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再去一次
銀行,正式成立。
名字也很言簡意賅,大明銀行。
順天,應天,濟南,開封,太原,西安,武昌,蘇州,杭州,福州,廣州,南昌,桂林,成都,貴陽,昆明,皆有開設。
這些地方,既是各地政治中心,也是經濟中心,這些銀行承擔的是兌換、存款、借貸,三大業務。
鑄造銀元,只能在京師鑄造,而後發往各地。
同時,這些地方銀行的主管官員,都是戶部派出去,屬於京官。地方上發生的事,銀行的主管官員會向京師稟報,也可以作為對地方的另一種監察。
大明銀行在京師開業的當天,為了表示支持,朱翊鈞派人去存了白銀二十萬兩。
勛貴們聽到風聲之後,立刻跟進。
存錢也是有講究的,不能說為了表忠心就撒了歡似的存。
存三十萬兩,有些勛貴不是拿不出來。可皇帝才存了二十萬兩,你存三十萬兩,你小子想進步想瘋了?
而且存多了也容易引起懷疑,就那群科道言官,真就能吵吵著要徹查勛貴們的家底。
存少了,也不行。就你們那麼多莊田,那麼多歲祿,存少了,那還不如不存呢。
那就只能不多不少。
公爵,每人存了三萬兩,侯爵每人存了兩萬兩,伯爵每人存了一萬兩。
在京師沒有差事,已經回了南京的勛貴,如魏國公,則將錢存進了南京的銀行。
存款數量與京師的勛貴一致。
在京師有府邸,可在其他地方任職的勛貴,如廣東總兵寧遠伯李成梁、漕運總兵懷寧侯孫世忠,則由他們在京師的家人代他們前去存錢。
包括剛剛被冊封為遷安伯這個流爵的遼東總兵杜桐,也存了一筆。
文官們,也沒有湊這個熱鬧。
他們的那點俸祿,在明初的時候還算可以,可在這時,貨幣貶值,通貨膨脹,根本就不夠用,就沒去存。
就文官那點俸祿,真要是去存上個幾千兩,那才是純純的就是蠢呢。
單是京師的銀行,先是司禮監首席秉筆太監張鯨擺開儀仗,代天子來存錢。
而後,京師勛貴,按照爵位高低,由英國公張元功開始,一個存完了,下一個立刻接上。幾十家勛貴挨著上。
場面給的很足,現場效果拉的滿滿的。
百姓嘛,天生就好看熱鬧。
那麼大的陣仗,那麼多大人物,都不用花錢買流量,人烏泱烏泱的,一時之間竟引得人爭相觀看。
尤其是那一箱又一箱白花花的銀子抬進去的時候,很多人都恨不得把兩隻眼都釘死在上面。
用不用刻意宣傳,不到半天的功夫,大明銀行開業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北京城。
而京師中的其他錢莊,則顯得惶恐不安,甚至隱隱有聯手抵制之勢。
戶部大堂。
尚書宋纁坐於上位,左側首位坐著左侍郎王遴,右側首位坐著右侍郎楊俊民。
其餘的戶部官員分坐兩側。
「銀行開了將近一個月了,有多少百姓來存錢啦?」
戶部尚書宋纁的聲音在大堂中迴旋,雖然音量不高,可每個人都聽的真切。
其實,就算聽的不真切,堂內的人也能猜到宋勳想要表達的意思。
「很少。」
戶部右侍郎楊俊民是負責銀行事宜的,這兩個字也是他答的。
「今天早上我才看過銀行的賬冊,存錢的人不足半百,甚至還有七八個存錢的人把錢取回去。」
「聊勝於無啊。」
說到最後,楊俊民一聲嘆息。
對於存錢的事,宋纁並未感到奇怪,接著又問,「京中的錢莊呢?還是沒有願意併入銀行的?」
「沒有。」
這次答的,是戶部左侍郎王遴。
南北兩京以及其他各地都有銀行開設,一時之間負責銀行事宜的右侍郎楊俊民忙不過來,於是聯絡京師錢莊的差事,就交給了左侍郎王遴。
宋纁的語氣沉了幾分,「一個都沒有?」
「一個都沒有。」王遴的語氣比顯得宋勳還要沉。
「不僅沒有,聽下面的人說,這些錢莊害怕銀行搶了他們的生意,似乎是想要聯手抵制銀行。」
「反了他們!」楊俊民猛拍身側的桌子。
「一群奸商,竟然妄圖抵制朝廷國策!」
「尚書,您點個頭,下官這就去給刑部去函,讓刑部以擾亂國策為由,拿了他們。」
楊俊民是楊博的兒子。
嚴世蕃認為天下有三才,一位是他嚴世蕃自己,一位是陸炳,還有一位就是楊博。
身為名門之後的楊俊民,那也是有脾氣的,怎麼會容忍一群商人在他的面前上躥下跳。
宋纁了解楊俊民的脾氣,便好言勸慰,「伯章,稍安勿躁,何必與他們一般見識。」
「一群商人而已,這天上哪塊雲彩有雨,哪塊雲彩沒雨,他們說了不算。」
「諸位都知道,我曾任保定巡撫。那我就與諸位說一說我在保定巡撫任上遇到的一件趣事。」
「有一次我乘轎出城巡視,路上有一人見官轎不避,立在路中。隨行的護衛本欲上前喝斥,可等走近一看,是一位老婦人。」
「男女授受不親,護衛只好退回轎旁,發問道,你這婦人為何見官轎不避?」
「那老婦人竟也理直氣壯,說道路又不是我家的,憑什麼讓她避讓。隨行的護衛立刻喝斥,說這是保定巡撫宋中丞的官轎,你真是好大的膽子!」
「豈料那老婦人依舊不懼,說巡撫算什麼官啊,這皇城腳下當官的多了,哪天不得見幾個,巡撫還不夠看。」
「隨行的護衛本想捉拿,我攔住了他們,何必與一個老婦人計較呢。回衙之後,我將此事講與同僚。衙門裡的同僚皆笑道,那老婦人的眼界著實了得,竟然連封疆大吏都不放在眼裡。」
「我講這件事,並不是想表明我宋某人有多麼的寬宏大量,而是想表明一個道理,有些事情可以讓步,但有些事情不能讓步。」
「正如民間說的那樣,一個原本和睦的家庭突然變得不和睦了,無非就是原本那個受委屈的人不願意繼續受委屈了。」
「我們為官者委屈一些,給予百姓方便,這是我們的職責所在。」
「若我們受了委屈,但百姓卻沒有得到方便,那就要想一想,這個方便,讓誰得去了。」
「王侍郎。」
戶部左侍郎王遴立刻回道:「下官在。」
宋纁稱呼戶部右侍郎楊俊民的表字:伯章,而稱呼戶部左侍郎王遴卻稱呼官職,這並不是有遠有近。
就算是真的親屬有別,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宋纁身為戶部尚書,也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王遴心中也明白,宋纁要說的,是正事,故以官職相稱。
正事,當然要正式。
「王侍郎,再安排人去,去和那些錢莊講清楚。」
「他們做生意不容易,朝廷維護國家安寧也不容易,我們都互相體諒體諒。」
王遴自然清楚宋纁的意思,這是最後的通牒了,因此回答的也沒有任何猶豫,「下官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