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暗流

「801室那家？我確實見他們上了救護車，好像是吵架還不知道怎麼的，反正家裡男人被捅了一刀，是叫李雲南吧？就他被自個兒媳婦捅了一刀，我估計得捅到腎了，流了很多血，但前段時間好像有別的人住進去，我有看他們一起進出家門過，是個年輕小伙兒，搞不好是女的養的小白臉。」

「那是他小舅子，在電梯里我聽到他喊人『姐夫』了，二十多歲的樣子，但看著不像個好人，有點痞氣，關係看上去倒是挺好的，可能是過來玩幾天。」

「那家人有什麼異常？我想想，你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有點。就有的時候吧，看他們神經兮兮的，動不動就東張西望，坐立不安，好像被什麼給盯上了一樣，挺莫名其妙的。」

「我是有看到一些恐怖的場面，有天晚上加班回來，看到那三個人大半夜站在快遞櫃前面一動不動，太詭異了，嘴裡還碎碎念著什麼東西，神神叨叨的，跟中邪了似的。」

「她媳婦有找保安這邊商量過，說總感覺家裡好像藏著別的人，能不能幫忙查一下監控，看看有沒有可疑的人進出，但查出來就一切正常，沒有問題，可她還是心驚膽戰的，說睡覺都不安穩。我私底下就跟她說了他們那屋的事情。啊？什麼事？當然就是那個分屍案啊，你當警察的你會不知道？什麼？情報是假的？」

「肯定是鬧鬼了，那戶房子里死過人的，在這兒住得久的人都知道。屍體被切得稀巴爛，血都滲到樓下去了，人半夜摸了摸枕頭還以為是口水，第二天醒過來一看，整個枕頭都浸得血紅，自個兒臉上的血跡都干透了，險些沒嚇出人命來。嗯？我怎麼知道得這麼詳細的？大家鄰里之間都在偷偷說嘛，最早肯定是樓下那戶人傳出來的，不過已經搬走了。」

「那鬼肯定就藏在那部快遞櫃里，我早就覺得那地兒不對勁了，有時候掃了碼還會卡很久，花屏的時候活像張鬼臉，我聽說被分屍那人的腦袋到現在還沒找到呢，太可怕了。」

「801那戶去了哪家醫院？我沒記錯的話，是第一人民醫院，救護車上有寫。」

誰能想到，在這房齡超過30年的老舊小區當中，一個恐怖的謠言一直在暗中蔓延，並且漸漸脫離謠言的範疇，開始影響到現實世界。

……

「李雲南、孟香凝、孟德來……對的，我們醫院是有接收這三位病人。」

「三位病人目前沒有大礙，李雲南先生雖然被捅了一刀，但因為送院及時，經過搶救也已經脫離危險，不過很遺憾，一顆腎沒保住。」

「起初我們倒沒覺得孟女士和孟先生有什麼問題，但他們給主刀醫生說明情況的時候，說話和表現都有些反常，說什麼總感覺到背後有視線，有什麼人藏在房間里，我們就推斷他們有輕微的幻覺，之所以捅到丈夫也是因為這種心理壓力的影響，以為站在後面的是別的什麼人，過分疑神疑鬼所致。」

「一開始我們當然以為是食物中毒、心理疾病之類的，但查了查，沒有發現明顯的外部癥狀，兩個人精神狀態雖然有點差，可絕大多數情況下也都是非常理智的。」

「鬼魂作祟？對，他們是有說過，但我們當醫生的這種鬼話聽得可多了，當然不會信，之前有個吃菌子中毒的，還說自己撿到了傳國玉璽，跑到政府單位要他們上交國家呢，哈哈哈，可逗了。」

「當然，我們也幾個科室的人也會診了一下，最後是我們肛腸科的主任給了一個提示。」

「是梅毒，但癥狀還沒發展到可見的地步。」

「兩位可能不清楚，梅毒伴隨的神經精神癥狀很多樣化，沒有特異性，所以很難根據臨床癥狀做出正確的診斷。」

「你問為什麼是肛腸科？哎，那當然是因為……呵呵，不好說不好說。」

「總之我們當時跟患者打聽過了情況，原來是那位孟先生帶著李先生去會所找過幾次樂子，應該就是在那時候兩個人不幸感染了梅毒，李先生回來后呢，又和孟小姐同過幾次房，於是就把梅毒傳染給了孟小姐，也幸好孟小姐沒懷孕，不然孩子也要中招。」

