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反思

那扁鵲嘆了一口氣，反問道：

「你們可知到了仙界，我行醫為什麼從不免費，並且診費還要比別人貴？」

關羽道：

「我以前就說過嘛，花錢治病不是天經地義嗎？

「你是名醫，貴一些也很正常啊。」

陽虎「哼」了一聲：

「可是，醫者仁心呢？

「要我說，不用說得那麼麻煩，也別裝什麼高尚，就是人人都愛錢，就完啦。」

扁鵲搖了搖頭：

「不是我自誇，我扁鵲確實不是個貪財之人。

「說實話，我剛開始行醫時，不要錢的時候多了去了……

「對了，陽老先生，您是當世的人，您難道沒有聽說過我治病不要錢的事兒嗎？」

「怎麼沒有聽說過？」

陽虎頻頻點頭：

「不僅聽說過，而且聽說過不少呢。

「我還聽說，你特別喜歡急人所急，凈做那些大傢伙喜歡的事兒。

「你到邯鄲，一看當地人尊重婦女，就把治婦女病放在首位；

「到洛陽，聽說當地人敬愛老人，就做專治耳聾眼花的醫生；

「到了咸陽，又聽說秦人喜愛孩子，就又把兒科作為主治科目……

「你啊，可是為此積攢了太多的好名聲……」

關小刀一伸大拇指：

「這多好啊。

「您走到哪，好名聲留到哪，這才成了名揚天下的千古名醫嘛。」

「好？」

陽虎把眉毛一挑：

「小刀同學呀，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你是不知道，他是走到哪，同行罵到哪，多少同行恨不得他早死呢……」

「這……這是為什麼？」

關小刀一時沒明白。

「為什麼？他斷了太多人的財路唄。」

陽虎道：

「他治得好，又動不動就不要錢。

「別的郎中和他一比，完了，不僅顯得醫術低劣，而且，道德品質上也不怎麼樣……

「你想，換成你是其他醫生，你樂意嗎？」

「這……」

關小刀好像明白了。

「還有……」

關羽也做了補充：

「他在自己家門口那麼做也就得了，他卻到處遛達，豈不是到處搶人飯碗？」

周倉笑道：

「可不是么。

「自古至今，這涉及利益的事兒，都遵循一個原則，就是『有錢大家賺』。

「所以，才要劃分勢力範圍，井水不犯河水，大家才相安無事嘛。

「像他這樣，呵呵……」

孫勝靈也道：

「我也聽我爹說過，『同行是冤家』。

「以前還不大懂，現在我理解得可就到位啦。」

關小刀聽著，似懂非懂。

「對了……」

關小刀突然想起：

「這次這個孩子的葯被人做了手腳，是不是就是那個先來的郎中怪扁鵲神醫搶了他的生意，故意搞破壞？」

扁鵲尚未回答，陽虎搶著道：

「這還用懷疑嗎？」

關小刀感嘆：

「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就連別人的性命也不顧了？」

陽虎道：

「別人的性命？我剛才不是說了嗎？連你什麼神醫的命他也敢要呢。」

扁鵲道：

「可不。

「我聽說，您老人家聽說我這個情況，曾經說過，我早晚得死於小人之手。

「可惜那時並沒有引起我的重視，唉……」

陽虎道：

「我死得比你早，後來的情況不知道了。

「怎麼，你後來真死在小人手裡了？」

扁鵲語含諷刺：

「什麼『小人』啊，是一位『大人』呢。

「而且，是個位高權重的大人呢。」

「這又是怎麼回事兒？」

關小刀問。

扁鵲嘆了口氣：

「那是秦國秦武王當政的時候。

「這個秦武王有一個不著調的嗜好，不好好當大王，卻喜歡跟人比誰的力氣大。

「結果，他在一次與武士的舉鼎比賽中，不小心傷了腰。

「當時秦國的太醫令叫李醯（xī），治了好長時間也沒有治好。

「那秦武王便讓我去給治。

「當時，許多人勸我不要去……

「可我，那時雖然已經七十多歲了，可那顆爭強好勝的心一點兒也沒減弱啊，結果，還是去了。

「沒想到，這一去，連命都搭上啦……」

關小刀問：

「是您也沒治好，被秦武王砍頭了嗎？」

扁鵲搖頭：

「當然不是。

「我見著了那秦武王，用手把他腰那麼一摸，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兒。

「他是……用現在的話說，就是腰椎錯位或者叫腰間盤脫出。

「這病啊，怎麼說呢，是『難了不會，會了不難』。

「我給他推拿了一番，使腰椎復了位，他很快就能動了，也不那麼疼了。

「我再給他開點湯藥，舒舒筋，活活血，消消炎，補補鈣，不幾天，就完全好啦……」

關小刀道：

「這回秦武王可不得高興壞了啊，一定會很好地獎賞你，是不是？」

扁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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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他是很高興，還想讓我給他當太醫令呢。

