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耳釘丟了
第一周的日子過得飛快。柳小妙一絲不苟地幹活,有七分力決不藏三分。
如此一來,在領導眼裡,學歷平平的她,在某些細節上較真,做得甚至比有實習經驗和名校光環的董茜茜還更令人滿意些。
住處也落實了,離公司較遠,通勤得花去約四個小時。勝在價格便宜,不到一千能租下個帶窗的小單間。
白天她像個小陀螺不停轉。夜晚來臨時,頂著一身疲憊從地鐵出來。強打著精神繼續換乘公交和共享單車。
周五來了,打工人心心念念的周末到了。
這一晚,她快十點才踏進狹小的出租屋,關上油漆剝落的舊門,悶熱和牆角散發的異味撲面而來。
撳下檯燈開關,在昏暗的光線里,動作輕柔地把門口的一隻袋子擺在床邊,看著它出神。這襯衣和鉛筆裙是下午由洗衣店員工送到的,散發著淡淡的香味。
她捨不得手洗,咬咬牙送去了部門女同事推薦的品牌洗衣店。
花了百來元,熨燙筆挺如新。柳小妙忍著壓了一周的激動去翻手機通訊錄,裡邊傳出的語音卻讓她幾乎要當場崩潰--
撥了十次都被告知是空號,究竟哪裡出錯了?
空號?!腦海里彷彿遭遇晴天霹靂。
左右都記不起具體號碼。腦海里摸不出一星半點印象。或是當時太過緊張,不知是按重複了還是按漏了。
一心難以二用。一邊是憂心面試,一邊又糾結這份雪中送炭的饋贈,自然是要忙中出錯的。
「哐當!」金屬落地的脆響,打斷了她的思緒。薄薄的隔牆是用塑料泡沫板貼了牆紙湊合的。另一間小房稍微一丁點動靜都會無限放大。
看房的時候,她沒有留意隔壁住著什麼人。只聽房東,一個胖乎乎的五十來歲土著阿姨說,一屋子租給六個姑娘,安全絕對保證。
住的第一晚就夜半被左右隔間的噪音吵得無法入眠。有時是微信語音,夾帶嬉笑怒罵。有時是視頻短劇誇張的人物對話。等娛樂消停了,又是此起彼伏的呼嚕和磨牙。
柳小妙二十二歲,精力和體力都不錯。連續五天的睡眠不足,已經讓她的眼底藏了一層疲憊,坐在床沿上久久不想站起來。
「我好累......」
董茜茜住的地方就在公司後邊。步行十分鐘即到。不願走路乘公交不過一站地。柳小妙從上司那裡得到的肯定遠超了她的預期,原本到點就撤,改成了主動加班加點。
這麼一卷,柳小妙也不得不推遲下班時間,導致回家更晚,晚到出租屋裡大部分夜貓子都進入了活躍期。她們有的是自由職業,每日睡到中午才起。自然夜裡要嗨到極致。
四環的一處高檔小區,半數的房間都已熄燈。不眠的年輕男人坐在飄窗台上,搭著一條長腿,望向深邃的夜空。
一周前,他去人民大學看望爺爺,遇到了在火車上有過一面之緣的女孩。周逾雙手歸還半新不舊的小紅帽。看到她寒磣的衣著,眼裡流露的無助感,心中不禁泛起憐憫。
衣服和裙子都是現成的。爺爺家的書房地板上堆了有不少被堂妹「冷落」的夏裝。小姑娘愛追時髦,買多了穿不過來,怕父母訓斥就悄悄藏老爺子家裡。
周五的家庭聚餐,周瑩照樣笑嘻嘻地來了,有些令人刮目相看。往常吃飯,愛聊娛樂八卦。這次正兒八經地聊起最近在市電視台實習。
面對周逾半信半疑的眼神,她也挺謙虛地承認是託了爸爸的朋友幫忙。否則,憑其真實能力只能去端茶倒水。
不過衣櫥里服飾顏色過於亮眼,被組裡的前輩教育要穿得素雅大方。周末順路來爺爺家翻翻存貨。
周逾跟著風風火火的堂妹進了書房。借出去的那套,他已經去商場專櫃買了一模一樣的。自以為天衣無縫。
周瑩如小狗刨骨頭一樣地亂翻,衣服裙子瞬間堆成了小山。
他低頭悠然看手機,面不改色。
「哥,書房裡有沒有其他人來過?」堂妹忽地焦急起來。
周逾表面上淡定著,眉頭微微一蹙。
「除了黃姨打掃衛生,就我和爺爺。」
「哼,我就說有的人特能裝。狐狸尾巴藏不住總要露出來。要不是看在保姆難找的份上,現在就去派出所報案。」
周瑩鼻子里冷哼著,重重地把一個熟悉的品牌衣服袋子摔在桌上。
「小瑩,到底是缺了哪樣?」
「哥,這裙子口袋裡塞了對耳釘,今年的限量版。上閑魚賣二手都可以掛好幾千。」
「耳釘?!」周逾微張著嘴,愣在原地。
腦袋彷彿挨了一記重鎚。半晌才覺察失態。
「乖,」他拍了拍堂妹的頭,「哥給你買新的。有空了我慢慢找。還能長翅膀飛走呀?」
「不用你充好人,我自己有錢。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周瑩瞪著眼,抬腳將粉色小拖鞋踢飛。回到客廳也躺在沙發上不理人。引得周老爺子好一頓勸才漸漸息怒。
這頓晚餐,氛圍沉重。周逾握著筷子,心神不定。無論周瑩往他面前的盤子里夾的什麼菜,都味如嚼蠟。
「哥,瞧你去了趟鄉下,累瘦了。嘗嘗蓮子枸杞燉雞湯。」
「好。」周逾怔怔地端起冒著團團熱氣的湯,喝了一大口,看得周瑩心驚肉跳。
堂哥是個極其聰慧的,怎麼忽然遲鈍得連滾燙的湯也喝不出來?
或許是有女朋友了?悄悄帶女朋友來過爺爺家?女朋友又順手牽羊了?
三連問已產生。周瑩反而像輸了理的那一方,愧疚自己給敬重的親愛的哥哥出了道棘手的難題。
她沒有像往常那樣吃完飯還要纏著他去外邊逛街,早早放了碗就獨自走了。
至於耳釘,周逾默默地逛遍了鬧市區的商場,果然奢侈的從上千到數萬數十萬不等。
堂妹不再提這茬,明顯是給他留了面子。然而兩人之間已經因為這件意外產生的事,逐漸失去了從小長大的那種信任。
這一晚,他獨自靠著明凈的窗,喝了一整杯冰水。在理智的清醒中,現實刺痛感很真實。
送人玫瑰,不求手有餘香。可是對方似乎並不領情,甚至無情地傷害了一番好意。
距離大學西門相遇,已經過去了五天。不管面試如何,他都無從知曉。
女孩子杳無音信,處於失聯狀態。
「我不指望那姑娘還的。起碼回個電話,也能問問她有沒有看見耳釘......」
「該死,我怎麼懷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