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往事隨風去（下）
忽略掉藍衡和曜魄之間的唇槍舌戰，看著勉強稱得上和睦的場面，藍羽曦露出一抹笑意。
若是曜魄能與藍衡講和，不僅日後迎敵實力加強，藍家人丁蕭條的情況也能緩和，如此，他們便會多了一個家人。
「笑什麼？」，宿願拿肩膀撞她。
藍羽曦不甘示弱地撞回去，「事情總算有個好結局，我高興不行啊」。
「我還以為你要為好不容易保住了小命的我高興呢。」，宿願撇撇嘴小聲嘟囔。
藍羽曦奇怪看他，「你說什麼？」
「沒有。」，宿願立刻正色，「看你爸跟你叔吧」。
藍羽曦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便沒再理。
曜魄已經解釋清楚事情的原委，他掏出星線獵捕網，把東西遞給藍衡。
接收藍衡眼神示意的藍羽曦前去拿，卻在接觸到時，被曜魄拽著手臂迅速撤開半步，隨後，她方才所站的地方便出現了一道雷擊后的焦炭。
瞬間瀰漫開來的硝石味讓人忍不住皺眉。
「師叔。」，藍羽曦小聲叫道。
曜魄冷哼一聲，「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挑這個時候來，那群老怪物也來了」。
還沒懂他口中的老怪物是誰，藍羽曦就看到了藍衡身後站著的五位白髮蒼蒼的老人，這下，藍羽曦也暗罵了一句，知道了事情的棘手。
長老院的事多和古板實在難纏，有時一兩句的軸，讓藍羽曦都禁不住要干架，加之這次的軍令狀，好感度就更沒多少了。
果然，曜魄掏了掏耳朵，十分煩躁那刺耳的聲音。
「你帶領星影盤踞絕影城多年，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乃是罪不可饒」。
他歪頭痞笑著，眼中滿是不屑，「你算什麼東西？跟你老大講話呢，插什麼嘴？」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一個戴著銀色面具的老人氣憤地一甩衣袖。
聽他們倒打一耙，藍羽曦氣得直翻白眼，恨不得衝上去給人按頭看回放。
「說好的和談，你們一聲不吭的帶兵包圍我，我看你們才是臉皮真厚。」，曜魄幽幽笑著，嘴唇輕佻地勾起。
他抱臂看向對面，嘖嘖兩聲，「你們此行，有沒有跟你們老大報備報備啊？」
曜魄的話提醒了他們，眼看藍衡站在一旁面色不善，五人急忙跪地請罪，這才隱隱看出點對星主的尊敬來，「星主恕罪，我等只是怕星影出爾反爾，謀害星主才斗膽帶兵前來」。
曜魄倒是湊熱鬧一般哈哈大笑起來，「我還真不知道你們是不信任星主，還是覺得小輩撐不起檯面？亦或者是，另有所圖。」
「你大膽！！胡言亂語！！」，被他這話氣急的一位長老起身，指著他的手指都在抖。
「星影禍害第一星系多年，請星主當斷則斷，莫要再留禍患」。
發自肺腑的慷慨激昂，中氣十足到宏正嘹亮，讓藍羽曦都不由多側目兩分，得好好見識一下這位勇士。
「請星主下令，我等立刻取他性命。」，方才站起身來指責曜魄的老者又跪了下去，身姿放得更低了些，幾乎要趴在地上。
藍衡眉頭緊皺，一直以來都未說一句話，這副場景和意味，多少有些逼迫藍衡的意思了。
看不下去宿願長嘆一聲。「諸位長老，容我說一句，今日是雙方談判，諸位二話不說上來便是重兵壓制，不怕第一星系人人說我星隕鑒出爾反爾嗎？」
藍羽曦朗聲回應，「既要如此，星隕鑒的威嚴便也不復存在了，要我說，諸位長老還是大局為重」。
「不戰而能為星隕鑒添上一份戰力，還望長老多考量。」，連藍嶼塵都來湊上一份。
