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唯有茫茫

文王說完，眾人一時都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胡蘇妲己說話了：

「無天佛祖，我上訪，哭鬧，甚至提的三個要求……都是您幫著策劃的。

「為了推動我成仙，並且嫁給紫微帝，您可以說是不遺餘力。

「可是，為什麼在我想看與黃飛虎的『過往』的時候，你卻加以阻攔呢，這樣豈不是增加了我成仙的難度？」

那無天口誦佛號，站了出來：

「阿彌陀佛。這事兒說起來有些複雜。

「其實，從女媧娘娘讓你求得比干、黃飛虎和紫微帝的原諒開始，姬施主就有所擔心，婉轉地提醒我，最好不要糾纏往事。

「雖然當時老納並不知道姬施主為什麼有這樣的擔心，但姬施主的話，老納是重視的。

「所以從你說服比干開始，老納就一直派白猿公在暗中監視你們的一舉一動……」

關小刀心裡一驚：

啊？原來我們一直被人家監視著啊，怎麼誰也沒有發現呢？

無天繼續說道：

「白猿公為人特別精細，他注意到了『千里眼』在看了一些『過往』后，表現異常，便告訴了老納。

「老納想著姬施主的話，便起了疑心。

「為保險起見，老納決定先下手為強，想進去把那段『過往』偷出來或者破壞掉，可惜受到了鴻鈞老祖符咒的阻攔，我急中生智，乾脆又給加了一道封印……

「沒想到，老納的這一舉動竟無意間幫了姬施主的大忙……」

豬八戒忽然嚷了起來：

「啊，我知道了，讓我給觀音菩薩送葯的，是不是你？」

無天道：

「老納當時下手匆忙，法力施得重了一些，沒想到先傷了觀音菩薩，自然有所愧疚，所以才給她葯，希望能夠幫助她儘快恢復。」

豬八戒不滿：

「捎葯就捎葯唄，幹嘛使勁掐老豬脖子？沒看到有你這麼求人的……」

胡蘇妲己道：

「哎呀，凈壇使者，您就別打岔了行不？」

轉過臉對無天道：

「恩公啊，你剛才說無意間就幫了文王的大忙，這是怎麼回事兒呢？那時候，我還沒來見紫微帝呢。」

無天佛祖道：

「正是啊。所以我說是無意間嘛。

「你忘了嗎？你為了說服紫微帝原諒你，只好提出了有人設局把你當槍使的問題。

「可是，你卻記不起來，說不明白，也拿不出證據。

「原因我知道啊，我救你的時候就發現你的一部分記憶讓真的蘇妲己帶走了啊，這部分記憶肯定就是你說的有人設局的事兒。

「對不對？」

胡蘇妲己點點頭：

「應該是這樣。」

無天佛祖道：

「這樣一來，就出現矛盾啦。

「在你，自然是希望把那段記憶中的事情公佈於眾，因為只有這樣紫微帝才可能原諒你嘛；

「而在姬施主，卻要極力掩飾不讓它公佈於眾。

「也就是在這時候，我才知道姬施主擔心的是什麼。

「姬施主問我怎麼辦，我說，那就想方設法把那段事兒可能公佈於眾的渠道破壞掉唄……」

胡蘇妲己問：

「這對。不過，都有哪些渠道呢？」

無天道：

「從技術層面看，主要有三個渠道。

「這第一個，就是觀看『過往』，這個十分快捷，效果顯著，你說服比干用的就是這個渠道。

「但是，這個渠道被我提前給封死啦，這不是無意間幫了姬施主的大忙了嗎？」

關小刀聽著，回想著當時的一些情形，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無天佛祖看著胡蘇妲己道：

「這第二個渠道，就是讓真的妲己替你把這段記憶說出來，因為這段記憶存在她的腦袋裡嘛。

「幸運的是，真的妲己魂魄傷得比較重，無法調用你的那段記憶，這個渠道沒用我們費力也就失效啦……」

聽到這裡，文王插話：

「本來，我聽說真的妲己無法調用這段記憶，就以為萬事大吉了，誰知，又出來了一個東山公……嗨，可見天意難違啊。」

無天面露無奈：

「是啊。這就涉及到第三個渠道了，就是東山公說的，你和真的蘇妲己合二為一。

「要破壞這個渠道，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只能是要麼把蘇妲己弄死，要麼讓她永遠保持現在的狀態。

