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指路明燈（09）

有了沈衿的加持，姬盛穿越沉眠之路是板上釘釘。

但當水鏡投射的終點處真的浮現出她身影時，樹杈還是興奮得揮舞了手臂，險些將沈衿從木椅上搖下來。

對比路終點處存在的巨樹，姬盛的身形太過渺小，甚至比不上巨樹的一片樹葉。

但總是忍不住，將目光落在螻蟻一般的人身上。

她腰間別的枯枝像是受到了召喚，一躍而出，撲向巨樹的懷抱，一如倦鳥歸林。

姬盛下意識伸手阻攔，但她們還是穿過了指尖，飛得毫不猶豫。

也是，她們本就已經死亡，現在也算是有了好的沉眠之處。

她們額外陪她走一程，已經是同伴享受的優待。她該祝福她們的，姬盛心想。

她安靜地注視著這棵巨樹，彷彿有萬千信息萬千感悟試圖穿入她的腦海。

但由於太過擁擠，太過溫和，一個信息都沒能侵入。

姬盛只是仰頭注視著樹葉的脈絡，描繪每一縷枝幹。

耳畔忽有風聲響起，伴隨著熟悉的笑聲和叮囑，層層疊疊。姬盛忍不住閉上眼，捂住嘴，哭的悄無聲息卻因為極致的情緒彎下了腰。

等萬籟俱寂，姬盛也扶著樹榦起身。

她似乎有所悟，但不多。

用言語描述，不過「無悔」而已。

沉眠之路，是心甘情願通往希望之路。

同理，死前有遺願有執念的，母樹贈予她們恩寵，她們會化作塵世的一顆種子，等待執念被消弭的一刻。

姬盛對著巨樹虔誠地謝上大禮，她知道，這份優待，在她到來之後開始生效。

母樹的庇護會輻射佑胥族的每一個子民。

只要她們心有不甘，她們就會化作種子，在泥土中等待萌發的時刻。

當然，新生的禮物尚未領取，現在，就算再不甘，也只是一團沒有生機的種子而已。

說起來，部落應該派第二波人來到這裡了吧，也不知我有沒有機會和她們相見，有沒有機會回到部落。

姬盛念頭剛起。

就見巨樹閃爍著七彩華光，彩虹忽現於樹冠之上。

霧霏在頃刻間消散，露出一片晴朗澄澈天空。

天空間憑空出現一團物體，慢悠悠朝著姬盛飛去，落到她的手心。

在接到那物的一刻，姬盛知道，自己將永遠無法回到自己的故鄉。

她成了這棵巨樹的守樹人。

掉落的物體是加大號的掃把和簸箕，用途很簡單。她要負責清掃巨樹的落葉，再將它們扔進巨樹身後的火焰泉中。

「其實回不去也挺好的。」起碼不用面對她們親人哀傷的面容，解釋為什麼不救她們，只有她獨自歸來。

姬盛想著，揮動掃把，試圖將一片和她一樣高的樹葉掃進簸箕。

掃了掃，沒掃動。

算了。

於是姬盛扔下巨樹賜予的工具，直接扛起樹葉，往火焰泉的方向跑。

她現在，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火焰泉正如其名，藍紫色的火焰安靜地蟄伏在石塊圈起的泉口內，甚至沒有火星濺出。

她依舊謹慎，在離泉口兩步的距離，將樹葉投擲而出。

姬盛木獃獃得注視著面前的一切。恍若裝飾的藍紫火焰在葉尖觸碰泉面時猛然竄起。

僅僅是眨眼的功夫，這片樹葉就被火焰包裹，化作閃爍的火花飄落。對姬盛這個體型的渺小人類來說，與流星無異。

有東西落下，自然有東西升起。

姬盛肉眼無法辨別的上空，一團綠霧撲入巨樹的樹冠。

在不起眼的某棵樹杈上，生長出了一團綠苞，假以時日，它就能成長為一片新葉。

……

祝昊和佑胥的第一場交戰以兩敗俱傷宣告結束。

兩方都默契地停戰休養，隔著一座山、一條河，倒也相安無事。

就是採集時會在公共區域不經意地相逢，爆發過私人的小型戰爭，各有勝負。

「族長，那群小綠皮忽然換了裝扮。」林海作為和她們交戰的倒霉蛋，眼尖地發現了佑胥部落的異樣。

「怎麼？」戰鎧最近都在勤苦種樹。屬於他們部落的神樹已經長到他腰的高度。

「她們終於糾正了審美，換掉這一身綠皮了？」

佑胥部落對綠色有莫名的執念。不僅皮膚是綠色，她們的愛好和審美也全是綠色，還是在會發光的綠。

這讓皮膚灰黑的祝昊一族很是嫌棄。還未適應她們的裝扮時險些被亮晃了眼。他們部落的子民好針對性訓練了許多抗眩光技能。

「不是，她們穿的還是熒光綠。」

林海眼中滿是嫌棄：「她們在脖頸，手臂處都佩戴上了統一款式的圓型鏈條。」

「這有什麼？」

戰鎧將鋤頭仍在一旁，「許是某種賜福的禮儀。她們不是被我們打怕了？」

「不是！」

林海一臉嚴肅的反駁：「她們戴上的那棵圓球，和我們部落出現的詭異硬物一模一樣！」

戰鎧震驚起身：「你說什麼！」

祝昊一族舉族被迫遷移的慘況猶在眼前。不知何時起，他們族裡供奉的神樹不再生長。

然後祂開始萎靡。

先是掉葉，等葉子掉完了，樹榦也一碰就碎，等到最後只剩下最粗壯的一條主幹。在主幹上長出一顆顆棕黃的硬物疙瘩。

沒有人知道這是什麼。

他們只知道，疙瘩的出現，只是噩夢的開始。

他們開闢的農田上植株莫名其妙死亡，然後死亡的速度迅速蔓延到了森林。

就在他們焦頭爛額，試圖拯救時，天降驚雷，點燃了只剩下主幹的乾枯神木。

他們在頃刻間便被大火籠罩，戰鎧當機立斷，砍了幾個固守神樹不挪窩的老頑固后，帶著族人朝外跑去。

他們不知道生路在何方。

但他們知道，有樹，有水的地方，肯定是生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