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血祭秘儀(一)
如果說至高加冕儀式是整個巴旦尼亞貴族的盛典,那麼格拉尼斯誕辰儀式就是全體巴旦尼亞人的慶宴。
作為整個巴旦尼亞神秘儀式中最為崇高的,神聖的儀式,每年這個時候的鄧格拉尼斯的人流量都無比龐大,來自烏卡利翁高地各處村莊、城鎮甚至是藏於山林不受至高王管控的野人都會穿上他們自認為最端莊華麗的服飾,來到鄧格拉尼斯,虔誠的慶祝他們偉大祖先格拉尼斯的生日。
鄧格拉尼斯城的城市守備隊的工作一下子繁忙了起來,畢竟湧進這座城市的不只有那些虔誠禱告的人,隨之而來的還有來自整個烏卡利翁高地的扒手,小偷,流氓和妓女。
鄧格拉尼斯的惡性事件一下子多了起來,城市治安所的牢房甚至都已經裝不下了,可外面來自本地或外地的民眾的報案依舊源源不斷,大量的申訴書如同雪花般飄到治安官的辦公室里,不得以,治安官只得找民兵隊和領主的私兵請求調派人手。
「或許你應該再考慮一下。」
鄧格拉尼斯主城大廳內,阿爾扎戈斯看著埃爾貢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就要在治安官申請調派人手的書信上簽字蓋章,不由得出聲提醒道
「目前我們這邊人手也不是很夠,對於一些新湧進來的家族和城內的部分地區的監視力度在下降,等到卡拉多格他們抵達的時候,屆時估計會湧進來更多的人,那個時候我們的人手會更加捉襟見肘,如果現在你又要派一批人手去協助治安官的話,到時候我們可就徹底沒人可用了。」
埃爾貢聞言簽字的手不由得頓了頓,他皺著眉頭轉過去望向阿爾扎戈斯問道
「目前情況怎麼樣?」
阿爾扎戈斯搖了搖頭
「不太理想,在繼續保持對你那些表親們的監視的情況下,城內大部分地區的情況就無法做到面面兼具了,那些酒瘋子和流氓,時不時跑到街上無緣無故發起瘋來,不少你撥給我的人和我手底下的人都被莫名其妙打傷,事後把他們抓起來一問,結果那些人痛哭流涕,從騙小女孩的糖果到偷看寡婦洗澡什麼都交代了,但是除此之外什麼異常情況都沒有,到頭來只是空費了不少精力,所以我說真的,如果格拉尼斯他老人家看見自己的子民這樣放蕩不羈,估計這個生日過的也開心不到哪裡去。」
埃爾貢聞言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尤其是看見阿爾扎戈斯那張鬱悶無比的臉時,臉上的揶揄之意根本藏不住,但還是裝作一本正經的樣子回答道
「嗯……這樣來看確實應該再酌情考慮一下,不過我還是傾向於給治安官調派一些人手過去,這樣一來也能減少鄧格拉尼斯城的犯罪事件,也正好給你們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不是嗎?」
阿爾扎戈斯聞言斟酌了一下,最後也同意了埃爾貢的看法。
「那就這樣吧,我會去其他地方再額外調一些人來,嗯……讓我想想,或許南部高地那邊是個不錯的選擇,阿塞萊人回來啦的跑回他們的沙漠吹風去了,那裡也沒什麼需要再額外關注的了,哦,是時候讓那些肥嘟嘟的信鴿動起來了,該死的,它們看起來越來越美味了。」
……
多年前,營建新城的貢達羅夫家族指使樵夫將巴爾加德附近的樹木一掃而空,可躺在暖洋洋的新建宮殿里的大公不會想到,他麾下那些常年在森林南部飼養牛群的養牛人們,在失去森林庇佑后,被那個冬天來自極北冷海毫無阻礙的的寒流帶走了自己和手中所有牲畜的性命。
命運種下了一顆種子,在你看不見的地方,等待著合適的時機萌芽成長,而對於阿爾扎戈斯而言,命運為他準備的那顆種子等來了它的時機——由阿爾扎戈斯親手創造出來的時機。
時間來到誕辰儀式正式開始的前兩天,基本上處理好了前線戰事的卡拉多格帶著兒子門格斯和弟弟明瑟來到了鄧格拉尼斯城。
阿爾扎戈斯並沒有主動現身迎接對方,只是依舊穿著他那一身熊皮林地服在暗處注意著四周的任何異動。
這些天來他和卡拉多格保持著書信往來,關於鄧格拉尼斯的情況他也都一一彙報給了卡拉多格,在他將原本布置在南部的暗探調來鄧格拉尼斯之後,各方面情況也都穩定在可控範圍之內,如今鄧格拉尼斯的人手還算充裕,雖然對如今的局勢有足夠的信心,但是為了以防萬一,阿爾扎戈斯認為自己還是繼續待在暗處的好。
