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漁翁利
淮國大軍慘敗,經過了半個多月的僵持,蕭國終於第一次完勝,回到帳中,慕子默一下子輕鬆下來:「哎呀,今天打的真痛快,只是我還沒打夠,楚鴻禎卻倒下了。」
輔國公難得笑一次:「雖然贏了,但我現在遇到個頭痛的問題。」
慕子默道:「什麼問題?」
輔國公笑道:「淮國幾萬的殘餘降軍,這個糧食都是問題啊。」
慕子默倚在椅子上玩世不恭的樣子:「那沒什麼,前陣子,不是劫來了那麼都糧草嗎,要是不夠,咱們再去劫一劫陳國的軍糧。」
正在此刻,有人進來彙報:「主帥,陳國又退營三里。」
慕子衿道:「陳國此番前來,就是想趁咱們和淮國打得兩敗俱傷之時來個坐收漁翁之利,只可惜...」
慕子默接過話來:「只可惜,淮國就這麼華麗麗的敗了,咱們士氣大增,他們自然不敢再來嘍。」
楚天荷插口道:「那這個漁翁之利就由咱們來收吧。」
輔國公道:「哦?怎麼個收法?」
楚天荷慢慢道來:「陳國與淮國相距不遠,所以他們一直想第一個吞併的就是淮國,因為只有吞併了淮國,將陳淮兩國連起來,那陳國可就更厲害了。這次,淮國大敗,兵力大減,淮國國都兵力此刻更是薄弱,加上淮王殘暴,百姓早已怨聲載道,內憂外患,陳國必定會去趁機攻打,咱們就暫時看著他們打,到時候,坐收漁翁之利的人就是咱們了。」
輔囯公點點頭,滿臉的讚許之。
眾人走後,慕子衿披上外衣,對楚天荷道:「你不準備去看看你爹嗎?」
楚天荷低下頭,小聲道:「我不去,我,我...」
慕子衿道:「那我去替你看看吧。」
慕子衿走後,楚天荷才抬起頭,她不是不敢見楚鴻禎,只是怕露出馬腳來,天知道那個真正的楚天荷對她爹是怎樣的。
慕子衿信步走到關押楚鴻禎的營帳,掀開帘子,見楚鴻禎閉目端坐,似是在養神。聽到有人進來,也沒睜開眼,慕子衿慢慢走過來,楚鴻禎開口道:「你我一別已有快六年了,這六年來,你恨足了我吧。」說完,才睜開眼睛看向慕子衿。
慕子衿語氣平淡:「將軍重了。」
楚鴻禎冷笑一聲:「我女兒呢,你把她怎麼樣了?」
慕子衿端起桌上的茶壺,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半響才道:「將軍以為我會將她怎樣?是好好羞辱一番解解氣,還是已經送她去見閻王了?」
楚鴻禎怒視著慕子衿:「你敢?」
慕子衿道:「你父女二人都成了我大蕭的階下囚了,你覺得我有什麼不敢的嗎?」說到此處,忽停下來,饒有意味的看著楚鴻禎繼續道:「若我把將軍押回京都,你覺得我父皇會怎樣對你?」
楚鴻禎語氣有些決絕:「既落入你手,要殺便殺,只要你肯放了我女兒,什麼死法都可以。」
慕子衿卻道:「我並不打算放了你女兒,我也不殺你,就這樣讓你看著你女兒是怎樣為你還債的。」
「你...」
慕子衿手中把玩著杯子,卻不再說話。
楚鴻禎見他雖一副悠閑聊天的樣子,但眼眸中儘是冷意,不禁依稀想起曾經初次見到他的時候。
那日,晴空萬里,那個白衣少年的容光卻比陽光還要明媚溫暖,只是,三年的時間完全改變了這一切,他離開時與來淮國時是截然相反的樣子,淡漠的眼神,冷峻的臉龐,仇恨的目光,永遠不再是那個陽光少年。
楚鴻禎憶起那時攻打併滅了魏國的時候,淮王命少年跟隨他去軍營,一路上伺候他。
他曾問他:「你是慕子衿?」