「可是，有人不高興啦……

「小刀同學你猜，誰會不高興？」

這回關小刀學聰明了：

「我知道，不高興的人一定是那個李醯。」

扁鵲一豎大拇指：

「你這不就明白了？

「大家勸我不要去就是因為知道這個李醯的為人。

「這個李醯，就是個十足的小人，嫉賢妒能，陰險毒辣。

「他一看我比他能耐大，秦武王又要讓我當太醫令，這還了得，便起了壞心，要把我整死。

「他先後派了兩個刺客來刺殺我，都被我弟子發覺，我才躲過一劫……」

關羽道：

「那你快離開秦國啊。

「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何況，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嘛。」

扁鵲道：

「是啊。

「我也知道秦國不是我的久留之地，我也是很快就帶著兩個弟子偷偷跑了。

「可誰知，那李醯依然不肯放過我，派了殺手半路截殺我。

「唉，也是我太過仁慈，到底讓他們得了手……」

關小刀又不明白了：

「這和您仁慈不仁慈有什麼關係？」

扁鵲道：

「怎麼沒有？

「你想啊，我逃離秦國，能不加著小心嗎？

「一開始，我也覺得有人在暗中要對我不利，只是，我馬不停蹄，一直沒有給對方太好的機會。

「可是，當我跑到驪山北面時，遇到了一個昏倒在路邊的獵戶。

「弟子們勸我不要管閑事，趕快走。

「可是，那個害人的醫者仁心啊，卻讓我堅持要下車去看看他怎麼了。

「結果，我附下身去看他時，不提防被他一刀刺中了心窩。

「接著，又從樹上跳下來幾人，把我的兩個弟子也殺了。

「就這樣，他們剁下我的腦袋，把我的身體推到了山澗里……」

關小刀怒不可遏：

「這個李醯……簡直太壞了！」

扁鵲嘆了口氣：

「一開始，我也是把那李醯恨得要死。

「可成神以後，我漸漸想明白了。

「其實，悲劇的根源是我自己早早就種下了。

「我後來反思，我在人間的所作所為，有點兒像你們人間那句話似的，『走自己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這還有好嗎？

「後人總結說，『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可惜我當時並沒有充分認識到這一點。

「所以我才說，我今天這個樣子都是我自己害的啊。」

周倉笑道：

「所以，成了仙以後，你再也不免費看病了，而且還要比別人貴，是不是？」

「是啊。」

扁鵲道：

「並且，我也不再做遊方郎中了，免得別人說我到處搶別人的飯碗。

「我就在鵲山一待，要找我看病就到我這兒來。

「如果想請我去，對不起，起步價紋銀五十兩，沒錢就免開尊口……

「你說怪不怪，我在天界這麼做，反倒從來沒有人說我財迷心竅，或者怪我架子大，也就再也沒有遇到有人要害我的事情啦。」

眾人聽了，一時無語。

沉默了一會兒，關小刀先開了口：

「神醫祖爺爺，您不要怪我說話太直接，我非常同情您的遭遇……

「也大致理解了您的改變。

「不過，我還是不能完全理解。

「難道，做好事還錯了嗎？

陽虎道：

「從一般意義上說，做好事沒有錯。

「不過呢，也得看具體情況。

「這個有些複雜，一句話兩句話說不清楚。

「你就記得人間還有兩句話就行了。」

「哪兩句？」

陽虎道：

「一句叫，好心辦壞事。

「另一句叫，善意的謊言。」

關小刀琢磨著，道：

「或許，您說得對。

「不過呢，我們人間還有一句話，叫『公道自在人心』。

「您看看，這兩千多年來，大家誰不說扁鵲神醫好？

「而提起那個李醯，誰不罵他？

「這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就在這時，門外有人接話：

「小刀同學說得好啊。」

眾人吃了一驚，都向門口看去。

門一開，一人走了進來。

關小刀一看那人，差點歡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