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崩毀

就在眾人還在斟酌是否是敵人的又一個陷阱時，廣播中傳來了略顯虛弱的聲音。

「九龍古國的各位，我是休緹斯，我和我的團員已經終止了閘門的關閉進程。現在我們正在地下二層控制室內，大部分人已經虛弱到無法行走，我們需要你們的幫助。」

「休緹斯？那個教主嗎？」

雖然這個名字的主人也是此次的調查目標之一，然而有了之前的經歷，狴犴在心裡覺得對方也早已成為了赤潮的一部分。不過現在看來，對方還活著，那麼……

「你們怎麼逃出來的？」

「是你們的軍人為我們爭取到了時間………對不起……」

「……………」

「但撤退的路上也全部是那些怪物，我們只能躲進控制室內……食物也在這幾天里消耗殆盡。拜託了，救救我們……至少救出這些孩子……」

「盡量撐住，我們立刻趕往救援。」

「謝謝……謝謝……」

廣播里的聲音沉寂了下去。狴犴調出地圖朝著控制室的方向趕去。

「狴犴大人，你真的要去？」

此前喜歡和狴犴唱反調的刑部成員有些疑惑，這樣的舉動無疑是危險的。

「說些殘酷的話。她在我們未曾自報家門前就認出了我們，這裡必然有她能調用的監控探頭。而現在才出聲恐怕也是為了讓我們完全清理這些怪物。」

周圍有些不滿的聲音開始沉寂下來。

「無論對方是否有孩子，我們拒絕，對方很可能用再次關閉閘門來威脅。而指揮官是人類，無法水下呼吸，這也是對方敢賭的底氣所在。刑部準則第四條——『任何時候都不能高估人的底線』。」

……………

黎玥在前往管理室的路上向天吳快速說明了情況的變化。

「明白，我會和其他人堅守到你們歸來，這裡的難民也需要一些時間才能撤離。他們被困太久，太過虛弱。」

掛斷通訊，在清理完通往控制室路上幾隻零散的異合生物后，眾人來到了控制室門前。廣播中也響起了休緹斯的聲音。

「請稍等，我立刻開門。」

狴犴看向黎玥。

「指揮官，此事還是交由你來干涉吧。」

有了當初南極的經歷，狴犴堅信作為執行部隊指揮官的黎玥更適合處理交際場面。

黎玥點點頭，身後傳來子彈上膛的聲音，轉頭望去，所有人都進入了作戰狀態。

「以防萬一而已，不必在意。」

睚眥向黎玥點點頭，其他的幾個隊員則是聳了聳肩。伴隨著鋼製軸承的旋轉聲，面前這道閘門慢慢向兩側滑開。

一張與任務簡報中別無二致的臉出現在了面前。比起照片，對方現在看起來憔悴了許多，嘴唇乾裂，顴骨凸顯，眼眶深陷。而在她身後是數名同樣虛弱的老人，有的甚至已經陷入昏迷，但是………

「………你可以坦誠一些。」

「……抱歉，我……」

「不必道歉，請告訴我們需要搬運的人們在哪裡。」

黎玥略顯強勢地打斷了對方想要道歉的話語，時間每拖一秒都是一分潛在的危險。

「……在這裡。」

眾人紛紛走了過去，將無法行動的老人們背起，但就在這時，整個博物館開始劇烈震動起來，門外的通道傳來了含糊的聲音。

「它們……它們又來了。」

另一邊，黎玥的終端傳來天吳的通訊。

「指揮官，抓緊時間，博物館有崩塌的跡象了。」

「其他人立刻撤離，我來阻攔異合生物，指揮官，你也快走。」

「別逞強，你也儘快。」

將最後一名昏迷的老人背起，踩著已經快沒到胸口的水，跟隨其他隊員朝出口位置奔去。

……………

崩塌在加劇，狴犴直接將圜懲之律的攻擊向模組完全開啟。作為此次行動的最強戰力單位，他自然最有能力留下來斷後。

「得為他們爭取時間，然後趕快和天吳他們匯合。」

『救救我！』

「嗯？怎麼還有遺漏的孩子？！」

沒多想，狴犴就將能量凝聚為鎖鏈，自四方延展開來貫穿了追逐著難民小孩的一頭怪物。另外的也被狴犴一斧劈碎。

『這裡……怎麼突然崩塌了？』

「………」

狴犴能感受到他的恐懼，可是，他所恐懼的事物中似乎並不存在狴犴本人。

「走吧，一起離開。」

警惕地讓那孩子在前開路，狴犴則是隨時準備將可能湧現的敵人全部摧毀。長時間使用溯源帶來的巨大意識海負擔已經開始導致失控。

「唔………溯源的信息，在逆流？！必須速戰速決。」

揮出幾道劍風逼退了靠近的敵人，想要偷襲的異合生物也被狴犴甩開，此刻的狴犴機體周圍的空氣正因為超高位而被盡數扭曲。

金色的裝甲展露出過載一般的緋紅。數道詭異的聲音傳來。

[為什麼，為什麼要讓我親自動手！]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要怪我，不要怪我啊！不要再來找我了……]

