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緣起緣滅

「我們當時發現不對勁后，就趕緊前往了小師妹的房間。」

「一路上很是忐忑不安，最後還是見到了小師妹。」

「小師妹當時好像在一塊絲帛上書寫著什麼，見到我們過來，很是欣喜，順手將絲帛收了起來，放在了桌子上。」

「我們當時很緊張，很緊張，就盯著小師妹一直看」，青峰老頭兒稍微平靜了一些，但是臉色卻依舊煞白如紙，只見他哆哆嗦嗦的喝了一口熱茶，才繼續說道：

「小師妹當時很好奇，問我們怎麼跑來這裡了，為什麼不去準備封王的事情」。

「我們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不知怎麼開口」。

「小師妹越看我們，越覺得奇怪，於是便追問我們到底怎麼了。」

「我們在那裡支支吾吾的，最後還是老小子率先開了口。」

「他問小師妹，記不記得那場大雪」。

「小師妹說，記得。就是那時將老小子帶回家的」。青峰老頭兒說著，眼中便又多出了一分恐懼。

「這！？」，冷若雨張了張嘴，一時語塞，他完全能理解青峰老頭兒那時的心情。

「當時，我和老小子很是驚恐，剛想說什麼，卻好像在那一瞬間，有什麼東西忽然忘記了」。青峰老頭兒說著就重重的拍了拍桌子。

「最後卻是順口跟小師妹笑著說，想吃她做的菜了，想喝酒了，全然忘記了我們去找小師妹，到底是幹嘛的，彷彿喝酒吃菜才是我們去的最終目的」。

「唉！」。青峰老頭兒重重的嘆了口氣，心情終於稍微平靜了些許，不過那那滿臉的恐懼依舊無法掩飾。

「後來，詔書傳來，老小子受了封，成了林王，我們便將林家的一切事物，都遷到林王府」。

「若是我們這樣忘記了，也很好，可事與願違！」，青峰老頭兒滿臉的苦澀，那表情要多凄慘，就有多凄慘。

「就這樣平靜的過去了很多年，直到有一天，一個人找上了我們，他就是當今的國主——雀風之」。

「我和老小子接見了他，他拿出了一幅畫，看到了那幅畫后，我和老小子從最初的迷茫，終於變得清醒了起來，記憶一點點全部回來了」。青峰老頭兒抓了抓自己亂糟糟的頭髮，似乎想冷靜下來。

「雀風之告訴我們，林家的東西被人惦記上了，讓我們一定要小心一些」。

「還說，那東西非同小可，林家不知怎麼的暴露了出來，最好把那東西給取回來，然後保護起來」。

「之後又告訴我們，去的越早越好，但是特意囑託一定不要帶著王妃回去，一定不要！」

「至於到底為什麼，他並沒有說，但是我們沒多久，便知道了！」。青峰老頭兒的臉，不知何時已被淚水打濕，話語之中多了些嗚咽。

「雀風之走了之後，我們倆便商量著反正無事，今天便出發回去一趟。因為聽老小子說，小師妹似乎在以前也提過這個東西，就在離她家沒多遠的那座山中。所以便想趁早去看看，能不能取回來」。

「於是我們就想悄悄的離開，可是剛出屋門就被小師妹逮了個正著」。青峰老頭兒哽咽著笑了一下。

「小師妹說她聽到了一切，還說如果不想去的話，就算了，如果想去的話，她一定也會去！」

「我們連忙說不去不去，因為我們牢牢記著雀風之的囑託，一定不可以帶小師妹回去！」。

「可笑的是，我們那時不知怎麼的竟然又忘記了問小師妹，是否真正記得自己本來的身世，但是雀風之的話卻牢記於心。」

「後來雀風之說的這件事成了我們的心結，我和老小子思量了許多天，還是決定繞過小師妹，偷偷溜走，覺得就算小師妹後面知道他倆跑了出來，恐怕也只能在家等著！」。

「啪」的一下，青峰老頭兒忽然一巴掌抽在了自己臉上，整個人都在顫抖，似乎是在後悔這個決定。

「青峰老頭兒！」，冷若雨嚇了一跳，剛想有什麼動作，卻見青峰老頭卻擺了擺手，繼續哽咽著說道。

「我們終於想到方法將小師妹支開了！偷偷地溜了出來。」

「一路上，我們都沒被發現後邊有什麼人追來，終於鬆了口氣，想著果然如此。而到時候我們就去林家那後山看一眼，找到了東西就回去，至於回去后小師妹怎麼責備，到時認個錯便是。」。

