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正式出發
「木簪。」對方並沒有要進門的打算,只是伸出右手朝前來開門的孫傀討要一樣東西。
孫傀垂眼看向對方的手心,良久才給出了自己的回復,「那根木簪是肖閑送給李楓的生日禮物,我打算同那部手機一起還給李楓的父母。」
他的眼神十分堅定,雖然還並未詢問韓伊依想要那根木簪的理由,但卻已經表達出了自己的拒絕之意。
他覺得,就算最後木簪不是被李楓的父母收下,那也應該是還給肖閑,畢竟那一開始就是王婆所留下的遺物,而韓伊依應該和祥羊村沒什麼密切關係。
「我能先聽一聽你的理由嗎?」想了想,孫傀還是做出了退讓道,就像之前說的,他並不了解韓伊依心裡的打算,那根木簪畢竟也不是尋常簪子,聽一聽總沒錯的。
韓伊依收回手,沒什麼氣力地嘆了口氣,隨後望向孫傀的臉道,「你還是不太了解這個圈子,我也知道死者的遺物應該交還給親人的道理,但是,那根木簪並不是普通的木簪,如果是被普通人拿在手裡,難免會被一些有心之人給盯上,最終釀成慘禍。那部手機我勸你也自己收著,說到底,就是它吞噬了李楓死後的靈魂,是絕對的不詳之物。」
孫傀花了點兒時間來思索韓伊依的話,最後問道,「那根木簪不能也給我拿著嗎?」
韓伊依望著他,忽然又別開了視線,咬了咬嘴唇,沉聲道,「可我也是她的朋友啊。」
孫傀心頭一緊,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韓伊依又道,「而且,那根木簪現在的歸屬者是你。你把它借給我后,就算是我欠了你的債了,而在這筆債還清前,你便不會輕易死去。孫傀,那件事發生后,你也被選中去善後了對吧?你得活著。」
對方眼裡蘊含的情緒實在過於複雜了,孫傀被她看得一愣,同時也很想知道對方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但韓伊依沒給他提問的機會,只是表情極度認真又略顯癲狂地看著他,「孫傀,你一定要替李楓報仇。」
言外之意,對方似乎知曉害死李楓的是誰。不,應該說是清楚一直都是誰在針對他。
可她同樣也沒有要說出來的意思,就像是有所顧忌。
孫傀看著她,眼神已不像之前那般和善,問道,「我真的能相信你嗎?」
其實他更想問對方究竟是誰,但最後還是選擇了一個更為含蓄的表達。
「至少……我從來沒想過要害李楓。」
經歷了一場生死,孫傀好像也變得聰明了些,他看著站在他面前的人,一字一句保證道,「會的,報仇,我會的。」
說完后,孫傀就返回客廳將那根木簪取下交給了韓伊依,對方在離開前,似乎還小聲說了句「抱歉」。
……
從樓上下來,韓伊依很快也坐回了一輛黑車裡,車內的後視鏡中照出了兩個人的身形,一個坐在駕駛位上,一個則坐在車後座。
「那根木簪拿到了嗎?」坐在駕駛位上的男人開口問道。
「韓伊依」先是俏皮一笑,接著就薅下了頭上的假髮,露出她原本如瀑般的長發來。然後,她又邊回邊扯下了自己臉上的特殊假皮,「當然拿到了,你也不想想我是誰,我可是周素玉誒。」
「……」坐在前方的高大男人沉默了一瞬,十分不放心地又對周素玉交代了幾句,「那根木簪出自王婆之手,也就是出自你奶奶之手,所以由你們周家來保管最為合適。而因為那場爆炸,現在那根木簪上也已經沾染了不少因果,雖然這就是周家想要的,但你也千萬小心不要在返程的過程中遭到反噬。」
「知道啦,爺爺都跟我說過這些了,我又不聾。而且,我對這些根本也不感興趣,要不是他們說會獎勵我,我都不想來呢。」周素玉撇了撇嘴,佯裝不高興道。
男人也不打算哄她,頓了頓,又忍不住看向女人手中的那張假皮,問道,「你直接說你是王婆的孫女不就好了,為什麼還要假扮成程仙兒的模樣?」
聞言周素雲又露出一抹得逞的微笑,就連回話的語氣也滿是得意,「誰讓她上次欺負我呢,還差點兒害我毀了一單生意,我當然得還回去啦。不過那個叫孫什麼的人,居然完全沒看出我是易容了的,實力也太弱了。上頭居然派那種人去善後,能行嗎?」