「於是，我開始打蘇妲己的主意，剛好她從東山公那兒私自出來了，以我的能力當然很快就找到了她。

「說實話，我曾暗地裡下手害她，可不知為什麼，卻害不死她，有種無形的力量在保護她。

「我納悶了，到處尋找原因，還真讓我找到了……」

關小刀心想，這個無天果真神通廣大，只不知，他找到的原因是什麼？

聽無天說道：

「你們誰能想到，保護她的竟然是紫微帝為她設的『守魂台』！」

這一下，在場的人除了伯邑考、孫勝靈和關小刀，都張大了嘴巴，顯然都不知道「守魂台」是怎麼回事兒。

無天道：

「至於什麼是『守魂台』，也不必細說了，大家只知道是它這麼多年來守護著妲己的英靈不滅也就行了。

「我當然要把這『守魂台』毀去，可是，我竟然毀不掉它！

「後來，我才知道，這個『守魂台』是用的陸壓道君的法術。

「唉，我早就聽說過這位上古真仙啊，果然神通廣大，看來比我強多啦。」

關小刀暗想：

原來陸壓道君果然厲害。

對了，那個「光碟」就是在他手上，讓文王這邊的事兒一耽擱，我們幾乎把尋找他的事兒給忘啦。

對了，他這麼厲害，找到了他，我一定要好好和他說說話，親熱親熱。

無天道：

「想從蘇妲己那邊破壞是不行了，也只有再從你這頭想辦法了。

「我跟姬施主商量，還得想方設法讓紫微君原諒你，讓你成仙，嫁給紫微君。

「這樣，不僅你不會泄露那段秘密，而且，娶了你之後，紫微君一定會拆除妲己的『守魂台』。

「這樣，真的蘇妲己就永遠不可能恢復原樣了……」

蘇胡妲己一臉苦笑：

「我的准公爹啊，你們這個計劃好狠毒啊，幸虧紫微帝沒有上當……」

文王道：

「可不是么……以前，我也勸過紫微帝，他不同意，我倒沒有十分逼他。

「但這次，也就是九尾狐狸病了的那天下午，我把紫微君又召了去，

「先是罵他，逼他，接著又勸他，求他。

「可也怪了，他就像有了先見之明似的，竟然一改以前的懦弱，雖然沒跟我大吵大鬧，卻軟硬不吃，死活就是不同意，叫我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關小刀想起來了，怪不得那天下午伯邑考說有事，原來是出去見他爹了，回來時一臉的不高興，我還想問他怎麼了呢。