「我們過了許多天，終於回到了這裡！」。青峰老頭兒。紅著眼抿了抿嘴，又說道。

「我們想著一路奔波，先休息一下，然後再進山」。

「老小子說，許久沒回來了，便想去小師妹的屋子裡看一看，於是我們就走了過去」。青峰老頭身體忽然間抖了一下，冷若雨能明顯感覺到，那是害怕。

「可是，可是當我們推開了小師妹的房門！」。青峰老頭兒說著說著就緩緩的從凳子上滑落在地，彷彿被抽幹了靈魂一般，身體又哆嗦起來。

「我們發現小師妹正坐在那裡，目光冰寒的看著我們，那目光很冷很冷，完全就像一個陌生人」。

「當時我們就慌了，我們根本就想不通，小師妹究竟為什麼會在這裡，於是趕緊解釋說林家的東西被人惦記上了。」

「可是小師妹那目光卻愈發冰寒，把我們倆嚇得一句話都不敢再說了」。

「見我倆不說話，良久，小師妹眼神才不再那麼冰冷，變得有些溫柔，終於是無奈嘆了口氣，輕輕的搖了搖頭，說在家陪著她不好嗎？為何非要來到這裡！」

「我們倆啞口無言，但是好像忽然間似乎有什麼東西腦海之中涌了出來，老小子竟鬼使神差的盯著小師妹問她，還記不記得那場大雪，記不記得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我們當時就發現小師妹那緩和的目光，突然間又冰冷了起來，漸漸地猶如萬年寒冰一般」。

「只見小師妹冰冷的開口對著老小子訓斥了起來，這樣不好嗎？這個身世不喜歡嗎？不喜歡跟她生活在一起嗎？」

「一連串的訓斥把我和老小子嚇的目瞪口呆，我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小師妹！」

「小師妹見我們如此模樣，又是冷冷的瞥了我們一眼，繼續跟我們冰冷的說道：」

「既然如此，你們非要來到這裡來，非要尋根問底，那你們以後就生活在這裡吧，就守在這裡，守著林家的東西！莫要讓它落在別人手裡！」。

「我們這才驚醒了過來，連連點頭稱是，以為小師妹說的這些都是氣話，以後哄哄就好了，其他的東西，疑惑等等，以後再慢慢問就是。」

青峰老頭兒說到這裡狠狠地吸了一口氣，哽咽著說道。

「可是，可是就在小師妹剛說完這句話，我們就看到了小師妹」。

青峰老頭兒像是想到了什麼可怕的場景，忽然蜷縮成一團，眼淚流了下來，哆哆嗦嗦的說：

「我們看到了小師妹整個人，從那美麗的臉龐開始一點點的腐爛，隨後露出了白骨，青絲，衣袍，一點點化為了齏粉，飄散在空中，只有一片絲帛緩緩的飄落在地！」。

「我們竟然眼睜睜的看著小師妹再一次，活生生的死在了我們面前啊！連屍骨都沒留下啊！」

青峰老頭兒說完，再也壓制不住自己情緒，嚎啕大哭起來。

冷若雨聽到這裡很不是滋味，滿臉複雜的抿了抿嘴，想動卻又沒有動，最後只是靜靜地看著這個蜷縮在地上的老人，覺得這件事應該是在老人心中壓抑了很久很久，這樣哭出來，或許會更好吧。

嚎啕的大哭聲傳了出去，回蕩在院落中，漸漸地飄到了遠處。

正在跟林默田說話的林默仁聽到了哭聲，趕緊跑了出來，向青峰老頭兒的院子跑去。

然而剛看到青峰老頭兒的院子，林默仁跑動的步伐就戛然而止，站在那裡獃獃的望著青峰老頭兒門口的兩人。

只見其中一位老者，眼眶通紅，老淚縱橫，抱著手中的魚，無力的癱坐在地上，彷彿沒了靈魂一般，正是自己的父親，林秋海。

而一旁的少女，看著天空，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只是身上的那股冷意讓他感覺到不寒而慄。

林默仁慢慢的走了過去，沒有說話，他就這樣靜靜地蹲坐在林秋海身旁，看著這位一瞬間蒼老了不知多少的父親，眼淚不住地在眼眶中打轉，隨後不爭氣的落了下來。

夕陽的餘暉，彷彿能夠撫平傷口，也能夠擦去淚痕，靜靜傾灑在院落外，院落中。

大哭聲漸漸停止，變成了嗚咽，隨後便不可聞。

「我想吃魚了！」。一道聲音傳了出來，喚醒了門口三人的靈魂。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了。