少年點了點頭,隨即便一聲慘叫,少年又忘記要恭恭敬敬、低聲下氣的對主子說話了,因此挨了一鞭子,他看向少年被打的皮開肉綻的背,不禁心疼了一下,只是個本應承歡在父母膝下的孩子而已,只因他姓慕,又恰巧母妃早逝、父皇不疼。
他記得少年之所以恨他是因為一個人的出現,一個孟國使者,那人在接風宴上見到了少年,說少年長得很像他曾經喜歡過的一個人,便要他將少年贈給他,楚鴻禎當時並沒有答應,少年雖是來淮國為奴為婢的,卻始終都是一國皇子,怎可贈給他人去隨意享樂。
但事並沒有完,他的副將為了得到孟國的兵力支持,私自答應將少年送給孟國使者,還假傳了是他的命令。
他得知消息后忙去阻攔,一進孟國使者的營帳,眼裡鼻子里都是血/腥,一人仰躺在地上,心臟處插著一把匕,周圍流淌出紅色的液體,帳內的一角,少年驚恐的、衣衫不整的蜷縮在那裡。
楚鴻禎走過去,抱起地上的少年,他白色的奴隸囚衣上被濺滿了鮮/血。
當軍醫說少年只是受了驚嚇並無其它大礙時,他才放了心,誰家的孩子不是誰家的寶兒,他也有女兒,自然知道天下父母心,於是,憐憫之、惻隱之心讓他第一次沒有公正的處理此事。
楚鴻禎將此事壓了下來,但少年卻一直以為是他下的令,派人將他捆了送給那人,而一直對他恨入骨髓。
楚鴻禎收回思緒,聲音是無限的蒼涼:「不過六年的時間,卻已物是人非,如今,我是不是該喚你一聲華清王了?」
慕子衿放下杯子,神色冷淡的看著楚鴻禎,楚鴻禎忽然捂住胸口,連連咳嗽,慕子衿冷笑一聲,接著悠然道:「看來將軍的毒又作了。」
楚鴻禎猛抬起頭:「你怎麼知道?」說完,見慕子衿一臉看好戲的表,恍然大悟:「是你?我開始以為只是舊傷復,後來才覺得不對。」
慕子衿道:「將軍猜錯了,下毒這種事我才不屑去做,真正下毒的卻是一個你最忠心對待的人。」
楚鴻禎一愣:「誰?」
慕子衿也不打算再繞彎子,一字一句的道:「周宗康。」
楚鴻禎一臉的不可置信,慕子衿繼續道:「你功高蓋主,加上有人添油加醋,淮王自然會防你。」
楚鴻禎靠在桌子旁:「不可能,怎麼會這樣?」
帳簾忽然被掀開,走進來一人:「沒錯,的確是周宗康,因為,就是周宗康指使我這麼做的,在你每日的飲食里,都加入了慢性毒藥。」
楚鴻禎抬頭一看,不知是憤怒還是失望:「石偉。」
石偉卻對慕子衿施了一禮:「公子。」
楚鴻禎眼神有些渙散:「我明白了,我就知道當初淮國欠你的,你總有一天會還回來,原來你早就開始部署好了一切,皇上自以為石偉忠心於他,沒想到,他真正效忠的是你慕子衿。」
慕子衿不屑道:「你是不是後悔當初放我離開了?」
楚鴻禎自嘲的笑笑:「後悔?我倒不是為了那個後悔,而是後悔那日不應帶天荷去皇宮,不應讓她見到你,不應讓她對你念念不忘。」
慕子衿眯了下眼睛,語氣平淡:「怎麼?你以為這樣說有用嗎?你以為我就會因你這句話而饒過她?」
「隨你便吧!反正我父女二人的性命此刻你說了算。」
慕子衿白了楚鴻禎一眼,轉身離開,石偉也跟著出去。
出了帳,慕子衿停了下來,抬頭望向天空:「又下雪了。」
石偉道:「公子不喜歡嗎?」
慕子衿面無表,伸手接住雪花,落在手心,又瞬間融化:「不過也是表面純潔。」
慕子衿說完話已經飄然遠去,只留石偉一人,石偉也伸手接雪花,復又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