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汐記事(五)
這幾日確實非常熱鬧,來的人確實相當的多。天吳還在幫著收拾居民們的事務。
居民:「放在這裡就可以了,太好了,最後一批也搞定了。」
天吳:「嗯。」
青年居民:「實在太感謝您了。這瓶飲料您拿著吧,額,好像您不需要喝來著,我找找有沒有什麼更適合的。」
這位青年居民顯得有些局促不安,在說完話的那一刻就準備去找身邊的同伴幫忙,但天吳雄渾聲音在他的思緒化為行動之前就已經到來。
天吳:「不用,我給我家那位喝就好了,感謝。」
青年居民:「不不不,應該是我們感謝您才對,實在是麻煩您了,明明是救世的大英雄,先來這裡幫我們做篝火晚會的準備。」
天吳:「客氣了,不用這麼拘謹。話說回來,這篝火晚會是什麼時候開始有的?」
青年居民:「這個呀,其實是去年的樂園節舉辦得很成功,這幾日不是公認的假期嗎?大家就想在這幾天放鬆放鬆,延續樂園節的傳統,又做出了一點小改變,就變成了現在的篝火晚會,所以這也是第一次啦。」
天吳:「以往大家都不容易,有這麼幾天樂一樂還是挺不錯的。」
青年居民:「是啊,沒有今天真的不容易。我也不打擾您了,再見,祝您和您的同伴玩得開心。」
天吳:「嗯,再見。」
天吳等人這幾天也算是徹底融入了這裡,黎玥跑去幫伊穆爾看攤子,塔倫塔娜說是想去調查一下這裡的都市傳說,至於上官,最近一段時間都沒看到她,問起她哥哥也總說晚上不知道去了哪裡,每次去找都找不到,回來后只說是秘密。
終於,又一次閑了下來,天吳正在想著接下來要去幹什麼,感知中就出現了一道熟悉的氣息。
回身向那裡望去,一道金色的高大虎獸人身影矗立在遠處,而這一行為加上自己高大的身軀恰好也讓對方注意到了自己,彼此都向對方走去。
狴犴:「天吳老弟?!好久不見。」
天吳:「好久不見,狴犴,難得見你在這時候能出來啊。」
狴犴:「的確,不過這次國君終於在假期上做了一回慈善家,我們九龍子都有假放,雖然時間晚了點。畢竟最近也不是很忙,刑部中也有不少人請假來這裡度假。」
狴犴被天吳拉著,盤坐在沙灘上,開始陳述起部分日常。
天吳:「哈哈,那你呢,准假了嗎?」
狴犴:「我能出現在這裡就已經有答案了吧。剛好聽說這裡還有篝火晚會,看來是撞上好時機了。」
天吳:「嗯,那是人們和機械體們共同組建的,主導者好像是子薇。」
狴犴:「她啊,不愧是覺醒機械們的先導。聽說還有音樂和電影,有許多人都參與了,這才不到四年,這座城市如今就變得如此熱鬧。」
天吳:「是啊,真有一點繁榮時期大城市的樣子了。」
狴犴:「那你呢,最近你們過得怎麼樣?」
天吳:「只能算是馬馬虎虎吧,突然閑下來,總有一種空虛感。」
狴犴:「很正常,誰都一樣。對了,黎玥沒有再進醫療中心了吧?」
天吳:「額……除開上次吃炭烤餅的那次,是有一段時間沒進了,真的。」
狴犴:「老弟啊,讓指揮官省點心吧。」
天吳:「好,我知道了,當時還連著摶象校長被她一起批評了一頓呢。」
但還不準備狴犴回應,終端出現訊息的聲音就蓋過了海鷗的叫聲響了起來。查看后,狴犴眸中透出一股遺憾。
狴犴:「抱歉,閑聊可能得到此為止了,有些事需要我去處理。」
天吳:「嗯,記得來這裡的目的是放鬆,別再像工作時那樣緊繃神經了。」
狴犴:「明白。」
