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溺水的男孩

七點鐘，樓下嘰嘰歪歪的，我睡不著便溜達著出來，是店主家的孩子在哭，那是個約摸十一二歲的小姑娘，滿頭麻花小辮子，小臉被太陽曬的黝黑，偏偏臉蛋上還掛著兩團高原紅。

她媽媽是藏族人，正在俯身安慰小姑娘，父親是漢人，正在跟被吵醒的一樓住戶解釋，我靠近后聽了個明白。

原來是小姑娘的一個同齡好朋友溺水死了，那男娃子失蹤了幾天，家人已經報警可就是找不到。

今天凌晨，有人在湖邊發現了被泡的腫脹的屍體，趕緊跑回來通知那家人，村裡人都去看熱鬧，一大早就鬧哄哄的，睡在一樓的旅客不知道，被吵醒后出來理論，就造成了現在嘰嘰喳喳的場景。

「我看到他了，他就在咱們家，我昨天還跟他一起說話呢，嗚嗚嗚……」

小姑娘坐在一旁，邊哭邊吐出這麼一句話，她媽媽說著我不懂的藏語，臉色很差，還生氣的打了孩子一巴掌。

好不容易老闆安撫好大家的情緒，人流散開了。

都說童言無忌，但我卻對小姑娘的話很感興趣，看到個人而已，沒必要打孩子吧，趁著老闆娘去忙，便走過去同她講話，安慰一下孩子。

我從兜里掏出一塊巧克力給她：

「小美女，我請你吃好吃的，別哭了，你叫什麼名字？」

「謝謝您，我叫拉姆。」

她吸溜一下鼻涕，慢吞吞地拿走了巧克力。

「你剛才說看到誰了？」

聽我一問，她眼淚又流了下來。

「是達木。」

「達木是誰？」

「我的好朋友，我最好的朋友。」

「他在哪兒？」

「昨晚在我屋裡，我還跟他講話了呢，但是別人都看不見他。」

一聽這話，我開始有些頭緒了，別人看不到的人，難道達木就是溺水死掉的孩子？我試探性的詢問：

「你哭是因為他們說達木死了對嗎？」

姑娘拚命的點頭。

沒跑了，怪不得她媽媽生氣，這話說出來，誰不害怕？

我拿了幾個羊肉包子晃悠回屋子，流月他們仨睡一個房間，我敲門進去，發現除了翡翠，都已經醒來，這傢伙修鍊成人後很喜歡睡覺，而且喜歡裸睡，只穿小褲衩的那種，見我進去，流月立刻給他蓋了個嚴實。

哎，不能一睹肌肉男解饞，傷心，不過流月在，我也不好表現出來。

「樓下發生什麼事情了？吵吵個沒完，」

顧少宇拿起一個包子，咬了口還爆汁，

「這包子不錯，翡翠，快起來嘗嘗。」

被窩裡的人伸出一隻手，流月遞給他一個，慵懶的聲音回應道：

「我穿的不合適，流月師兄不讓我出來，我就這麼吃吧。」

他說完，流月撲哧笑了起來，我們三個都開始嘲笑他。

「有個男孩兒溺水死了，魂魄在這棟房子里，應該是跟著店家的女兒一起，我一會兒去給解決掉，你們先休息。」

被子里傳來翡翠的嘲諷：

「還有這種事情，陰差的工作沒到位嗷。」

「跟著爺爺啥都沒學會啊，這男娃是水鬼，沒有替身怎麼離開？」

我做出解釋，但也有了疑惑，「不過，屍體今天才發現送走，小女孩兒昨天就在屋裡見過他，而且還聊天說話了，這點說不清楚。」

顧少宇思索片刻道：「還是得去調查一下，我們換衣服，阿嬌你先出去。」

我們四個分佈在三個樓層，我是女的，方便遊走在店家女兒住的屋子門口，窗帘整齊的打開，內部裝潢很簡單，一眼就能看盡，並沒有陰魂，其他夥伴也是，沒有任何發現。

步行了十幾分鐘，出事地點的河邊人流已散，也沒有任何跡象。

顧少宇仔細觀察了周圍情況，翡翠用靈力探尋魂體蹤跡后說道：

「看樣子到了晚上才有機會，那小孩兒的陰魂怕是不能見光。」

「這樣吧阿嬌，你再去跟那個小姑娘聊幾句，看看是否有新的線索。」

「行，那老顧你們幾個，再轉一轉就回去吧，看來只能解決完這件事再離開。」

一進門我便看到小姑娘的媽媽正數落她，孩子哭的稀里嘩啦。

她說的藏語我聽不懂，只能假裝在一旁買了瓶礦泉水，等她走後小女孩兒自己出了門，我便跟了上去。

「小美女，怎麼又哭了？」

「姐姐，嗚嗚嗚，媽媽罵我。」

「還是因為你好朋友的事情嗎？」

「是媽媽的事情。」

「你媽媽怎麼了？」

我領著她來到一處無人的角落，兩個人坐在一起聊天，我掏出幾塊巧克力給她。

「達木說，媽媽不是我媽媽，讓我趕緊走，媽媽怎麼可能不是媽媽呢？」

聽得我一頭霧水。

「你是什麼時候見到的達木，他都跟你說什麼了？」

「昨天傍晚，我在河邊玩兒，達木從河裡走上來，他說我必須趕緊離開家，媽媽已經不是我媽媽了，如果我不走，就會跟他一樣。晚上我在屋裡又看到了他，他還是告訴我必須儘快離開家，我不明白他的意思，那就是我媽媽。」