眼看藍羽曦三人都為一旁假惺惺笑著的曜魄說話，又有一人看向他們，氣得渾身都哆嗦，手指還不忘挨個點過他們。
「你們這些小輩優柔寡斷，半大的娃娃懂什麼！！星影鬧得第一星系民不聊生的時候你們還沒出生！！怎麼能留！！」，
「師叔，你先走。」，藍羽曦偏頭小聲跟他講話。
「師侄，說什麼呢？哪有長輩先跑小輩擋刀的道理。」，曜魄沒心沒肺的笑著。
「逆賊莫走！！」
這一聲太過於突然，突然到藍羽曦還未回答上他的話，就見藍衡抬手攻來一道攻擊，而後五顏六色的星芒閃爍，盤旋在旁。
「羽曦！！」，宿願和藍嶼塵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面對著瞬間殺到的磅礴攻勢，藍羽曦滯愣住，還未反應過來情勢為何。
眼前被大片的紫色侵入，伴隨著一聲悶哼，搖搖晃晃的身形完好擋住了她的身體。
「師…師叔。」，看著擋在她面前的曜魄，藍羽曦登時啞然。
誰都沒有想到曜魄會為藍羽曦擋下攻擊，在藍衡的攻擊和長老院的加持之下，若是毫無準備的藍羽曦碰上，怕是不死也重傷，可這道攻擊現在被他們的敵人曜魄攔下了。
這道攻擊太過奇怪，太過突然，所有人都還沒有從長老院的勸諫中反應過來。
藍羽曦心中五味雜陳，呆愣地看著曜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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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願知道曜魄並非世人說得那般。
藍嶼塵擰緊了眉頭，心思也不在戰場上了。
曜魄苦笑一聲，被血堵塞的嗓子啞的厲害，「師哥，當年若不是你救我一命，我不會活到現在，如今我救你女兒一命，算還了你的相遇之恩」。
他用力抹去嘴角的血跡，感受到身體傳來五臟六腑幾乎移位的痛楚。
「和我當初說得一樣，你的孩子，果然是天驕。」，曜魄意有所指地看了看藍羽曦和對面的藍嶼塵。
最後的目光落在了面若寒霜的藍衡身上，嘴角竟浮現出笑意來。
這一笑是釋然，多年的誤會終於有了答案，罪魁禍首也已經付出了代價，無論是否原諒，都好。
這一笑又是苦楚，曾約定要守護彼此的師兄弟，終是拔刀相向，師門覆滅，最後的星火，卻只能存在一個。
熠火刃散發出耀眼的紅光，這讓人都警戒起來。
「師哥，讓我最後喚你一聲，我不想成為你為難的問題，既然我無法成為你的幫手，更不會是你的絆腳石。」，他這麼輕聲說著。
似乎預料到他要做什麼，藍羽曦趕忙伸手，卻被一道溫熱的血液飛濺，入目一片腥紅。
看著曜魄倒下去的身影，她沒來得及阻攔的手還停在半空，不斷往下滴著血，空氣中濃重的血腥味讓人胸口堵塞到要作嘔，思緒一片混亂。
事情到底是怎麼變成這樣的？
她想不起來，也想不清楚，明明禁錮兩人多年的枷鎖終於找到了鑰匙，他們終於可以鬆一口氣，放下過去好好向前。
曜魄倒下的場景還在眼前反覆播放，隕落後的星芒還在地面隨最後的音符跳動，遺憾謝場。
耳畔響著不遠處的恭維，藍羽曦默默起身，「我倒是疑問」。
她看向長老院包圍下高高在上的藍衡，「若沒有師叔替我擋下那一道攻擊，父親要如何？」
「覆水難收，事已至此，沒有答案」。
藍羽曦輕笑一聲，熱淚滾過面頰。
時間飛逝，在流逝前行的歲月中，她發現她越來越看不懂她這個父親了，她所奢求渴望的愛，或許從一開始就不屬於她。
「所以，到底是他的錯不可饒。」，藍羽曦雙眼通紅，額角青筋暴起，直愣愣地瞪著立在原地的藍衡，「還是因為你高高在上的身份不允許你承認你的錯誤！」
