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青山遮不住
東方露出了魚肚白，景浩的這艘船已經破爛不堪，難以支撐他回到智人國。最近的港口便是在塞倫，這也是蔚辰他們的下一站，所以索性便先朝著塞倫城開去。
船上原本的船員都變成了白骨，戌狗一一將他們都恢復了肉身。「至少，要以人類的身份死去。這是我能給他們最後的尊嚴。」
景浩看著昔日的戰友們，在這個噩夢般的晚上后，卻天人永隔。這一瞬間，他甚至懷疑其實死掉的人是自己，而他們都還在那個充滿陽光的世界活著。想到這裡，景浩的嘴角微微笑了一下，如果真的是這樣就好了，如果真的只有自己死掉就好了。
聯繫不上智人國，連第一時間通知戰友們的家屬都做不到。
當然，失聯的原因在於這艘船的所有電子設備都被蔚辰和將黎拆掉了。在知道窮奇的骨骼是因為金屬鎢而變得堅固異常之後，蔚辰把所有電子設備拿來製作將黎用的那個「魔葯」。因為集成電路和光電設備中含有金屬鎵。金屬鎢雖然非常堅固，但是如果和金屬鎵接觸，鎵可以在鎢的晶格中擴散，形成鎵-鎢合金。這種合金化過程會導致晶格缺陷的形成，從而變成一種熔點只有三十度的合金。
蒼靈走到景浩身前，輕輕拍了一下景浩的胸口，那裡便開出了一朵小白花。
「謝謝你們。」景浩強忍著情緒。
「我們去甲板上吧。」蔚辰招呼著各位離開船艙，好讓景浩一個人待一會兒。
所有人都出去后，蔚辰卻並沒有立刻離開，反而到了景浩身後，「這麼做值得嗎？為了一群根本不在意自己生命，來到這兇險之地找樂子的人而搭上你們這麼一群人類精英的性命。」
「當然不值得。」景浩頭也不回地說道。
「哦？」這個回答讓蔚辰有些意外，他一度以為景浩是那種擁有純粹的責任感的人。
「我們是聯合調查小組，並不是專業的救援隊。我們會來到這裡的唯一原因是你在我們船上。JIT的指揮官知道這件事情，所以才希望你能幫助我們。可是，如果你不在我們船上，早就被附身的魏飛的那通求救電話是為了把誰引過去？」景浩看著停屍台上王若筠那彷彿還活著的紅潤的臉龐。
「有的時候你需要換一個角度看待問題。如果不從你們人類的角度，而是從這些怪物的角度來看。即便再騙來一批人類救援者對他們而言也沒什麼好處。既然遠洋五號可以自主行進，那麼駕駛這油井從靈川湖海岸登陸就可以入侵你們的領土了，不是嗎？」
「從怪物的角度……」景浩沉思著。
「不過我暫時也沒有想到原因就是了。」蔚辰慢慢朝著出口走去，「只一點，等你回到JIT后，一定要小心。JIT裡面應該混進了和這些怪物狼狽為奸的人。」
說完，蔚辰便離開了。
他沒有完全說實話，原因他的確不敢篤定，但是心中卻早有猜測了。經過布林登身邊時，他的目光在這個龍少年身上停留了一秒。布林登注意到了他的視線，回給了蔚辰一個純真的笑容。
「希望是我想多了……」蔚辰心中這般想著。
「他怎麼樣了？」見蔚辰出來，將黎關切地問道。
「他比我想象的要堅強得多。看來當時在空天市我們全員差點都栽在他手裡不是因為我們運氣差，他的確是個很有主見的人。」蔚辰微微一笑，但他很快注意到了將黎憂心忡忡的神色，「你在擔心式祈？」
「是的，狼哥。剛才和戌狗大人聊了一下，知道了式祈去做卧底的情況。但現在，焚寒早就離開了這裡，他知道了式祈和我們是一夥兒的，肯定會去通風報信。式祈在龍之國已經不安全了。」將黎現在對自己的同門師弟非常擔心。
「我母親應該有應對的方法吧。」蔚辰看了一眼自己的母親。
戌狗也回了一個眼神給他。
「戌狗大人說她會去找未羊長老，讓他通過夢境給式祈警告。」將黎低著頭。
「一定會沒事的。」蔚辰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這個苦惱中的小企鵝，但他一直對式祈被派去做卧底的事情頗為不解。稍微勸解了幾句后，便來到了戌狗那邊。
兩人站在船頭，看著遠方越來越明媚的晨光。他們之間無需言語，在腦海之中便能溝通。
「你相信未羊嗎？」
「他是我的同伴，我自然相信他。」