…………
不斷向前走著,明顯是在進行商業合作談判的阿琉斯和阿斯特,阿斯特利亞還在和伊西斯準備烏托邦的介入與交流,看得出來,都是天生勞碌命,這個情況天吳也愛莫能助了。
韋列斯號搭載了很多來這裡的人,烏托邦中也有不少選擇來到這裡繼續生活的人。於是各方領袖都想和這裡建立更長期的合作。當然,實際執行者要考慮的也少不了,比如臨時的商家合作考察之類。
又走了一陣,遠處看到了還在和子薇交談的摶象,打過招呼後天吳就徑直向著黎玥之前幫忙看的攤子處。在這裡,伊穆爾和黎玥交談甚歡。從北極聯合體的復興事宜到與九龍的合作,再到蘇醒后參與的戰爭,他雖然成熟了不少,但依舊還有幾分稚氣。
就這樣,在悄悄又買了一瓶飲料之後,天吳也加入了他們的談話,說不定晚上大家圍著交談甚歡時,天吳和黎玥就會帶著一箱飲料,像上次的玩偶一樣一個個分發吧。
視角轉回摶象這邊………
海風對於炎熱的夏日而言定是最愜意不過的存在,不過摶象覺得,最好加個前提條件,比如沒有最近新奇的某個恐怖傳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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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薇:「如果遇到了會突然變陰森的寒冷海風,那一定要千萬小心。因為突然變涼的海風正是塞壬從沉睡中蘇醒的信號,他們將要從深處走來,殘忍狩獵每一個岸邊的生物。」
摶象:「丫頭,我記得上一個版本好像是把冤魂變成傀儡,而不是直接吃掉吧。」
摶象的表情沒有太多變化,只是那身後絲縷層疊,末端捲曲,剛柔並濟似浪濤的獅尾甩動得相當無奈。而稍顯捲曲而濃密的鬃毛和下巴上的鬍子更勾勒出老獅子的威武,當然如果不把這副無奈的表情加上的話。
子薇:「這不是重點!重點是——」
子薇:「這個傳聞讓不少人都不敢出門了,篝火晚會還要舉辦的啊!!!」
摶象徹底沒了脾氣,所以說本來也沒有。他算是再一次真正理解「好奇心會害死貓」了。早知道就不該在剛才路過的時候,因為好奇停下來聽子薇的故事,截止剛才,這個所謂的「塞壬傳聞」已經是第七個版本了。
他還清楚的記得第四個版本是水鬼會把人的心臟挖出來,然後連帶著眼球一起做成項鏈。第一個版本直接一些,大卸八塊或者五馬分屍。(不要問哪來的馬)
摶象:「我看你是焦慮過度了,先不說塞壬這種東西是不是真的存在,就算存在在這裡她們也不敢興風作浪。」
子薇:「老校長,要不,您帶子薇去看看。戌華他們三個自顧自去玩了,子薇好無聊。」
摶象:「怎麼總感覺遇到了釣魚執法……算了,就當是滿足一下年輕機械友人的好奇心吧,剛好也閑著沒事幹。」
答應下子薇的請求,在夜深無人的時候,來到了傳聞塞壬出沒的區域。陸風呼嘯,隱隱伴隨著輕盈的腳步落下的聲音,子薇莫名感到一絲驚慌。
子薇:「應該不至於一來就遇到怪事吧…」
詭異的氣氛和不遠處的淺灘似乎是聽到了這一想法,恰如其時地給出了回應。海水底下似乎有什麼在翻湧,如果走近了還能聽到聲響,似乎傳來了吟詠的歌謠,那是對子薇來說十分陌生的曲調。
腦海中,那個最詭異的版本浮現,塞壬會用歌聲蠱惑人類的心智,等到獵物失去理智,被引誘到海面之後,就會一擁而上咬斷他們的脖頸,然後再跳著祭祀的舞蹈進行分食。
