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指路明燈(22)
「姜好。」
沈衿站在姜好破碎的地方喊著她的名字。
樹杈一直覺得姜好的試煉場只是幻境。但幻境與真實又如何區分?
即便是幻境,又怎知不會影響真實世界里的人?
在幻境里的姜好是真,她得到的名字是真,這就夠了。說不準,這些幻境真的會在未來演化成她們的前世了呢。
「風舒在等你。」
沈衿的雙眸呈現出璀璨的金色。
在她的能量之下,空氣中傳來波動。飄散在四方,與濃霧融為一體的水珠聞聲匯聚。
她的到來安安靜靜,而正如枯木逢春,在不經意間便冒出一顆綠芽。
水珠在霧氣中匯聚成人的模樣,飄在半空,也只是比霧的顏色稍微深一點。
姜好的軀體完全破碎,散落的靈魂飄蕩在新生的規則之下,不由沾染上規則的氣息。
原來如此。
沈衿雙手捏訣。濃重的水珠團成了一小粒果實的模樣。
她穿越了空間和時間飄去里二十多年前的佑胥部落。
在這一世,也就是現在正在進行的時間線里,姜好會和風舒一起降生。
在這種涉及生命輪迴的規則中,很難確定一件事究竟誰是因、誰是果。
姜好在某種意義上是被風舒逼進的神路,而只有經歷神路姜好才會被沈衿拼起,換來最開始的投胎機會。
不過有兩點可以確定。
姜好的出現,並非傳統上萬中無一的基礎模版變異,她是在輪迴中帶上神路里的規則,變異於她而言,概率百分之百。
第二嘛,便是姜好和風舒的未來。現在,無論是什麼,都無法將她們分開了。
佑胥部落,姜好與風舒出生時。
「哎呀,你們這果實長真壯,都有我們家小舒兩倍大了。」
「想好名字了嗎?」
姜家的胞果在發育的過程中出了意外莫名停止生長,請族裡的醫師來看過好幾次都找不到原因。她們有空便祈求母樹,保佑她們的孩子順利長大。
現在想來,是母樹聽到她們的聲音,降下福祉。
「我們家小孩,來得艱難。」
薑母摸著胞果,一臉感慨。現在終於到胞果成熟的時候了。
「就名好,希望她以後事事安好。」
「姜好,好名字。」
風迎一臉慈愛的看向擺放在一塊的兩枚胞果。
現在時刻下的佑胥部落。
姜好有些茫然的看著面前的部落。
她怎麼會在這裡?
記憶里,她不是在通關神路嗎?
想起來了,她猛然拍向腦袋。她的通關宣告失敗,但是母樹被她和風舒的誠摯感情打動,破例允許她回歸部落。
對了,風舒,風舒怎麼樣了?
她記得自己在進入神路之前,部落就遭遇了襲擊。
姜好快速朝著部落內跑去。
……
戰爭之路上。
戰鎧遇到了所有的敵人。
他所見過的,沒見過的生靈一隻又一隻竄出。也是,他想要違背母樹,不就得和全世界作對?
豺狼虎豹,甚至佑胥的人,他來一個殺一個。
尖石磨成的長矛木柄不知道更換了幾次,鮮血將石塊染成深紅,血色甚至已經滲透進石頭內部,再也無法清除。
戰鎧不知道自己在這裡攻擊了多久。
久到他的眼前出現恍惚。
武妄。
他的祭司,他的愛人,正拿著長矛橫在他的前路之上。
為什麼是武妄呢?
戰鎧想著,平復著呼吸。
祝昊一族是母樹的造物,所以他早就預設了與族人相抗的時刻。
但是,他的族人這麼多,攔在他面前的會是武妄呢?
這可是武妄啊。即便是最艱難的遷徙時刻,他都沒捨得讓他沖在戰鬥前線的武妄。
若真的立場相悖,現實里,他也會攔在他的面前嗎?