「那會所的問題我們也已經報給那邊的派出所了，好像已經被查封了。」

醫院病房裡，令人極度震驚也令人極其無語的真相被揭開，而原本初見光明的案件再度陷入死胡同。

……

「林女士，我看你們這幢樓里好些人家，都在門口擺了個箱子，那是做什麼的？」

「哦，那是方便收發快遞的，樓下那個快遞櫃不是經常出問題嗎？所以大家都指望快遞員送貨上門的，畢竟這邊老年人也多，腿腳都不太方便。」

「那快遞員有送貨上門嗎？」

「怎麼可能，他們哪管那麼多，照樣往快遞櫃里扔，明明國家都規定快遞默認送貨上門了，可一點用都沒有，現在還出了這檔子事兒，誰敢繼續用快遞櫃。」

「咦，您還有護工資格？」

「我空的時候會幫忙照顧一下樓里的老人，就順便考了個護工證，最低級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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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您有考慮轉行？」

「是有這個想法，做PPT太累了，養老護理可能更適合我一點，我還比較喜歡和老人講話的。說出來兩位可能不太信，那些老人說不定比我們年輕人更有朝氣。」

「您幽默了。」

又一次的走訪，又一次的探尋。

「那個小區啊？得了吧，換誰誰都不想送那邊的快遞，我這邊的快遞員都被氣走了兩個，不送貨上門就投訴，這麼扣錢誰受得了，我這邊都想拒收那個小區的快遞了。」快遞驛站的老闆直呼晦氣。

「那個快遞櫃按我們的設計年限來說，確實可以淘汰了，但他們的物業不想支付更新的費用，也就一直保留著，反正軟體還是能正常運作的。」快遞櫃運營商在電話里給予回復。

「我們物業哪來的錢，這批人物業費又不交的，事情又那麼多的，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物業阿姨搓著麻將，不屑地打出一張白皮。

老舊的小區與老舊的快遞櫃，牽扯出各式各樣的心思與利益糾葛，以一樁無法得到解釋的幻覺事件為開端，亂七八糟的線索斷斷續續地聯繫起來，在不可名狀的現實壓力當中，那場幻覺反倒顯得溫柔起來。

……

「哎呀，小林啊，這麼巧，前段時間多虧你幫忙哦，不然我這老婆子就要死在走廊里啦。」

「王阿婆，凈胡說，您這身子骨能活到兩百歲。」

「那我不成老妖婆啦，哈哈哈！咦，你身邊這兩位是？」

「阿婆你好，我們是政府單位的，聽說這邊小區房齡挺大了，就來了解一些情況。」

「這樣，兩位辛苦啦，有事找小林准沒錯，這是個好姑娘啊，我想給她介紹對象她說還不考慮，現在的年輕人吶。」

「您快去忙您的吧，我陪兩位有事兒呢。」

「哎喲，差點忘了，我去拿點東西給你，我兒子他們之前出去旅遊帶了點特產回來，就是量太多了，我拿來分你一點，你等等我哈。」

「您可真是客氣。」

「林女士很受這裡的老人歡迎啊。」

「他們和兒女分開住的，就想找個聊天的人罷了。」

「來，小林，拿來嘍。」

「這麼多，這是……蘑菇？我一個人也吃不完啊。」

「那叫上這兩位一起吃嘛，有兩個大男人在還怕啥！」

「瞧您說的。」

「那我不打擾了，我先走了哈。」

「那……兩位警官要不一起吃一點？王阿婆分了我太多了，弄個火鍋吧，家裡菜還有一點，都是其他老人分給我的。」

「這多不好意思啊。這樣，葉子，你去買點火鍋材料，咱們邊吃邊聊，跟您講講我們的調查情況吧。」

「好。」

一次平平無奇的聚餐，卻走向意想不到的結局。

……

「哎喲，外頭真冷。走，葉子，回去之前再瞅瞅那快遞櫃，真是奇了。」

「好的師父，忙活了這麼久，到頭來還是沒給人家一個結果啊，都瞎跑了。」

「你真這麼想？」

「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我○！」

「師父你嚇我一跳——我○！」

當兩人先後望向那快遞櫃時，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怖體驗驟然降臨。

在王警官的眼中，整個快遞櫃在瘋狂扭曲，像是無數的蠕蟲匯聚起來，流淌著骯髒而惡臭的液體，他不禁想起半夜裡聽書聽到的那部克蘇魯風格小說。

在葉警官的眼中，快遞櫃周圍飛舞著無數快樂的小人，甚至有著衣裝華麗的魔法少女，整個世界像是被粉色縈繞，讓他想起前兩天看的兒童向美少女動畫。

最終，還是經驗豐富的王警官醒悟過來，一拍腦袋，大喊道：「不好，快叫救護車，菌子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