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夢境·現實
葉桐做了一個夢，夢裡他回到了上輩子。
此時他剛從工地下工回來，就瞧見宋春生穿著乾淨的白襯衫和嶄新的皮鞋站在他狹窄的出租屋門口。
「春生，你來看我了？」葉桐小跑過去，聲音里都帶著歡喜。
宋春生微不可察的皺眉，在他靠近自己時下意識後退一步：「學校下個禮拜要買資料。」
葉桐點點頭，小心翼翼的從口袋裡掏出皺巴巴的幾張鈔票遞過去：「我這個月還沒開工資。」
他低著頭，並沒看到對方接過錢時眼中的嫌棄，彷彿那些鈔票上沾著什麼致命的細菌一樣，宋春生用手帕將鈔票包好揣進褲兜，連句話都不願意多說。
見他要走，葉桐下意識就想拉住他，可在碰到他白襯衫的那一刻又收回了手，自己的手還沒洗會弄髒他的白襯衫，春生那麼愛乾淨的一個人肯定會不高興。
「吃完飯再回學校吧，」葉桐聲音低的彷彿自己都聽不清：「我去買菜，給你做飯。」
「算了，」宋春生看了眼手腕上的手錶：「一會兒我還有事，先走了。」
他定定看著那人的背影走遠，到了衚衕口還有熟識的大媽跟他打招呼：「又來看你哥啊？你哥不容易，好好念書給你哥長面子！」
葉桐低頭自嘲的笑笑，明明他比宋春生還小一歲，可在外人眼中他不過是宋春生沒本事的大哥，也僅僅是大哥而已。
————
葉桐猛地從夢中驚醒，他下意識抓緊身上的被子，剛剛那個夢太過真實，讓他差點以為自己又回到了過去。
「你沒事兒吧？」薛寒江聽到屋裡的動靜趕忙進來：「是不是感冒了？我去老王大夫那給你開點葯。」
「不用，」葉桐抓住他的胳膊：「我沒事，就是做了個噩夢，幾點了？」
「還不到六點，」薛寒江看了眼屋裡的掛鐘：「你再睡會兒，我先去做飯。」
葉桐沒再躺下，他坐在炕上揉自己的太陽穴，大概是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太多，以至於讓他夢到了上輩子。
先是小三子和薛寒河被打，再到後來薛寒江跟他說那一番話，葉桐感覺自己現在的腦子還有點亂，他怎麼，怎麼就糊裡糊塗的答應了薛寒江呢？
重活一世，葉桐其實沒想過非要找個對象才行，對他來說好好活著改變上輩子的命運就足夠了。
可他一轉眼就看到，薛寒江正抱著一捆柴火去外屋地燒火做飯，葉桐心中的那點堅持忽然就鬆動了，他上輩子愧對薛寒江，難道這輩子還要再辜負他一次？
就算是兩人在一起了又能怎樣？即便是走不到最後，在這段感情里他也會盡自己最大努力做好該做的一切，人這一輩子就沒有事事如意的時候，葉桐即便重活一世也不敢奢求，但要是兩人真能走到最後，那也是他佔了薛寒江的便宜。
雖然上輩子他的感情生活十分失敗，其中主要原因肯定要歸咎到宋春生身上，但葉桐知道自己也有問題，他的優柔寡斷在某種程度上起到了助紂為虐的作用，但上輩子畢竟已經過去了，他不能因為宋春生的種種就非要薛寒江如何如何，那樣對薛寒江來說太不公平。
因為薛寒江不是宋春生。
葉桐想明白這些，心裡頓覺敞亮多了，他穿鞋下地準備去給薛寒江幫忙，薛寒江看到他就笑：「這兒用不著你，我看碗架子里還有鹹鴨蛋，早上吃大碴子水飯就鹹鴨蛋行不？中午我請你去國營飯店。」
葉桐已經很久沒過過這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搖頭：「咱倆隨便吃點就行，不用去飯店。」
「那不一樣，」薛寒江聲音放低了些：「我高興，想慶祝慶祝。」
慶祝什麼？不說葉桐也知道，可正因如此他愈發不好意思了，薛寒江什麼都想著他什麼都跟他說，可他呢？還要在心裡算計合不合適、公不公平，他這種想法本身對薛寒江就不叫公平。
於是葉桐決定換個話題：「等下你要不要回家看看？薛寒河也不知道咋樣了。」
「死不了，」薛寒江臉上的笑收斂幾分：「我現在不給他點教訓，以後上學走了家裡更沒人能管他，最後跟著操心的還不是爹媽？」
葉桐聞言想到了什麼：「通知書快下來了吧，還不知道你會被哪裡的大學錄取。」
薛寒江看向葉桐：「桐桐想我考去哪裡？」
葉桐被他叫的直接紅了臉：「我哪知道這些，你要有本事能考進首都才好呢！」
「好，」薛寒江點頭：「那以後我們就去首都。」
葉桐這會兒還在想薛寒江竟然叫自己「桐桐」，壓根沒注意到他剛說的是「我們」而不是「我」，「在外面還是得注意點，桐桐什麼的也太肉麻了。」
薛寒江又笑了：「我想這麼叫。」
「你放心，當著外人的面我還叫你小桐，就像你也叫我薛大哥一樣。」
葉桐點點頭，他不是不樂意跟自己對象親近，可他們這種情況終究是不能擺到明面上。
薛寒江看著小孩兒，心裡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什麼，他伸手揉了把葉桐的頭才道：「你擔心的那些事都不會發生，我保證。」
葉桐微微抿唇，過了會兒才嗯了一聲：「我信你。」
薛寒江今早的心情格外好，甚至還因此多吃了一碗飯，他笑著對葉桐說是因為葉桐家的大碴子比他家的香，葉桐才不信。
吃過飯兩人就準備去縣裡賣衣服，半道兒遇上出診的老王大夫，薛寒江便多問一句：「王爺爺，您出診啊！」
「去老三家，」老王大夫跟他們打招呼：「他家小三子上山掉人家套子里了，我去給他上點葯。」
薛寒江面不改色的點頭：「山上套子越來越多了。」
「可不是么，」老王大夫捋著鬍子搖頭：「這小子平時不幹正事兒，也該著受點教訓！」
等老王大夫走了，葉桐才開口：「我還以為王爺爺是去你家呢。」
薛寒江想到什麼嗤笑一聲：「我昨天揍老二都沒在明面上，他自己不說沒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