會是有錢人?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我們是絕對的窮人。你見過土豪金會露宿野外,吃烤魚填飽肚子?」
祭月即系睜著眼睛說瞎話,「我們三人就是因為窮,才會被族長趕出來,去除族名。沒錢不可怕,因為我們有信仰,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所以我們才會出來混江湖,沒想到,一入江湖窮四海,沒有錢裝闊綽哪裡混的下去。所以我們……餓得實在不行才來這裡捕魚吃,居然還被強盜大俠打劫,這到底是什麼世道啊。」
她好不容易憋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言語懇切,就差沒把眼淚擠出來了,「只求強盜大俠放了我大哥,我……我把我們最值錢的東西給你」。
「這麼慘啊。要不……等等,你還是說說你們最值錢的東西是什麼?」
「這隻豬。」
「這麼肥的豬?!」
「因為這隻豬是我們祖傳的,已經有五十年了。我們三人都是捨不得吃,所有的食物都拿去餵豬了……哎,只要祖宗吃得飽,我們就算勒緊褲腰帶也能過。」
「真孝順。算了,我就不搶劫你們,同是天涯淪落人,要不是我盤纏沒了也不會打劫你們。」
瀾羽雞皮疙瘩抖了一地,堂堂蘭亭閣人氏外加墮伽藍主母的女人,居然跟強盜喊窮,還喊得這般臉不紅心不跳。誇張的是女強盜居然信了,還和祭月扯得這麼深入,真是……
「如此……」祭月憋住笑,剛想將戲演完,卻被北堂玉兒打斷。
「既然我們同病相憐,不如你將你大哥嫁給我好了。」北堂玉兒含情脈脈的盯著南風異,「我為了躲避家裡的拋繡球招親,才連夜離家出走的。出門前,我給我爹爹留了封信,一定比武招親給他找個女婿回去。既然你哥哥勝了我,自然要嫁給我了。」
祭月乾咳兩聲,笑得沒心沒肺,「你當真看上小……我哥了嗎?你不覺得他很嗦嗎?」
北堂玉兒臉頰微紅,「他是個好人。不然也不會中了我的計。」
祭月瞄了南風異一眼,無奈的抿唇,說實話,這傢伙當真命犯桃花,躲了一個世家小姐,又來一個女強盜,真是讓人羨慕的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