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康斯坦丁

韓先生安然落地，腳尖點地的那一刻，齒輪轉動的聲音穿透青銅牆壁，落入耳中。

「哪兒來的齒輪聲？」韓秋疑惑。

「青銅宮殿。」韓先生用燈光照亮四周，「宮殿開始運轉，它活了過來。」

這裡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武器，全是青銅鑄造。

較為顯眼的是一個輪椅，叫它四輪小車更為合適一些，韓秋想起了那句「全軍衝殺諸葛亮四輪車」。

莫名的喜感。

「這裡是哪兒？」

「煉金房，諾頓製作武器的地方。」韓先生隨意拿起一把古式長劍。

這柄長劍不知存在了多少歲月，依舊鋒利。

「龍類還需要兵器嗎？」韓秋不能理解。

「龍類擁有繭化成人形的能力，龍軀雖強大，但免不了有一些缺點。」韓先生說：「現在是混血種的時代，龍類剛孵化的話會很弱小，所以他們會選擇人類的身軀，藏匿在我們身邊。」

「那……變成人的龍，還是龍嗎？」

「狐狸精變成人，就不是狐狸精了嗎？」

「我去，好回答！」

韓先生推開沉重的青銅門，上千斤的重量，於他而言只是抬抬手的事情。

韓秋再一次感覺到了血統的強大之處。

門后是較為寬闊的地段，天上懸挂著太陽。

不遠處有著一片麥田，麥穗顆顆飽滿，脈絡清晰。

麥田後方是一座尋常屋舍，窗子緊閉。

旁邊種著一棵蘋果樹，枝繁葉茂，些許蘋果高掛枝頭。

本該美麗的一幕，卻因為都是青銅所鑄造而顯得詭異，少了生命的氣息。

風吹不動麥子，屋舍沒有土磚青瓦的色彩分明，蘋果也不會掉下砸落在牛頓的腦袋上。

韓秋驚得說不出話來，無法想象這是怎樣的手筆。

讓雕刻師來，估計忙活一輩子都弄不出這樣的場景。

「為什麼會有太陽？」韓秋捨棄了邊角，詢問最重要的部分。

「煉金技術和言靈的結合體。」韓先生稱讚道：「青銅與火之王的煉金技術，只有尼德霍格能壓一頭。你知道青銅宮殿是怎樣建造出來的嗎？」

「大哥，你問我，我問誰？」

韓先生無視他的話語，自問自答：「挖空一座山，從山頂用滾燙的青銅液體澆灌，再把外殼敲碎。」

「我尼瑪！」

韓秋試圖用別的話語來形容自己的震撼，奈何肚子里沒幾兩墨水，只能一句「尼瑪」。

換別的詞語……有一句：6！

韓先生沖向那間屋舍，輕叩了幾聲。

「有人？」韓秋糾正：「有龍？」

「康斯坦丁在裡面孵化，這次任務的目的就是提前把他放出來。」韓先生推開了門。

足夠寬敞的房間，窗口處擺放著一張書桌，透過窗戶剛好能看到麥田。

青銅床靠牆擺放，足有三米寬，能躺下一頭牛。

韓先生對這裡的布局沒有任何興趣，他的眼中只有那個黃銅色罐子。

那並不是真正的黃銅，而是由特殊的煉金材料鑄成。

它擺放在床頭，看起來年代久遠，形狀跟雞蛋極為相似。

仔細觀察，能看到一處很細微的裂縫。

「諾頓和康斯坦丁同時在這裡面孵化。」韓先生慢慢靠近，撫摸這個黃銅罐子。

應該稱之為「卵」。

青銅與火之王的卵。

那般高貴的生物，怎麼能侮辱？

「那諾頓呢？」韓秋問：「怎麼就剩下康斯坦丁了？」

「諾頓和康斯坦丁早就被秘黨找到了，只是他們為了某種計劃，又把這玩意送了回來，不過運送途中出現了一點意外。看到那個裂縫了嗎？他鑽了出來，在運送的路上，逃跑了，很多年前的事情。其實你認識諾頓。」

「我認識？仕蘭中學的同學？」

「不是，算是路明非的網友，他跟你提到過。」

韓秋回憶著，旋即驚呼：「老唐？」

「對，不準對任何人提起，知道嗎？」

「明白，反正你會對我下禁制。」

「知道就好。」

韓先生取下腰間的試管，裡面裝著粘稠的液體。為了調配這種難聞的液體，韓秋按照韓先生的吩咐製作了一天一夜，也只弄出這麼一點。

好在大學學的是化學，實驗沒少做，不然還真有點跟不上韓先生的要求。

「灰錫溶液是很難弄出來的，你整的這玩意實際上腐蝕效果很微弱。不過配上金屬和火焰，足夠讓康斯坦丁蘇醒了。」

韓先生說完，把刀貼著罐子放好，隨後小心翼翼地將液體滴在罐子的上方，這個過程有些漫長，且十分煎熬。

半個小時后，韓先生才直起腰，拿出一瓶酒精全部倒在罐子上。

「準備吧。」韓先生往後退了幾步，念誦龍文。

酒精噌一下地冒出一團火焰。

金屬，火焰，外加上處理過蛋的外殼，喚醒康斯坦丁的條件已然具備。

火勢慢慢變小，在徹底熄滅前，罐子咔嚓一聲，裂開了一道縫隙。

緊接著，裂縫迅速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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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先生沒有任何猶豫，馬不停蹄地往外跑去。