………………

「溯源有反應？！」

直到慘白的光芒吞沒一切，混亂的信息這才叫囂著遠去。一路戰鬥，終於回到了天吳等人所在的地方。

「其他通往大廳的通道也出現了異合生物，我們得前去清理。」

「這裡交給我們。」

天吳怒吼一聲，用屏障抵擋住了襲來的怪物，但遠處噴濺而來的類赤潮物卻輕易地透過屏障，逼迫得他必須轉移。狴犴也隨即將火焰甩向敵人。

先前的男孩在進行黎玥深度鏈接后被確認為狴犴的幻覺，按理來說，這台機體和溯源與狴犴的適配度應該是極高的才對，可為什麼……但現在不是思考這個的時候。

隨著戰鬥的不斷繼續，玻璃不斷崩碎，赤色的浪潮愈來愈多。

黎玥不斷地進行著射擊，卻聽到身後傳來的驚恐叫聲。

「呃！！！不要過來，救救我！！！」

在打出最後一發子彈後果斷地奔向她身邊，想要將她帶離。身後卻傳來了怪物的嘶吼聲以及……巨劍落下的聲音。

轉身看去，天吳踢開被劈成兩半的異合生物，俯下身子向黎玥伸出了爪子，隨後又遞給黎玥一把新的上好膛的手槍。

「親愛的旅客，閉館時間馬上就要到了。希望西爾維斯海洋博物館為您留下了美好的回憶，期待與您的再次相遇。」

去【九龍粗口—】的「沒好回憶」，【九龍粗口—】的再來這裡我就是個【九龍粗口——】

大部分人內心恐怕都是這樣想的。這廣播的出現只能說相當不襯景。

赤潮湧出的量不斷增多，眾人在匯合后一致往出口處走去，狴犴在清理完最後可能干擾的異合生物后，最後向著出口走去。

海潮曾輕輕撫摸沙礫，親吻著將流徙億萬年的生命送入大地。如今卻有另一浪潮，狂躁地噴薄而出，意欲收割一切生靈。

赤潮的量和速度都遠超人們的想象，它如同望見食物的惡饕，掙扎著向狴犴追去。

「狴犴，快！」

支撐著欲墜的大門，天吳用儘力氣將虎爪向狴犴伸去。

狴犴也向著那個方向伸出了自己的右爪，就在快要觸碰到時，一陣刺痛從右爪的裝置中傳來，意識海再次發生極為劇烈的波動，原本即將夠到的爪子卻在那一刻收縮。

錯失了時機，洶湧的浪潮瞬間將狴犴吞沒，也即將湧向天吳等人………

……………

在這片海域的某處，一個嬌小的身軀坐在巨大的裝置上，頭頂是一片發著白光的紙鶴。面無表情地注視著一切。

洶湧的赤潮淹沒了狴犴的身軀，燒灼感充斥在意識的每一個角落，一點一點地剝離他尚且清醒的意識。

「……………」

就像…那一日的夢境，現在的自己動彈不得，胸口的刺痛也不斷回蕩著，撕扯著狴犴。機體內部的重明武器可以保證狴犴不會變成感染體，但這樣的狀態，恐怕是沒有起身的可能了。

在無聲的黑暗中，狴犴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寧靜，然而正是這份寧靜要將狴犴的意識拖入永恆的沉寂。

「大家……撤離了嗎？」

無聲的疑問無人應答，就此，狴犴無法違逆地閉上了眼睛………

「這具軀體……」

「狴犴」緩緩起身，咬著牙，強壓下足以讓面部扭曲的痛苦，一步一步地向前爬行。狴犴被浸泡了許久，也隨著赤潮漂流了許久。很快，一處開闊的平台就出現在「狴犴」的眼中。

「哈哈，果然運氣不算差啊。不過，我也該到終點了。」

「他」艱難地看著這具傷痕遍布的身軀，露出一分苦澀的笑容。

「要是正決機體在，或許還有機會，不過如今……罷了，你才應該是『狴犴』。我……承認你了。」

在意識海的深處留下了「他」＜/徐光霞＞最後的低語，隨後便沉沉地倒在平台之上。

先前的意識海偏移正是因為狴犴的意識海中還有一個與他同源的意識，導致了原本適配的機體仍然出現了不穩定的狀況，而現在，那個復甦卻仍舊殘破的意識順著脈絡「滑」進了狴犴的右爪的裝置中。

海水自破碎的穹頂傾瀉而下……他與「他」就此因為海浪而分離。

「已經走進終點的舊世之人，不該成為你通往未來的阻礙。」

另一個自己的承認，不知又將在何時，送入自己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