文王說到這裡，又看向伯邑考：

「你看，是不是，只要你硬起來，別人就軟了？你早像這樣，說不定，我想對付你也對付不成呢……」

伯邑考道：

「我死活不同意的原因，正像父王說的，確實是有了先見之明。

「不過呢，這個先見之明卻是父王您教給我的……」

「嗯？」

文王不解地看著伯邑考。

伯邑考道：

「我用您教給我的方法，利用您寫的《周易》，通過梅花易數算了一卦，卦像告訴我，我等的那個女人一定會回來……」

接著又對關小刀道：

「小刀同學，我還得謝謝你呢。

「你忘了嗎？你那天說，你算到了我的小名兒，又說妲己一定會回來。

「這倒提醒了我，嗨，你說我多笨，這麼多年了竟然沒有想到算一算！

「經你這麼一說，我才自己親自算了一卦，也才更加堅定了等她回來的決心。」

關小刀反倒不好意思了：

「呵呵，我不過是胡說八道……」

胡蘇妲己道：

「哦，原來，紫微君要是就這麼娶了我，蘇妲己就永遠沒有出頭之日了。

「怪不得玄女娘娘她們極力反對我嫁給紫微君了，因為那時候他們已經遇到真的蘇妲己了。

「對嗎？」

九天玄女道：

「是的。

「本來，一開始我們是同情你的，也願意幫助你。

「可是，真的蘇妲己出現之後，我們覺得幫助她更公平，更正義，所以才極力反對你嫁給紫微帝。

「沒曾想，我們也是無意間，還破壞了文王的計劃。」

東山公道：

「還有，還無意間促成了兩個妲己的重生呢。」

文王十分感慨：

「這不正是『有心栽花花不發，無意插柳柳成蔭』嗎？唉，許多事，硬來是沒有用的……」

關小刀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大著膽子站了起來：

「文王祖爺爺，我……我能再問你個問題嗎？」

文王一愣：

「行啊，你的問題還是老簡單了嗎？」

關小刀道：

「是啊，還是老簡單了……您寫了《周易》，不是能未卜先知嗎？

「那麼，您不知道您試圖不讓人知道那些事是做不到的嗎？

「您剛才還說，許多事，硬來是沒有用的，那您怎麼還『硬來』呢？」

文王一時語塞：

「你……你……你這個問題哪是老簡單了啊，簡直嗆到我的肺管子啦。

「得了，也不用顧忌我這張老臉了。

「我『硬來』，就是因為我鬼迷心竅了唄，利令智昏了唄，太……太在意我這『聖人』的虛名了唄……」

關小刀真誠地道：

「文王祖爺爺，我們老師經常教導我們，『過而能改，善莫大焉』。

「您既然知道『硬來』不對，那就改了，不硬來了，順其自然，別人知道就知道唄，您照樣是聖人，好不好？」

文王道：

「你們老師教導得對。你……教導得也對，我這不就是來改正錯誤了嗎？不過，聖人，還有那個什麼『九慧』，我就不再當啦。」

王母娘娘笑道：

「小孩子口無遮攔，文王何必當真？

「就算你在對待伯邑考的問題上……嗯，從道義的角度看，可能有些瑕疵。

「但從大局上看，也沒有什麼可以指責的啊。

「你看看人間，那些被人稱讚，千古留名的『雄主』，『明君』……哪個不是殺人如麻？

「更有甚者，弒父逼爹，兄弟相殘？」

關小刀有些著急：

「是啊，文王祖爺爺，您是『九慧』之一，我想看『關公戰秦瓊』，還需要您的幫助呢。」

文王笑了：

「對，對，你不說，我差點忘了。我幫你，我幫你……不過呢，我給你推薦一個人，他的智慧勝我十倍……」

啊？

關小刀一愣，還有智慧勝過文王十倍的？

文王道：

「我沒有騙你。

「你剛才說，我寫了本《周易》。

「的確，這本書是我寫的，但我其實也就真是『寫』而已——用刻筆把它刻在竹簡上，因為我被囚禁在羑里的時候，有的是時間嘛。

「其中的思想，我能佔四分之一就不錯啦。」

關小刀更是有些懵了，迷惑地看著文王。

文王道：

「其實，在我沒有被囚禁之前，我是一國之君，哪有那麼多時間去搞研究，做學問？

「那個時候，研究易經成就最高的乃是他。」

說著用手一指。

大家一看，文王指的人是伯邑考。

伯邑考剛要說話，卻被文王制止了：

「要不我說他是個好兒子呢。

「他把自己的研究成果毫無保留地給了我，而我竟然心安理得地據為己有。

「那本《周易》，一半的思想是來自於他，剩下的一半才是來自於我和另外三本書啊……

「唉，我那時真的是鬼迷心竅了，為了獨享《易經》集大成者這一榮譽，還竟然把……把那三本書都給燒了，致使人間再也見不到那三本書了……」

關小刀心道：

哎呀，這樣可不好，這樣的行為我們人類稱之為「學術品行不端」，這可就與「千里眼」看到了他燒書的一幕互相印證，實錘啦。

文王停了一會兒，繼續說道：

「不過，這三本書我自己留了一套，或許這也是三界，甚至全宇宙唯一的一套了。

「我來的時候已經偷偷放進紫微帝的書房了，就由紫微帝在適當的時候把它傳給人間吧。

「『關公戰秦瓊』所需要的智慧也由紫微帝代勞啦，具體怎麼做，無天佛祖自會安排……」

關小刀急忙問：

「那您呢？」

「我？」

文王一笑：

「我得走啦。」

「走了？去哪？」

關小刀追問。

文王看向窗外：

「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

說著，文王站起，慢慢走向了門外。

眾人不知道怎麼回事，也急忙起身跟了出去。

只見文王立在院子當中，雙手張開，望向天空。

過了一會兒，身子緩緩飄起，飄到離地面大約有二十多米高的時候，停住了。

文王依然保持著剛才的姿勢：雙腿叉立，兩臂張開，望向天空。

突然，關小刀看到文王的雙腳變得通紅。

正在詫異的時候，那「通紅」由腳開始向上蔓延。

關小刀突然醒悟了：

那「通紅」的……是火啊！

這個時候，伯邑考和雷震子已經雙雙跪倒，哭喊著：

「父王！父王——」

只聽空中傳來文王的聲音：

「熊熊烈火，閃閃發光。三界萬物，一陰一陽。千年恨短，一瞬嫌長。離去之際，唯有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