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父子
這就是自己的父親了,柳勁松看向朱二老爺,年少無知時候,柳勁松曾經問過母親,為什麼自己沒有父親。那時母親說出了往事,那時的柳勁松曾經想過,如果見到生父,該和他說什麼。
但現在看著這張被酒色毀了的臉,柳勁松眼裡忍不住有鄙夷神色。這樣的人,太沒有擔當了。
朱二老爺在柳勁松走進來時,眼就沒有離開他的臉,當年的往事不由又浮上心頭,當初知道柳鳳英有喜時候,朱二老爺也是歡喜的,畢竟雖已有了庶出長子,但能有嫡子就更好!
後來的事,朱二老爺有些不大願意回憶,那時柳家事敗,朱二老爺的第二個念頭就是,自己會不會受牽連,再然後……,朱二老爺聽到自己父親的話,就對朱老太爺道:「確實,當年我有十九歲時,雖已娶了妻子,卻……」
卻後面的話,在看到柳勁松眼裡毫不掩飾的譏諷時,消失的一乾二淨。
自己這個兒子,確實不如人!朱老太爺怎不知道二兒子的懦弱呢,重新拿起花剪,對柳勁松道:「我這叢牡丹,常常能開到四月底,你可知道是為什麼?」
「晚輩不擅花藝,還請前輩賜教!」柳勁松對著朱老太爺,還算恭敬。
朱老太爺剪掉旁邊的枝椏,對柳勁松道:「那是因為我時時修剪,只讓這幾支花能出頭。你要知道,花太繁複,看起來欣欣向榮,但等開起花才知道,開的不好!」
「老太爺果然擅長養花!」柳勁松也只和朱老太爺打太極,朱老太爺又指著另一叢花道:「所以有的時候,我會把這些花移栽到旁邊,你瞧旁邊這叢花,就是我從這叢花里分出來的,當初分的時候,有花兒匠勸我,說分不出來不好。可是過不得一年,這叢花甚至開的比這叢還好。」
柳勁松順著朱老太爺的指點看去,怎不明白朱老太爺的意思,笑著道:「樹大分枝,也是常情。老太爺能想著把花移栽開來,這念頭很好。只是這花,分開了就是各自一枝了。」
柳勁松的聲音不大,卻讓人都安靜下來。朱老太爺的眼眯起,看著面前的柳勁松,柳勁松十分坦然,一直沒說話的朱為安心裡不由歡喜,就該這樣,讓祖父對他氣惱,不然的話,他還真以為自己成為駙馬,就可以傲視眾人了嗎?
朱二老爺卻是嚇了一跳,從沒有人敢這樣忤逆自己父親!這個兒子,還真是膽大。
「你畢竟不懂得花藝,不曉得花雖被分開,但還是一顆種,旁人說起都會說,這是從某棵花上分出來的。」過了許久,朱老太爺才把花剪放下,淡淡回了這麼一句。
「這是世人拘泥了,當初既分開了,那就各自是一叢,還要牢牢記得是從那根花上分出來的做什麼?況且,」柳勁松唇邊含笑地回了這麼一句。接著又緩緩地道:「分開了,就不該在想著原先的事了。」
這話讓朱老太爺的眼裡生起陰霾,朱為安面上也有淡淡笑容。
柳勁松並不在意朱家的人想什麼,后族又如何,說來說去,還不是拋棄了自己母子的人家。這樣人家,念在是自己出身之地,不推一把就已足夠,想著把自己認回來,那不可能!
