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這都是份內的事兒
大約一小時之後，威爾遜老哥終於悠悠轉醒，隨之而來的是鼻子、嘴裡，乃至身體某個難以啟齒之處傳來的奇異感覺。
他掙扎著睜開眼睛，只見一群白大褂在他身邊穿梭忙碌。他試著輕輕喘息，儘管胸口仍然悶得幾乎令人窒息，但試圖開口卻發現兩張管子硬生生插在了自己的鼻腔和口腔里，這讓他無法言語的同時，險些再度昏厥過去。
阿曼達和威爾遜夫人見到老父親（丈夫）醒來，不禁喜極而泣，疾步走進病房。
「爸，您可把我嚇得夠嗆。」
「哦，西蒙啊！」
威爾遜老哥心裡大聲呼喊著「我胸悶」，卻因口鼻被堵無法發聲。他試圖用眼神向葉一柏求助。
葉一柏以為他想說話，「現在還不能拔管，等你的血氧穩定下來再說。」他俯下身安慰道。
「我胸悶哪！」威爾遜老哥內心瘋狂呼喚著。
艾倫也鬆了口氣，摘下手套，「真是奇怪，昨天打針的時候我可沒忘記給他注射胰島素啊，你幫我看看這個用藥清單。」說著，將昨天的用藥清單遞給了葉一柏。
葉一柏目光快速掃過清單，微微擰眉，用藥並無問題，難道是昨天縫合脂肪層時沒有處理好導致的液化？
波恩和羅伯特大夫也圍過來查看清單，神情既疑惑又嚴肅。作為醫生，他們害怕的不只是病人出現緊急狀況，更怕的是找不到引發緊急狀況的原因……
翠花，你趕緊再去村頭藥鋪把昨天抓的草藥單子核對一遍，看是不是煎藥的時候出了岔子，還有護理記錄，也拿來讓我瞧瞧。田教授嚴肅地說。
翠花忙不迭地點點頭。
圍在一旁的一群赤腳大夫們擰緊了眉頭，李嬸和趙大娘高興得淚水漣漣，輕手輕腳地幫著趙老漢擦拭額頭上的細汗。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趙老漢卻是滿眼淚水，啜泣起來，那聲音嗚咽而悲切，似哀求又似傾訴。
葉大夫正準備上前查看趙老漢的傷口，見他這般絕望的模樣，難得生出幾分憐憫之情。三條粗粗的草藥引流管插在身上，昏迷時不覺痛苦，清醒之後恐怕全都感受到了。
「是不是頂著哪兒不舒服？哪一根？」他隨口問了一句，明知道重新調整會讓趙老漢承受更大的痛苦。
趙老漢哭得更厲害了。
葉大夫嘆了口氣：「翠花，給他適當加點安神草熬的湯劑。」
翠花應了一聲，走上前去，瞥了一眼趙老漢，說道：「趙老漢這次可真是遭了罪，我看他今天一天怕是瘦了有五六斤，腰都細了一圈呢。」
一聽這話，周圍的人不由得都將目光落在趙老漢的腰上。儘管他的身體依然魁梧，可的確，腰圍似乎確實變小了一些……
但這怎麼可能呢？一夜之間，除非用了什麼神奇的偏方，否則人的體重哪會消減得這麼快！
葉大夫快步上前，在趙老漢惶恐的眼神中解開他的布衫，接著，一條帶著蕾絲花邊的女子束腰帶赫然出現在大家面前。
葉大夫倒吸一口涼氣，趕忙解開束腰帶，一塊被勒得通紅且腫脹的脂肪「嘭」地一下彈了出來，隨後微微顫抖了幾下。
趙老漢在束腰帶鬆開的瞬間，哭得更為傷心，淚水鼻涕交織在一起，滴滴答答滑落到他鬍子上，濕漉漉的……
「這個束腰帶……」葉大夫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朝李嬸和趙大娘望去。
對於女人而言，束腰帶是個私密之物，李嬸的臉騰地一下紅了，解釋道：「昨天大夫你說要用束腰帶給趙叔固定傷口，可咱家沒合適的，我就尋思著拼接兩條湊合著用，結果好像還是不夠大，不過總算是勉勉強強繫上了。」
眾位大夫看著痛哭不止的趙老漢，再看看一臉無辜的李嬸，腦海中紛紛冒出一句俗語：「坑爺吶！」
第N章村醫診所
「對，我說的是加壓敷藥……」
葉大夫取出一塊布料替趙老漢拭去鬍子上的濕潤，心頭罕見地湧起一絲心疼的情緒。「趙大娘，這加壓敷藥也不用勒得這麼緊……」
李嬸從一眾大夫的表情中看出些端倪，眼眶立馬紅了起來，「爸，對不起，我……我馬上去買個合適的來！」說著便向外走去。
「葉大夫，趙叔的血壓上升，心率增快！」一直在旁邊監測趙老漢生命體征的翠花立刻提醒道。
葉大夫趕緊探查趙老漢的脈象，看到他此刻的表情，遲疑了一下，試探著問道：「要不就不用束腰帶了，讓我們的護士用布條給您纏上怎麼樣？」
葉大夫話音剛落，翠花驚訝地看了眼儀器，緊接著說：「哎呀，趙叔的血壓降下去了，心率也平穩了。」
在場的赤腳大夫們心中暗自感慨：看來趙老漢是對束腰帶產生了心理陰影啊……
葉大夫摘下耳邊掛著的聽診器，對王大夫說道：「再觀察兩個小時，等到血糖降到139oll的時候換上5葡萄糖溶液，腸胃補液繼續，若時機合適可以把氣管導管拔掉，你自己看著辦。」
王大夫點頭稱是，擦了擦額頭滲出的冷汗，「謝謝葉大夫。」
上世紀三十年代，急救學才剛剛起步，尚未形成一套快速有效的應急救治規範。搶救病人的成功率很大程度上依賴於醫生的個人經驗和判斷力。儘管王大夫技藝出眾，但如果僅以急救技術而言，或許還比不上那些熟讀「急救手冊」的新手醫生。
「這都是份內的事兒。」
葉大夫與田教授等人打過招呼，一邊褪下手上的消毒手套，一邊走出屋門。走到門口，發現妹妹葉秀正在門口站立，笑著問道：「姐，你怎麼下來了，你在這兒站多久了，累了吧？」
葉秀望著身披白大褂、鎮定自若的葉大夫，臉上閃過一絲恍惚，看著他在病房內臨危不亂，指揮一群洋大夫有條不紊地救治病人，還將一位生命垂危的鄉親從死神手中搶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