「羽曦，你冷靜點。」，藍嶼塵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低聲道了句「我們回去再說」。
藍羽曦甩開他的手，冷笑一聲，滿眼失望，眼底不斷湧出淚水，她用力抹去了面上的水漬，只是淡淡道了一句，「不必了」。
疾步離開的風掀起她的髮絲和衣角，卻不敢去打擾阻攔，只是靜悄悄的與她迎面相擁后消散，像在安撫她的心情，又像無聲陪伴。
不論是最好的結果，還是最壞的答案，軍令狀已然失效，宿願也沉默著對藍衡行了一禮便隨著藍羽曦的腳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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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黃的落日餘暉下，破敗的土牆依舊堅強地聳立著，而由這堵土牆圍成的隱秘角落裡，一個滿身傷痕的小男孩被一群小朋友圍在一起拳打腳踢著。
「竟然還敢偷我東西，再有下次，我就打死你！！」，一個小胖墩舉起自己的拳頭往他身上用力砸了兩下，只覺著不解氣，又一腳踢在小男孩的腹部，劇烈的疼痛撕裂大腦，他漏出一聲嗚咽，而後痛苦地將自己蜷縮更緊。
等到出氣完畢，小胖墩才帶著一眾小弟耀武揚威的離開，留下小男孩迷迷糊糊睜開雙眼，腹部的痛疼得他直不起身來，一直過了許久才好受一些慢慢起身。
他小心的吹著手臂上的傷，在地上摩擦的早破了皮，滲著血卻沾著塵土，他小聲低喃，學著母親哄他的調調，又忍不住掉下眼淚來。
堅強地擦掉淚水，又忍不住抽泣，「阿爹阿娘，你們去哪了？是不要小曜了嗎？」
「你還好吧？」
被模糊的視線內出現一雙鞋子，小男孩抬眼看去，是個長得十分好看的藍衣小男生，小小年紀卻故作深沉地板著一張臉。
他不想說話，只是低著頭啪嗒啪嗒掉著眼淚，哪知小男生竟然慌張了起來，語無倫次地安慰他，最後憋紅了臉也只說出一句「別哭了」。
掏出所有家當的小男生看著他總算不哭，無奈道：「你叫什麼名字？你爹娘呢？」
「我叫曜魄，阿爹阿娘說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要一陣子才能回來，哥哥叫什麼？」，小曜魄揚起笑臉來，髒兮兮的小臉卻有著淚水沖刷后明亮似星的眸子，十分好看。
「我叫藍衡，阿爹阿娘不在，你就能讓別人欺負你嗎？」
「不是。」，小曜魄搖搖頭，「我餓，偷了一個饅頭，他們打我是應該的，阿娘教過我不許偷別人的東西，但是我餓」。
「你爹娘也太不負責任了，怎麼能讓你一個人留下？」，小藍衡氣哼哼地為他打抱不平。
結果好意被婉拒了，小曜魄慌亂地跟他解釋爹娘只是去了很遠的地方，會回來的，可此時還未經歷世事的藍衡此刻還不明白，只是一味的埋怨這不負責任的爹娘。
「你跟我回去吧，我們一起跟師父修道，你能變得很厲害的，等你爹娘回來，你就可以保護他們了」。
龍盤師門座下幾個弟子，藍衡卻是最小的一個，早就打算著要找個師弟的他肯定不會放棄這麼好的機會。
「有吃的嗎？」，小曜魄怯生生的問他。
藍衡拍拍自己的小胸脯，信誓旦旦跟他保證，「肯定有吃的，還會有很多哥哥跟你玩」。
「那好，我要跟哥哥走，我要好好修道，變厲害后保護阿爹阿娘！！也保護哥哥！！」
兩個小小的身影手牽著手，慢慢消失在這落日最後的餘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