只見青峰老頭兒靜靜地喝著茶，彷彿一切傷心事都已散去。

「我去做魚」。冷若雨站了起來，接過林秋海手中的魚，領著小月兒，去了灶房。

魚，做的很香，幾個人在沉默中，默默地吃完了魚，期間他們一句話都沒說。

林默仁吃完之後受不了這種沉默的氣氛，便起身離開，將那特意剩下的魚也一併帶走，回到了自己大哥身邊，再怎麼說，那也是自己的大哥，總不能餓著。

清冷的月亮不知何時已經高懸於空，靜靜地注視著院中的四人。

「小月兒，小雨」，沉默了良久，林秋海終於開了口，語氣中充滿了慈愛。

小月兒與冷若雨沒有答話，只是抬頭齊齊的看著這位老人。

「你們記著，一定一定要照顧好彼此，無論分開多久，遇到什麼事，哪怕有誰死去，也不要放棄生的希望」。

兩人張了張嘴，最後只是沉默的點了點頭，他們當時並不明白林秋海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後。

「你們跟我們不一樣，我們無法踏入那個世界，但你們可以！」，林秋海重重的點了點桌子，像是在告誡著什麼一般。

「唉，人是可以死而復生的，只是我們沒能做到罷了！」。林秋海長長的嘆了口氣，忽然就說了這麼一句話，聲音中充滿了遺憾。

「你們知道朱之戮從我們師門得到了什麼嗎？」。林秋海好像是知道自己說錯話了，趕忙轉移了話題。

然而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而林秋海怎麼也不會再知道，這句話究竟為冷若雨與小月兒的以後，帶來了什麼樣的驚濤駭浪。

「延年益壽的歡好之法！」。冷若雨略微思考便做了回答。他還記得之前林秋海說的故事，還記得其中的林卓說的那些話，林秋妙是爐鼎，與之歡好可延年益壽。

「哼！」，旁邊青峰老頭兒聽到這話，冷哼了一聲，接過話茬。

「與女子歡好之術，世上多了去了，用之得當確實可使雙方延年益壽，不過終究是小道罷了」。

「嗯？」，冷若雨很是疑惑。

「唉，凡人都會生老病死，可總有些人想要，長生」。林秋海幽幽一嘆，繼續將話題接了過來。

「長生之法!」，冷若雨猛然一聲驚呼，隨之欣喜起來，看向林秋海。心道：如果是長生之法，那老頭兒。

「算是吧」。林秋海點了點頭，隨後又說道：

「確切來說，是修行之法，又稱心法」。

「別一直盯著老傢伙看了，他修不了的！」。旁邊的青峰老頭兒看著冷若雨的樣子，實在看不下去了，白了他一眼。

冷若雨這才冷靜下來，是啊，若是能修，早就修了，何時輪到他來提醒呢。

「我們門派的心法也是不全的，不過倒是可以窺得其中一二，所以就引來了朱之戮覬覦，但是他並不知道心法並不完整」。林秋海搖了搖頭看向了冷若雨。

「小雨，人的貪念很重很重」，林秋海忽然拍了拍冷若雨的肩膀，隨後又語重心長的的】叮囑道：

「你記著，無論何時何地，不要太貪，也不要總想著出人頭地，把自己的名聲抬得太高。」

「該捨棄的東西一定要捨棄，該放下的一定要放下，該爭的一定要爭，不該爭的一定不要爭！」。林秋海說到後面，表情變的很是嚴肅。

「不光這些！」，青峰老頭兒用摺扇拍打著手心，接過來說道：

「人的命，天註定，是你的，終究是你的，不是你的，終究不是！」，話語更是比林秋海嚴肅了幾分。

「至於如何確定，是不是你的，要不要爭，你自己經歷的多了，就明白了！」青峰老頭兒神秘莫測的看了看小月兒，彷彿是說給她聽的，也彷彿是說給冷若雨聽的。

「有些時候，運勢也好，天命也罷，終究逃不過一個「緣」字」。林秋海補充了一句，便向懷中摸去。

「因為緣分與因果才是一切的根源的所在！」，林秋海擲地有聲的說道。

冷若雨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小月兒，發現她很安靜，冷若雨很是詫異。

隨後他轉過頭便看到林秋海從懷中掏出了兩個古舊的盒子，與半卷殘破的書卷。

林秋海盯著那半卷書卷，苦笑了一聲，無奈的嘆道。

「唉，緣起緣滅，盡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