男人無奈地搖了搖頭,但因為其全身都被包裹得十分嚴實,所以周素玉也看不出他的無奈就是了,只聽他道,「他是謝雨堂負責的人,謝雨堂這次也在善後的名單里。」
身下的車重新發動,很快也匯入了車流,周素玉看向車窗外,忍不住嘟囔,「怪不得,原來是這樣。」
黑車逐漸駛遠,一枚立在車頂上的白色銅錢也順勢沿車尾滾落,回到了它主人的身邊。
……
是夜,一張鋪著毯子的長木桌在孫傀眼前展開,其兩端各燃著一根長蠟,那是在夢中才有的景象,而他也確實處在一場夢裡。
桌后,一位臉上長滿皺紋的老人將一塊木牌推到了孫傀面前,並道,「這塊木牌你還要繼續使用嗎?如不再使用,販夢館將按規進行回收。只是下次再想租借時,就不會是免費的了。」
孫傀看著眼前那塊刻有「韓」字的木牌,心情一時有些複雜,他想了想,最終還是回道,「我再試這最後一次吧。」
老人聞言笑了笑,掀開眼皮去看他道,「有時候現實不一定比夢中真實。靠耳去聽,靠眼去看,所得也不一定為真。年輕人,你得有自己的主見才行啊。」
孫傀聽得雲里霧裡的,但還是收下了老人的教誨。隨後他拿上木牌,離開了面前的長桌。
一片長滿墓碑的天地,雨似下非下,周圍安靜得針落可聞,那根纏繞著白色布條的十字架仍位於他前方五步遠的距離。
一道黑色的人影就站立在那根十字架旁,孫傀居然能勉強分辨出那道人影的輪廓了,看情況應該是個女人,但具體的樣貌他還看不出。
黑色的人影一瞬間就來到了他面前,先是將他好好地給打量了一番,接著便語氣無波道,「資質仍然不行,但看在你可憐的份兒上,就勉強教你幾天吧。」
被驚喜砸中的孫傀並沒有開心多少,只是重複著那道人影的話,「可憐?」
那道人影又看向孫傀的身後,搖了搖頭,「你背負的東西比上次來的時候要多太多了,我只是在你身上看到了自己生前的影子。但話先說好,你現在的資質仍是不行,所以能承受多少便是你自己的事了,我只教你兩個晚上,之後便別再來找我了。」
兩個晚上,正好就趕在他動身之前,孫傀點頭應下,已經做好迎接一切的準備了。
但他的準備顯然有些少了,直到天亮都只有挨打的份兒。而且,明明在夢裡一點兒也感受不到疼痛,但夢醒后就哪兒哪兒都痛,一直躺到了下午才有力氣從床上起來。
「你這……要不再回醫院多躺幾天?」肖閑手上拿著一袋薯片,站在房間門口邊吃邊道。
孫傀謝絕了他的好意,從卧室來到了客廳陽台,展開雙臂感受著陽光灑在臉上的溫暖。
而肖閑和林海洋則都站在他的身後,表情十分難言地望著他,前者甚至還在思考把孫傀送去腦科看看的可能。
然而孫傀也沒享受多久,耳邊就又是一陣敲門聲響起。
這次來的是一個只與他有過一面之緣的老人,也就是那個在大雨天借給他一把剪刀的老人。
「前輩,我可以再向您借一把刀嗎?」孫傀將清洗乾淨的那把剪刀還給了那位老人後,又沖著打算離開的老人喊道。
「不急,以後會有機會的。」對方只留下了這麼一句話,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以後?
孫傀臉色難看,關上了門,又重新躺回床上,準備將昨晚的覺補回來。
一直到晚上九點,睡醒后的他又給自己的父母打去了電話,說是要和肖閑一起去外面玩一玩散心,讓他們不必擔心,會在29號趕回來。
電話那頭,他的父母沒說什麼,只是問了句他有沒有吃晚飯,孫傀回了句「沒有」,他們就沒再說什麼,匆匆掛斷了電話。
十多分鐘后,提著一袋子新鮮食材的兩人便出現在了門口。
「傀兒,今晚你爸下廚,燉條鯉魚來吃,不耽誤吧?」
孫傀忽然有些委屈,但也沒多說什麼,只是搖著頭道,「不會,你們快進來吧。」
在這兒住了一晚上的肖閑也不好繼續吃白食,於是便到廚房裡給孫父打下手去了。客廳內,林海洋離開了608號房,便只剩下他母親和他兩個人。
「傀兒,媽也不問你是要去哪兒。媽只想知道一件事,那個地方真的是你自願想去的嗎?」孫母拉過了孫傀的一隻手握著,還不等孫傀回她,就又添了幾句,「如果不是,你就告訴我們,我和你爸會帶你回家。你不想做的事,我和你爸也會替你攔著。所以,媽想從你那兒聽到實話。」