戰鎧恍惚的想著。
面前的這人太過熟悉,甚至連握著長矛的姿勢都與武妄如出一轍。
武妄的眼神中,絲毫不見往日的溫和。這樣冰冷的、看待仇敵的目光,他從未在武妄身上看見過,即便是以前面對敵人之時。
戰鎧捂住了胸口。
他扔下了手裡的長矛,彷彿放棄了抵抗。
武妄進攻的力度沒有絲毫減緩。他不愛死亡,更不願親手造就死亡。在以前,他總是優先預設一個不殺的前提,在確認對祝昊沒有影響之後,選擇放他們一馬。
但是現在,長矛的尖端閃爍著寒芒,筆直刺向戰鎧最脆弱的脖頸。
一、二、三。
戰鎧輕數著自己的呼吸,然後在武妄近身時閃身,貼著他的後背將他擁入懷中。
戰鎧輕輕蹭了武妄的肩頸,似是在懷念、銘記這份柔軟。
武妄的身手是他親自教的。
事實上,戰鎧最容易殺死的人就是武妄。
「對不起。」
戰鎧閉上眼睛,扣住武妄的右手。弓步上前,左手翻轉就帶著長矛調轉方向,刺入他的胸口。
「但我還會殺了你。」
武妄閉上眼睛,蹲下身,將懷裡的屍體平放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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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殺你一次。所以武妄,我欠你一條命。」
戰鎧撿起掉落在地的長矛,又一次向前走去。
母樹的造物已經殺戮完畢,那麼接下來出場的會是什麼,母樹自己嗎?
他想起神秘強者的話,母樹也是樹。
如何殺掉一棵樹?
砍下枝幹、挖出根莖、燒掉果實,不然,泥土和水露會贈予它新生。
他做得到嗎?
起碼現在不行。
但是在這裡,神路會告訴他,如何擁有殺掉它的能量。
出乎意料的,濃霧散去后,戰鎧面前空曠的只有空氣。
他連一片葉子都看不見更何況母樹。
這是一片單純驅散了霧的空曠空間。
腳下棕黃的土路蜿蜒通向遠方。周遭的景色是一片只能看見沙石的荒原。
戰爭之路上刷新出的是他的敵人。
但現在,敵人在哪裡呢?
戰鎧蹲下身,指腹按過荒原的表面。五指內扣,猛然挖出一塊泥土。
他端著泥土。直覺告訴他,敵人就在土內。
他雙指捏起一小撮土塊,用了最笨的方法——碾磨。
忽然,他察覺到指尖傳來的劇痛。
一隻深黑色的小蟲悍然跳出,在生存危機前彰顯了自己的存在感。
戰鎧下意識甩手,將咬他的蟲連帶著土一同砸向地面。
小蟲只咬了一口,他的食指的第一根指節上的血肉已經全部消失,光禿禿立著一條白骨。
在戰鎧的痛呼聲發出來之前,指骨沒了連接,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他似乎看到了地面的涌動。
數不清的黑色小蟲從地底鑽出,覆蓋在了他的指骨之上。
戰鎧屏住呼吸。
看著指骨被小蟲包圍,他下意識後撤兩步,離荒原遠了些。
等他站定時,白骨已經被啃食殆盡,他只來得及捕捉黑蟲回到土裡的畫面。
戰鎧從心底生出懼意。
放眼望去,荒原一望無垠。他所在的神路不過是寬兩米的泥土路,渺小得像是一根系帶。
「這些蟲子,究竟是什麼?」
按照神路以前派發敵人的規則。敵人出現的範圍是神路的路面上,打不過就過不了。
現在他的路面空空蕩蕩,敵人出現點卻是此前從未出現過的神路之外的領地。
如果說,神路之上刷新出的對抗生靈來自於他的世界。
那麼這群蟲子,來自於世界之外。
這也能解釋它們離譜的殺傷力以及不同於其他生靈出場方式的原因。
但目前看來,黑蟲只在荒原的土下出現。神路的路面乾乾淨淨。他甚至用那根短指戳了一下,沒有引來任何攻擊。
「起碼現在,這條路是安全的。」
戰鎧繼續向前。
濃霧再也沒有匯聚。
戰鎧的腳下,是無限遠的神路,身側是危險重重的荒原。
他好像,被困到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