他對這裡很熟悉，知道該從哪條通道離開。

「跑什麼？」韓秋問：「來這裡不就是為了找他的嗎？」

「是找他的卵，不是找他。」

青銅宮殿里的溫度在逐漸升高，齒輪轉動的速度也在加快。

「我可沒興趣跟一個戀哥狂打一架。」韓先生拐過轉角，身後一道道青銅門重重砸下，「而且我打不過。」

「細說戀哥狂的事情，還有，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出去再說，至於目的，以後你會明白。」

「你怎麼跟我媽似的，永遠都是『以後你會明白』。」

「我可不會像你媽媽那樣慣著你。」

韓先生停下腳步，已經到達通道的盡頭，面前是掛著人臉的牆壁。

活靈，mad，又是活靈。

韓秋真心覺得這玩意長得噁心。

青銅牆壁的溫度已經高到一眼看過去會視線模糊，宮殿內的氧氣含量正在急劇下降。

韓先生激活活靈，關閉燈光。

他轉身，一片漆黑中只剩下黃金瞳的光芒。

「歡迎回來，康斯坦丁！」

韓秋搞不懂他為什麼會笑，在笑聲里，活靈一口吞下他。

————

青銅屋舍內，赤身裸體的小男孩蜷縮在床上，身旁是罐子的碎片。

他瘦弱不堪，肋骨的輪廓尤為明顯。

「哥哥……」他呢喃著：「哥哥……」

低落的情緒逐漸升高，其周身燃起火焰。

身下的青銅床開始有了融化的痕迹，連帶這座屋舍一起。

「哥哥……」

失去的記憶在恢復，如一塊塊碎片開始拼湊。

「哥哥……外面……千軍萬馬。」

那是千軍萬馬討伐神的戰役，殺聲滔天，殺意充斥著宮殿的每個角落。

兩個少年依偎在自己的房間，等待死亡的到來。

「哥哥……為什麼不吃掉我……吃掉我，君臨於世。」

「我不想死……死亡很痛苦，只剩下黑暗。連黑暗都狹小得可怕，透著悲傷。」

「哥哥……這一次我來保護你吧……」

屋舍被融成液體，男孩的瞳孔再度明亮了起來。

金色的光芒璀璨耀眼，威嚴自重。

他想起了自己的死亡，在城市的中央，掛於高桿之上。

火焰席捲了這座名為「白帝」的城市，也葬送了他的生命。

以初代種君王的性命……來舉行一場獻祭。

「康斯坦丁！」他記起了自己的名字。

跨越戰爭的嘶吼，倒下的戰旗會再次豎起。

「哥哥！」

再一次呼喊后，他暈了過去。

那些恢復的記憶如沙般流逝。

這副身軀還不夠強大，無法支撐那樣的記憶。

龍侍抵達了第三層，在見到康斯坦丁的那一刻，入侵者的事情不再重要。

它朝著昏睡的君王低下頭顱，發出低吼。

偉大的青銅與火之王，這是來自臣民的覲見。

然而康斯坦丁並沒有蘇醒的跡象，龍侍圍繞他匍匐下來，將他護住。

飛速轉動的齒輪緩慢了下來，青銅宮殿里的溫度也慢慢恢復正常。

這裡的空氣能支撐多久，無人知曉。

————

路明非猛然坐起身，大汗淋漓。

一場噩夢，無盡火焰有燃燒世界的趨勢，兩個少年在火焰中奔跑、嬉鬧，分明他們自己也被燒得體無完膚。

夢中，路明非就像一個透明人，只能目睹這個世界的毀滅。

他恍惚地看向窗外，恰一輛輕軌快速經過，往日嫌棄的噪音一下子悅耳了起來。

這是現實，不是夢。

「明非！」嬸嬸的呼喊聲從客廳傳來：「出去買點蔥姜蒜！」

「哦哦好！來了！」路明非翻身下床，搖了搖頭，將噩夢晃出腦袋。

世界的毀滅與他無關，他還是那個寄住在叔叔家的衰小孩。

買完蔥姜蒜，吃過晚飯，去黑網吧坐會兒。

他這般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