孫傀一下就眼熱了,但他不能說。他的體質會給別人帶來不幸,就連他的父母也不意外。所以,至少不能讓他的父母知曉圈子的存在,只是作為一對普通的夫妻活著。
然後長命百歲,不留遺憾且幸福的老去。
「就是普通地去散散心而已,會平安回來的。」
孫母看著他,也不知道有沒有信他,只是不斷輕拍著他的手,在廚房變得更吵鬧起來時,認真地對孫傀道,「媽媽希望你從來沒後悔過出生在這個世上,所以也不要把意外都當成是自己的錯,要是累了,就回北奇吧,其他都不重要。」
「嗯……好。」孫傀點著頭應道。
母子倆又在客廳聊了許多,比如因為孫傀住院沒能趕上考試所以不得不申請了緩考,比如孫傀的父母在住的酒店裡碰上了李楓的父母,又比如過年回家的時候想一家人去寺廟祈福之類的。
一直聊到今天的晚飯被端上飯桌,兩人才笑著止住了話頭。
而就在四人一起吃飯聊天的期間,徐安順也從孫傀的身後重新冒了出來,恰好就趕在了今晚。
「咳,吃完飯後你到陽台外來一下,我有話說。」桌上的菜差不多要被洗劫一空時,孫父輕咳著對孫傀道。
孫傀抬頭望了眼他的父親,點點頭應下了。
收拾碗筷時,肖閑又進廚房幫孫母洗碗去了,孫傀則依言和他的父親來到了陽台。
落地窗被關上,孫傀先是示意徐安順離開,才一臉緊張地看向了他父親。
而孫父卻並沒有去看孫傀的臉,而是一直低頭看著旁陽台角落的綠植,從身上掏出了一個綉著平安福的香包,「你媽讓我去求的,拿著吧,別死外面了。」
孫傀有些意外,畢竟在他以往的印象中,通常都是由他母親來扮演這個角色的,現在忽然換成了他父親,還有點兒不自在。
但他還是小心翼翼地收下了,並十分彆扭地說了句「謝謝」。
孫父似乎是被那句「謝謝」給噎著了,忙咳嗽了幾聲,又從身上掏出了一條黑色的手鏈甩給孫傀,「賣香包的師傅送的,你要是另外想送人也可以。」
孫傀穩穩接住,沒忍住扭頭看向了落地窗另一端的徐安順,想到之前對方送了自己一條紅色的手鏈,孫傀便決定等會兒就燒給他。
「好了,進去吧,你不是明天就要走嗎?今晚便早點兒睡吧。」孫父說完就打開落地窗走了,全程就沒看過孫傀幾眼。
回到房間,一隻黃皮耗子正在他床上撒歡,孫傀連忙就將身後的門給重新關上,走過去問道,「果然就是明天嗎?」
那隻黃皮耗子立馬停下來看他,並道,「謝雨堂大人剛才聯繫我了,說是明天上午九點的時候他會在這棟居民樓樓下等你,要你不要遲到。」
「好。」孫傀應了一聲,那隻黃皮耗子便又支著上半身往徐安順看去,就這樣盯了許久,才轉身跑去熟練地扒開了房間的窗戶離開。
將那條黑色的手鏈燒給徐安順后,一夜無眠,夢裡的那個存在也對他手下留了情,沒讓他醒後起不來。
昨晚他父親也帶著肖閑去住酒店了,所以便是他母親留下來住了一晚。早上走出房間的時候還不見他母親的身影,直到吃完了自己下的面才見對方從另一間卧室里出來。
「這麼早就要走了嗎?」他母親滿臉擔憂道。
「嗯。」孫傀回道。
「傀兒……」
見母親還想問他什麼,孫傀沒忍住選擇了逃避,借口躲進了浴室。
因為門關得太急,便導致徐安順還留在外面,他正要鑽過那扇門去找孫傀,就聽身後的人喊了他一聲,「安順……」
徐安順回頭,看向了孫傀的母親。
「……傀兒就拜託你了。」
對方也看著他,原本就能看到他。
徐安順點了點頭,孫母也不再多說什麼了。
下了樓,明明才八點不到,但謝雨堂卻已經在那裡等著了。
兩個人不怎麼熟稔地打了個招呼,隨後便一同上了一輛灰色的吉普。
駕駛位上,祁相峰臉上帶著兩個明顯的黑眼圈朝孫傀的方向看去,道,「其他事都處理好了吧?現在還有一點兒時間,可以再多等你一會兒。」
他說著便往車窗外示意了幾眼,孫傀扭頭看去,便見他母親不知何時也跟著下了樓,此刻就站在樓內看他。
「不用了,我已經保證過會在29號趕回來了。」
祁相峰聳了聳肩,又坐了回去,卻還是按下了孫傀那一邊的車窗。
窗外,孫母立馬抬手朝這邊揮了揮,孫傀則也抬手回應了對方。
接著,這輛吉普車才正式上路,往某個方向駛去,留下一位母親擔心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