「你今天還有見到達木嗎？」

小姑娘搖了搖頭，一人一鬼要麼都有問題，要麼有一個說的是真話。

中午吃飯，我們四個觀察了老闆娘，她並沒有什麼異樣行為，整個下午，翡翠都在監視她。

除了睡個午覺，就是在忙忙碌碌，手裡活兒沒停下，活脫脫一個勤勞能幹的家庭主婦。

不過快到傍晚，在河邊竟然又浮上來兩個孩子的屍體。

我跟流月過去查看，他有行醫資格，還是在機關挂名的，與當地片警溝通后臨時充當了法醫。

我們本來選擇的小旅店就是民宿，還是在村裡，這地方僅僅收過路客，經濟其實並不發達，所以警察也是年紀不小的叔叔伯伯輩，法醫更談不上有了。

收屍不過就是把孩子的屍體找當地醫院拉走，家人去認領無誤后，就當溺水了結。

流月仔細檢查了孩子的情況，雖然肉身已經腫脹，被魚啃食了一部分，但不影響判斷死因。

「這兩個孩子都不是溺水身亡，而是被人殺了后拋屍在河裡，肺部沒有積水，肚子乾癟，頸部的痕迹證明，生前是被活活掐死的，但是，從兇手手指留下的痕迹來看，這人的手有很大問題，怎麼會這麼細，又這麼長？這不是正常人類該有的尺寸。」

我也隨著流月的指點，看了看屍體的脖子：

「那咋辦？和他們這麼交代嗎？關鍵人家也不信呀，你說不是溺水死亡還可信，就這脖子上的痕迹，我說是水草勒出來的還可信點。」

「需要儘快找到那個小男孩兒的魂魄，你看看，他在附近嗎？或者，其他孩子的鬼魂在嗎？」

我站起身環視四周，沒有任何陰魂線索，突然，手錶里傳來顧少宇的呼喚：

「你們快回來，有情況！」

搪塞了兩個警察后，我們立刻趕回小院，顧少宇在門口等我們。

「剛才老闆和老闆娘大吵一架，老闆娘一個人跑了出去，我派翡翠跟著過去了，那小姑娘剛才被男孩兒的鬼魂附身了！」

顧少宇帶了特製的眼鏡，能夠看到魂體，他發覺小女孩的不對后立刻採取措施，擺了個簡單的小陣，將她和鬼魂鎖在屋裡出不去，趁著老闆一個人在下面忙活，我悄悄的溜進了小姑娘的卧室。

一進門，便看到小姑娘自己獃獃的坐在床上，我一眼便看到那男孩兒的鬼魂還在她身上。

「小子，趕緊下來，長時間纏著她，她會生病的。」

女孩兒緩慢的轉過頭看我，口中一字一頓地說道：

「我必須讓拉姆離開，儘快！」

「為什麼？」

「鬼母會殺了所有孩子。」

「誰是鬼母？」

她不說話，我繼續問：

「拉姆的媽媽嗎？」

她還是不說話。

「鬼母附身在拉姆媽媽身上嗎？」

終於，她用力的點了點頭。

「你先出來告訴我怎麼回事，我幫你保護拉姆，我說到做到。」

她低頭停頓片刻，開口道：

「拉姆說你給了她吃的，還安慰她，她喜歡你，那我相信你。」

說完，拉姆渾身抖動抽搐，我看到一個藍色的光點從她身上飛出來，穩穩落地化成了一個瘦瘦的小男孩兒的樣子。

「姐姐，我說的沒錯吧！達木根本沒有死！」

清醒過來的拉姆跳下床，激動的抓著我的手臂。

「拉姆，我其實……」達木頓了頓，終於下定決心說道，

「我已經死了，今天晚上就要走了，很高興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姐姐，要保護好拉姆，拜託了。」

似乎是決心離開，不等拉姆反應過來，達木就消失不見了。

本來激動的拉姆一整個呆住，口中喃喃道：「達木他，真的死了嗎？」

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一個孩子，我只知道，那個小男孩兒是真的在乎拉姆，他一定是費了好大力走回來，雖然沒什麼力量，但卻在努力不惜一切辦法保護朋友。

天已經黑了，今天的旅店沒什麼人，背包客們早已離去，我跟流月他們交代了情況，眼下必須立刻跟翡翠匯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