這陌生而又忽隱忽現的像是某種古老儀式的配樂的曲調,直接就讓子薇暫時忘記了自己是機械體的事實。
「咦?怎麼……」
這一聲音徹底打破了子薇的心理防線,只見她迅速把頭埋進摶象的毛髮中。
子薇:「老人家救命啊!」
摶象:「………」
「…………」
……………
在短暫的沉默后,摶象敲了敲子薇的頭。
摶象:「子薇丫頭,睜開眼吧,你要不要看看到底是誰?」
聞言,子薇悄悄地把頭探出,遠處是面露尷尬神情的——上官溪。那件荷花元素的泳裝顯得凈盈而清麗,剛從海中走出,衣角沾染了凝結的露珠,墜入海面,發出清脆空靈的聲線。宛如子夜幽時,於無人靜謐處悄然盛綻的出水芙蓉。
子薇:「原來是上官啊!嚇我一跳。」
上官溪:「這個,抱歉,我也沒想到這個時候會有人來而且會靠得這麼近。」
摶象:「這下就真相大白了。估計是上官丫頭晚上練習舞蹈的時候被看見了,天色太暗看不清模樣,因此被誤解。」
子薇:「原來是這樣啊,只是練習舞蹈而已,怎麼突然就變成了吃人的海妖呢?」
上官溪:「可是子薇不是機械體嗎,機械體還用擔心被捕食嗎?」
子薇:「萬一他們吃的是意識呢,而且說不定這個新時代的海妖專吃機械體呢?都不好說吧。」
上官溪:「好吧,也不是……沒有可能。」
摶象:「『斯水之神,名曰宓妃』……上官丫頭,你是在練習『洛神水賦』嗎?」
上官溪:「是的。」
子薇:「欸,這是什麼?好像很有九龍的特色。」
上官溪和摶象對視一眼,隨後由上官溪進行細緻而耐心的講解。
上官溪:「這是由傳說改編的歌曲,與九龍記載中一位名喚『洛神』也就是『宓妃』的神明有關。那是九龍古朝的東漢詩人曹植所撰寫的千古名篇。子薇應該也有了解吧,『翩若驚鴻,宛若游龍』,正是出自這位詩人筆下。」
子薇:「嗯,很早就聽戌華提起過,但一直沒來得及問她具體情況,那這位曹植又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創造了這篇千古名篇呢?」
上官溪:「在記載中,曹植作為王侯遭受貶黜,失憶之時,在洛神河畔與洛神相逢。一眼驚鴻,如故相識,卻終因人神殊途無法相守,在那之後,曹植便寫下了這篇《洛神賦》以紀念這一場相逢。」
摶象:「後人驚嘆於此,並以他為靈感創作了洛神水賦,一曲水下的舞蹈,只是可惜幾百年的時光讓此舞不見天日,最終瀕臨失傳,也好在藝術協會和古迹復原事務所的努力,這才讓這舞蹈留存下來,但哪怕如此,關於這首舞蹈還有很多未能做到統一。」
子薇:「為什麼?」
上官溪低著頭,嘆了口氣后說道。
上官溪:「因為,舞蹈的動機與情感不同。對於《洛神賦》,世間有太多的解釋。有人說那是曹植與洛神的相互愛慕;也有人認為洛神是作者理想的化身,是他人生不得志的美化,亦或者,那不過一個旅途中普通的夢境而已。」
上官溪:「舞者對其的理解,正是貫穿始終的決定性因素。也正因如此,這是幾近失傳的舞蹈至今沒有統一的版本。」
子薇:「原來如此,所以上官是打算怎麼做呢?」
上官溪:「我是想,在篝火晚會的時候,能將這支舞蹈,送給哥哥、指揮官、塔倫還有一直在我身邊的大家。我也認為單純為理想信念而舞,恐怕不足以共鳴到那個高度。所以,我才將自己所能理解的一切,所能學習的一切都用上,選擇為鍾情之人而舞。」