等到卡拉多格和一眾貴族寒暄完了之後,埃爾貢親自迎接卡拉多格來到了鄧格拉尼斯的主城,阿爾扎戈斯注意到人群之中的塞因,這小子看著卡拉多格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樣子。
不過阿爾扎戈斯也沒把對方放在心上,那場早宴之後聽說這小子被拉道古爾逮住機會擱小巷子里狠狠揍了一頓,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年輕人好面子,因此後來一直躲在自己的房間里,連餐食都是要求下人給他送到房間里去的。
夜晚,埃爾貢攜芬·登吉爾家族全員出席了主城大廳的盛宴,阿爾扎戈斯依舊沒有露面,對很多巴旦尼亞貴族而言,這位先王的另一個養子應該早早的死在了當年那場混亂之中才對,阿爾扎戈斯也樂的這群人繼續誤會下去,也給自己的活動省去了很多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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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結束后,阿爾扎戈斯來到了卡拉多格下榻的房間門口,剛打算開門,卻不料門被人從裡面打開了,阿爾扎戈斯一抬頭就看見明瑟出現在房門後面。
「阿爾扎戈斯先生?」
明瑟對於對方的到來也有些意外,雖然他一直幫助自己的哥哥處理王國內各種事宜,但是關於阿爾扎戈斯的事情,他哥哥一直都不允許他插手,所以對於阿爾扎戈斯,他一直都是頗有些敬而遠之的意思的。
「啊,明瑟啊,我來找你哥哥,他在嗎?」
「當然,您請進。」
明瑟點了點頭,側過身給阿爾扎戈斯讓出一條道來,等阿爾扎戈斯進去之後,明瑟轉過身輕輕的將房門給合上了。
「你來了。」
卡拉多格臉上帶著酒後的些許紅暈,看起來很是疲憊。
「有時候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是老了,那些年輕人一個比一個能喝,若不是門格斯在一旁幫我擋酒,估計我現在可能眼睛都睜不開了。」
阿爾扎戈斯微微一笑,拿過酒柜上的陶罐揶揄道
「哦,那可真是遺憾,四十五歲的至高王已經開始服老了,我還說或許今天晚上可以騎在喝醉的至高王背上戴上王冠高歌一曲呢,只不過看起來咱們的陛下應該不會再允許他的胃裡再有一滴酒液進入了。」
卡拉多格斜睨了阿爾扎戈斯一眼,乾脆閉上了眼睛選擇眼不見心不煩。
阿爾扎戈斯看著卡拉多格的模樣,似乎很滿意自己的犯賤終於引起了對方的嫌棄,於是他倒上一杯啤酒,美滋滋的喝了起來。
「話說,你剛剛和明瑟聊些啥呢?」
「門格斯的婚事,他老大不小的了,也該尋個好姑娘了。」
「人選定了嗎?」
「莫卡爾家族的一個小姑娘。」
聽到這,阿爾扎戈斯愣了愣,
「芬·莫卡爾?」
「怎麼了?」
「你應該知道莫卡爾家族這些年一直都懷恨在心,普林多爾那條老狗的死爹的風乾腦袋,到現在都還在鄧格拉尼斯主城大廳的壁爐上掛著呢。」
卡拉多格聞言睜開了眼睛,抬起腦袋直直的看向阿爾扎戈斯。
「你,懷疑他們摻和了鄧格拉尼斯的事情?」
「沒有,但是不得不防。」
聞言卡拉多格再次放下腦袋,手指有節奏的敲擊著椅子把手道
「沒有永遠的敵人,我的兄弟,我知道他們對先王一直都懷恨在心,換做是我,我也無法老老實實的待在殺夫仇人的手下辦事,可是時代不同了,先王已經離去,莫卡爾家族畢竟在高地南部經營了許多年,即便沒有馬魯納斯城,我的統治依舊離不開他們的支持,沒有任何一個王座是可以脫離大家族支持而存在的,我需要莫卡爾家族的支持,而且我也相信普林多爾會是一個聰明人,繼續看著家族沉淪下去,還是抓住機會一躍而上,我相信他能做出明智的選擇。」
「你已經有很多家族的支持了。」
「或許吧,」卡拉多格有些疲憊的嘆了口氣「可登吉爾家族依舊人心不齊,梅利迪爾對我當年的戰後處理頗有微詞,盧伊漢接手家族不久,年輕缺乏根基,埃隆家族人丁又過於單薄……我需要一個更可靠的支撐者,思來想去,我只剩下了這一個選擇。」
聞言阿爾扎戈斯也沉默了下來,巴旦尼亞一直以來都奉行著氏族政治,而卡拉多格的繼位明顯打破了巴旦尼亞多年來的傳統,雖然後者憑藉自身實力和戰績取得了他家族所在地區的眾多小家族的支持,但一來那裡畢竟曾經是莫卡爾家族的領地,二來外部很多家族也或多或少對於卡拉多格的繼位有所微詞。
