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重逢是故人

京市——

天子腳下四九城，這是華夏的心臟城市，是華夏權利與財富交織最激烈、最複雜的城市，也是華夏最殘酷的逐夢舞台，這座城市充滿著人們嚮往著的希望和機會，但同時，也有著最為讓人絕望的殘酷現實。

每年都會有著數不清的年輕人踏上「北漂」之旅，懷揣著滿腔熱血與凌雲壯志來到這座城市打拚，但每年也會有數不清的人從這座城市黯然離開。

來來回回，去去留留，有意氣風發的功成名就，也有一蹶不振的失意，在這座夢想之都——

一切，皆有可能。

吳博對這座城市並沒有太多記憶，儘管他曾經有那麼幾年也曾常有來到這座城市，但他卻從來沒有在這裡做過多停留，於他而言，這座令人嚮往的城市和世界上任何一座城市沒有任何區別——

只是人比較多罷了。

而於這座城市而言，他吳博也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過客。

吳博來了——

只是與以前不一樣，這一次，他身邊有人陪同，他本不希望她來，但尹夢依堅持要同行——

她說要保證吳博的安全。

他們心裡都很清楚，這一趟，並不容易。

京市的盛夏，酷熱難耐。

走出機場后，炙熱的氣浪瞬間撲面而來，但此刻，吳博的心同時在這一瞬間也比這天氣更為炙熱，甚至已經紅了雙眼——

他愣在了原地，目光落在了迎面走來的一行人身上。

五男一女，男的個個身形挺拔、龍行虎步，一看就是行伍之人，女的花樣年華、活潑可愛，應該還是個在讀學生。

他們一路上有說有笑，越走越近，然後——

他們中有人看到了吳博，也停下了腳步。

微風吹起，吹起了誰的發梢？吹起了怎樣的往事？

他看著他，他也在看著他——

沒有人注意到，在這一瞬間，這兩個男人的眼神里那炙熱的情感變化，也沒有人留意到，他們的身體甚至在微微地發抖。

「吳博。」

已經領先兩個身位的尹夢依終於察覺到了異常，她回頭喊了一聲，可他並沒有理她。

「何大哥，你怎麼了？」

女人通常都比較細心，對面的女孩子也察覺到了異常，但一向對她疼愛有加的何大哥也沒有理他。

他們走向了彼此、看著彼此，諸多塵封在記憶里最深處、也是最深刻的往事浮上心頭，最後，所有的情緒都化作為一種失而復得的笑。

「博少，好久不見。」

「兵少，好久不見。」

這句「好久不見」，是恍如隔世的久別重逢；

這聲少時的稱呼，是一如當年的此情不變。

他們緊緊地抱在了一起，任誰都看得出來，他們之間的情感比這炙熱的太陽還要炙熱，何兵甚至已經熱淚盈眶。

吳博也紅了眼眶，只是沒有淚落下，他的眼淚，早在十五年前的那個夜晚就已經流干——

他期待著這樣的重逢，但也害怕著這樣的重逢。

良久過後——

何兵鬆開了手，改用雙手抓住了吳博的肩膀，他看著他，淚水終於決堤而出——

何兵在過去的十五年裡，曾經在無數個日夜裡都幻想著、期盼著像今天這樣的重逢，想著眼前這個曾經的摯友故鄰在失蹤后是否安康？

在這已經過去的十五年裡，他曾一次次地尋找過、憧憬過，也不止一次在午夜裡輾轉反側地害怕過，害怕迎接自己的不是久別重逢的喜悅，而是陰陽兩隔的噩耗。

幸好——

他還活著。

何兵看著吳博，難以自控道：「你還活著啊？」

「嗯。」

吳博緊咬著嘴唇，拚命地擠出來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那你為什麼不來找我？」

何兵突然一拳將吳博打倒在地，對著他嘶吼道：「你該來找我的，你應該來找我的。」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將在場其他的人嚇了一跳，尹夢依他們都看得出來，這兩個男人之間的羈絆很深、很深。

「隊長，有話好好說啊！」

與何兵同行的其他幾個男人趕緊拉住了他，拉手的拉手，抱腰的抱腰。

尹夢依也擋在了何兵面前，將吳博護在了身後——

她不知道他們到底有著怎樣的關係，但她能看出來，此時的吳博顯然比任何人都要痛苦——

他沒有流淚，可是他在流血。

吳博咬破了嘴唇，緊握的拳頭也導致他的指甲扣進了掌心肉，可他還是在拚命地擠出笑容，只是這笑容——

讓尹夢依看著都覺得心疼。

吳博滿嘴是血地坐在地上，眼神空洞，猶如一具被人抽幹了精氣神的行屍走肉，搖搖欲墜——

他也一直憧憬著這一次的重逢，但也更害怕這樣的重逢。

有些回憶，是一道永遠都好不了的傷口，撕心裂肺的痛楚提醒著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往——

人們說：那就不如遺忘。

可吳博忘不了，所以他選擇了逃避，這一逃，就是十五年——

十五年很久，久到吳博都以為自己學會了遺忘；

十五年也很短，在何兵出現的這一刻，彷彿一切都發生在昨天。

在這一刻，吳博想家了——

吳博落戶於海市，可那座由鋼筋水泥所澆築的繁華大都市並不是他的家。

家是什麼？

家是心靈的歸屬，是思念你的人和你所思念的人所在之地。

吳博當然也曾有過家，那是一個偏遠的小山村，是他出生的地方——

那裡曾經有他慈愛的母親、嚴厲的父親、和善的親鄰、還有一起長大的小夥伴們……

思念在此刻如潮水般湧來，伴隨而來的還有那永遠無法忘卻的傷痛，一遍一遍地衝擊著，一遍一遍地提醒著，直到——

吳博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