那份自信的笑容出現在少女的臉上,又勾起了子薇的無限遐想。曾經,子薇問過黎玥,如何來看待「情感」?黎玥曾說過,自己身為人類無法給出具體的參考,更無法代替他們進行回答,但她相信著,「情感」一詞,從來不是什麼高深莫測的學問,無論對人還是對於機械體。
黎玥:「能為生靈悲憫,感受他人的喜怒哀樂,能做到這些,便是擁有了與人類相差無幾的柔軟心理。」
機械體真的可以具有與人類相同的感知悟性嗎?這是身為先導的她都無法給出肯定答案的問題。
寅燁為了追尋「意義」,踏上征程數十載,直到最後,他才知道,他的存在本身就是足以獲得他人陪伴的憑證。
寅燁如此、辰煌(/殅)如此、戌華亦如此。
千年前的傳說,路過的王侯帶給迷途的洛神一段驚艷邂逅,彼此賦上深情。也一直有人願意握住她的手,引她踏出漩渦洋流。
摶象:「痴情者看見相戀,事業者看見理想。一峰映眼底,千般思慮,萬般歸說,終成千座理想的峰巒。在洛神眼中,曹植究竟是誰?人生知己,傾心之人?請看讀者如何想。」
上官溪:「是啊,我眼中,曹植正是洛神的『新生』,她學會了改變,學會了,如何去愛。正似那籠中鳥,在自由來到時奮力展翅高飛。」
子薇:「很美的看法,那上官,能讓我看看你的舞蹈嗎?校長也想看,對吧!」
摶象笑而不語,上官溪則是點了點頭。
一方水幕躍起,將三人包裹住,在子薇與摶象眼中,上官溪已被水流包裹。舞蹈的伴樂自羽翼中展開,共同匯為新生之舞。
「黃初三年,還濟洛川。」
「睹一麗人,於岩之畔。」
「可嘆驚鴻………不見彼岸。」
水中少女婀娜躍舞,從容、華麗,點點氣沫自唇邊浮現,長發飄搖,落於滄海,升於天河。游入潛淵,縛於哀涼。水流環繞,似是枷鎖。
「斯水之神,名曰宓妃;」
「困於沼河,溺於洛川。」
「不測之淵,如墜深海。」
「神明奈何,無依孑然。」
忽然,似有銀輝灑落,水流托舉起少女身姿,翩翩躍舞,珠露相扶。
「偶有新聲,囈語呼喚。」
「枯木逢春,雲開見月。」
「絳河傾落,聊以慰藉。子夜生光,美夢奢願。」
淡然一淚落,凄涼又似遮陽之陰霾,苒苒不休,銀輝淡去,闔眸凄凄。
「黃粱逝去,雲煙過眼。」
「過客匆匆,曲終人散。」
「夢魘糾葛,交織虛幻。」
「曙希前途,最為苦暗。」
又見手中金珠,浮動虹彩萬千,似心意決,交織祈願。
「浮生如沫,吾寧愛憎。」
「失而復得,聚散祈願。」
「山有扶蘇,暗有荷蓮。」
「心有扶光,莫道沉陷。」
「所謂伊人,在水之闕。」
忽而璨星映其眸,向光而去,似有幾雙手,緩緩為其引路。
「眼中星河,顧盼所見。」
「溯游相挽,繁霜至曙。」
「寄心長川,思緒忘返。」
「彼岸衷兮,令我忘餐。」
「追風趕月,以求不離。」
最終,路已浮現,芙蓉出水,點點繁星綴於海浪,燦燦天河賦其清光。那萬川柔光落在少女的眼中,照徹深淵,照拂,世人。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那詞已唱至最後一句,蕩氣迴腸。那一刻,少女的眸中映出千萬人影,唯有寥寥數個,熠熠生輝。
以他人為鏡,方可知冷暖。如人飲水,如沐洋海。
「恍然初見,惜如相識。」
舞者沉浸,觀者入迷。此夜,漫長而又短暫。那些為少女賦予新生之人,是否也會痴迷於這份世間絕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