這樣的情況下,卡拉多格尋找一個更為可靠的政治盟友的做法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芬·莫卡爾家族也十分符合卡拉多格的需求,家族成員多,地區影響力夠,根基穩定,並且需要一個重新光復家族的機會。
想到這裡,阿爾扎戈斯也只是嘆了口氣,轉而問起莫卡爾家族聯姻的那個姑娘來。
「那孩子你見過了嗎?」
卡拉多格點了點頭
「見過了,模樣生的端正,品性也好,一直都在幫著她父親打理拉諾克·亨堡的各項事務,並且處理的井井有條。」
阿爾扎戈斯聳了聳肩道
「那好吧,或許我應該相信你,畢竟在聯姻這一方面,你的眼光從來沒出過什麼錯。」
卡拉多格聞言笑罵道
「怎麼感覺你小子在諷刺我呢?」
阿爾扎戈斯嘿嘿一笑
「哪有,就拿最近的事情來說,你那個女婿不是挑的很不錯嘛。」
提到拔都,卡拉多格臉上浮現出一抹滿意的笑容
「你真應該看看奧列克那傢伙對著我行禮的樣子,哈哈哈哈哈我敢保證,他甚沒有對朗瓦德這樣做過。」
「頭狼的武力威懾讓狗熊不得不老老實實的匍匐在牧牛人的腳下,聽說前些日子金帳汗國對阿塞萊宣戰了?」
卡拉多格從鼻子里嗯出來了一聲,他舔了舔有些發乾的嘴唇,目光掃過阿爾扎戈斯手旁的酒壺后最終還是決定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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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一個多月前的消息了,時間飛快啊,還記得第一次見到這小子,還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頂著涅雷采斯家族名號辦事的小兵呢。」
阿爾扎戈斯和卡拉多格對視一笑,接著又聊起或許什麼時候可以去薩萊城見一見拔都和科林。
「對了,」阿爾扎戈斯想起一件事來「奧列克去了一趟雷姆托伊爾堡,這件事情你知道嗎?」
卡拉多格聞言皺了皺眉,雷姆托伊爾堡是卡拉多格心目中的禁詞,那裡的囚犯一個比一個不簡單。
「他去見老奧列克了?沒有,這些天我忙的腳不沾地,可能沒看見梅拉格送來的書信。」
「他似乎想要帶走老奧列克,不過被城堡守衛攔下了,但是奧列克心意已決,這就讓我親愛的侄女犯了難,所以我覺得或許你應該考慮儘快給我懵懂的小侄女回信。」
卡拉多格沉吟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擺了擺手道
「也罷,橫豎朗瓦德這輩子都不可能離開巴爾塔罕的地牢了,就送他們一家子團聚,即便奧列克知道了當年朗瓦德和我們之間的交易也無妨,環境不同立場不同,奧列克也不會說什麼。」
阿爾扎戈斯聞言卻覺得有些不妥
「我就擔心奧列克一時頭腦發熱,做出什麼過激的事情來,畢竟當年雖然他父親死裡逃生,可他妹妹卻是實打實的葬身火海了,哦,該死,我都不記得那個小姑娘叫什麼名字了……奧列克,西加,他們一家子可都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一個個性子暴躁的很,要是得知他們親愛的姐妹的遭遇……我覺得,我們還是防著一手的好。」
「除非他們打算親手葬送掉自己家族的未來,相信我吧,奧列克既然已經決定投靠金帳汗國,就不會再做出自毀根基的事情來。」
阿爾扎戈斯嘆了一口氣
「我的好兄弟,有時候我覺得你思考問題的時候總是把所有人都想得過於理性,可是你要知道,人都是有自己的感情的,沒有人會永遠保持理智。」
卡拉多格看向阿爾扎戈斯,沉默良久后,他終於還是擺了擺手道
「至少我相信事關身家性命,他們會做出最理智的抉擇,而不會讓所謂的情感控制自己的大腦,至少這是作為一個家族領袖必備的品質——我累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阿爾扎戈斯對此也只是嘆了口氣,起身默默關上了房門。
慶典,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