果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朱老太爺突然哈哈笑了兩聲,把花剪丟到朱二老爺手裡就道:「我乏了,你們也請出去吧。柳駙馬,你可記得一句,大樹底下好乘涼?」
「晚輩自然記得,可晚輩更曉得一句,海闊天空憑魚躍!」朱老太爺臉上的笑收起,示意他們都退出去,柳勁松行了一禮也不理朱為安就走出去。
朱為安等柳勁松離開才對朱老太爺道:「祖父,這樣張狂的人,總也要給他吃些苦頭才是,等我進宮去求見姑母!」
「這麼點事何需驚動娘娘,你倒不如多和太子親近親近,他可是你嫡親表弟!」朱老太爺的話讓朱為安有些泄氣:「表弟年幼時候還好,現在……」
「一個個都這麼不爭氣,我老人家什麼時候才能得些清閑?」朱老太爺罵了一句才對朱為安道:「你趕緊追出去瞧瞧,瞧你二叔和姓柳的說些什麼,你二叔那個不爭氣的,若非是他,也不至於現在鬧成這樣!」
朱為安應是退出,走了一段果然瞧見朱二老爺在和柳勁松說話,朱為安並沒直接上去,而是瞧瞧掩在一邊,打算聽聽。
「還請止步!」柳勁松剛走出一段就聽到朱二老爺喊自己,雖說他棄了自己母子,但柳勁松還是停下腳步,瞧著朱二老爺:「二老爺有事嗎?」
這生疏的稱呼讓朱二老爺長嘆一聲才道:「我,我只想瞧瞧你!」
「二老爺說笑了,你我只是陌生人,有什麼可瞧的!」陌生人嗎?看著柳勁松那和柳鳳英有五六分相似的臉龐,朱二老爺說不出我畢竟是你父親的話,只是握一下拳頭:「當年的事,全是我不應該,才讓你們母子吃了那麼些年的苦!現在我也說不出什麼別的,只想托你對你母親說,當年的事,是我的錯!」
若是初回京時候,柳勁松說不定還能為朱二老爺這話動容,但現在已全然不是這樣,他只淡淡一笑:「男女大防,我不好帶話的!二老爺若沒別事,我就先走了!」
見柳勁松要邁開步子,朱二老爺忙道:「我曉得你不肯認我,可我畢竟也是……」父親二字沒有出口,柳勁松已經道:「二老爺糊塗了嗎?難道不知道我是父不詳的私生子嗎?當初朱家休書之上,說的可是明明白白!」
朱二老爺是真的沒想到,柳勁松竟會直接把話說出,整個人都呆在那裡,過了許久才道:「那時是我受人蠱惑!」
蠱惑?柳勁松笑了:「這話還是拿去對別人說吧。不過是看柳家失勢罷了。不然的話,你受人蠱惑,難道朱家旁的人都受人蠱惑不成?」
朱二老爺被說的啞口無言,看著面前俊朗的兒子,朱二老爺口中又有些苦澀:「我雖不對,可是你在這家裡,還有幾個兄弟……」
「只有我娘生的,才是我的兄弟姐妹,至於旁人,算什麼我的兄弟姐妹?二老爺說話是越來越逾矩了!」柳勁松覺得齒冷,更覺心寒,接著就笑自己,有什麼好覺心寒的,這家子,不都是這樣嗎?
「有些事你不知道,當初知道有了你,我也很歡喜,我和你娘成親五年,你娘一直沒有消息,我才納婢生子,你哥哥生下來沒多久,你娘就有了喜,都說這樣的孩子是你哥哥帶來的,我才對你哥哥和他姨娘多加疼愛,可是誰能想到竟會蠱惑我!」
雖然知道柳勁松沒有聽進去,朱二老爺依舊絮叨個沒完,柳勁松卻已重新舉步,任由朱二老爺在那絮叨。
「我其實,並不是不想要你,但一個出婦生的孩子,又……」朱二老爺眼裡都朦朧了,還在那絮絮叨叨,肩已經被朱為安拍了一下:「二叔,人都走遠了,沒什麼好說的了。你這些,可千萬不能和二嬸說!」
朱二老爺用手擦擦眼睛:「我是不是特別沒用?」朱為安在心裡笑了聲才一本正經地說:「總比四哥有用一些,二叔,您先回去吧,我去把人送出去!」
朱二老爺見侄兒也走了,這才往自己住的地方走,邊走嘴裡還邊念叨。
柳勁松順著路往回走,瞧見一個小廝就道:「我是來這裡做客的,你帶我往外走吧!」小廝見柳勁松的打扮,曉得不是什麼下人,急忙應是就帶著他往外去。
朱家府邸的確富麗堂皇,柳勁松一路走著,已經聽到背後的腳步聲,看著追上來的朱為安,柳勁松淺淺一笑:「原本以為,貴府不會讓人送一送我,幸好遇到這個小廝!」
那小廝見到自家主人,本來打算行禮,可聽到柳勁松話里似乎有些不善,這難道是自己家的對頭,會不會被主人責罰?
「祖父和我說了幾句話,誰知駙馬就出去了!」朱為安說了一句就對一邊的小廝道:「你做的很好,下去領賞吧!」小廝聽的有賞,謝過朱為安就急忙下去。
「柳勁松,你別太過分,就算你是駙馬,可是我家……」
「我哪裡過分了?」柳勁松的笑容瞧在朱為安眼裡是那樣可惡,朱為安恨不得一把抓住他的前襟就給他幾拳,但又怕柳勁松反咬一口,畢竟現在的柳勁松是駙馬,單論地位比自己要高出許多。
柳勁松的笑容還是那樣歡快,特別是看見朱為安那握緊了又鬆開的拳頭,這個人,憑什麼認為玉琳就一定要嫁給他呢?他哪一點能讓玉琳看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