「式祈這麼突然去到操偶師家族，和未羊有關嗎？」
「有。」
「操偶師家族的目的是什麼？我之前在船上聽他們說起過以前弟弟在西嵐高地辦的一個案子，那些操偶師在培育朊病毒感染的大腦？」
「正是因為未知，所以我們需要式祈這顆釘子。目前我們已經知道的操偶師家族出動的幾個動機，百靈那一次是為了得到虎落，連續殺人案中是為了朊病毒，魔法學校之戰是為了石武藏起來的獵魔人的靈魂晶體，而這次遠洋五號是為了龍族的上古遺骸化做的石油。這些東西之間，應該會有什麼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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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還牽涉到了虎落和石武，還有龍族，看來龍之國是必須得去了。」
「媽媽希望你和你弟弟放棄這趟不可能成功的冒險，如果你們不想在未來和你們最不想分離的人經歷生離死別……」
「媽媽，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停下來。就算弟弟可以找到一個值得留存一輩子的地方，對我而言，這樣的地方也早就不存在了。當然，這話我會轉告給弟弟的。」
蔚辰在腦中說完這句話，便離開了船頭。只剩下戌狗一個人迎著朝陽，將那顆鑽石般的淚水藏回眼窩之中。
「孩子大了就是不由娘。」沐檸找到了戌狗，雖然她聽不到二人的交流，但看著他們的神色也大概知道蔚辰又倔強地拒絕了戌狗。
「早知道一切都是註定，但我卻還想改變什麼。」戌狗看著無盡的汪洋，「有的時候我真的恨時間，就像永不回頭的洋流一樣。」
沐檸面露疑惑，她沒明白戌狗在感慨什麼。
「有什麼事嗎？」戌狗收住了自己的感嘆。
「我想在這邊多停留一段時間……」沐檸想著要怎麼委婉地說自己的目的。
「為了找到石武？」戌狗一語道破。
「總不能讓晶石一直在我體內，既然已經暴露了，我也該物歸原主了。」沐檸點點頭。
「你應該知道，你這顆晶石對於狐國和犬國的聯盟很重要。」戌狗淡淡地說。
「我知道，對於管理官來說的確如此，但我現在不是在向管理官請求，而是在向您。對於管理官而言，兩國聯盟的確是最重要的事情。但是，對您來說也是如此嗎？您是蓋亞的守護神獸，國家，對您而言重要嗎？」沐檸用近乎祈求的語氣說道。
戌狗沉默了良久，最後竟然笑了一聲。
「您……」沐檸有些不知所措。
「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戌狗面帶微笑輕聲說道，那笑容如同清晨穿透薄霧的陽光一般溫暖而明亮。此時，一輪火紅的朝陽正正地從她面前緩緩升起，將那片黑暗驅散殆盡。經過漫長漆黑的一夜，大海也漸漸蘇醒過來，原本如墨般濃稠的黑色逐漸褪去，慢慢地變成了一片湛藍通透之色，就像是一塊巨大的藍寶石，閃耀著迷人的光芒。海風輕柔地吹拂著戌狗的髮絲和衣角，帶來絲絲涼意和咸澀的味道。
陽光也照在了船尾的兩人身上，在他們身後投下了四個漆黑的影子。
……
伴隨著黎明的曙光逐漸穿透夜幕，溫格爾格的港口開始蘇醒過來，一片繁忙而又熱鬧的景象。一艘艘商船和貨船整齊地排列在碼頭邊，巨大的船體上擺著一箱箱貨物。碼頭工人們身著粗布麻衣，頭戴草帽，或是肩扛手抬，或是推動裝滿貨物的小車，來來往往，忙個不停。他們的汗水順著臉頰滑落，但手中的活兒卻一刻也沒有停歇。
一艘船頭鑲著海怪的商船剛一到港口，就立刻有不少商販迎上去。這艘船從蕪洲出發，帶來了那個偏遠島嶼的諸多藥材和奇珍異獸。
一個小小的藍色身影就這麼混在港口的人群中，去往了溫格爾格的集市。
懸壺美人也早早來到了市集，為她的病患們採購新到的藥材。
「這次的礦脂品質真不錯，多少錢啊，老闆？」美人拿著通體黃潤的礦脂，嘖嘖稱讚。
「每次都來這一出，我收了你錢晚上不還是把錢又交給你。」艾丹依舊一副牛獸人的打扮，滿臉笑容地看著美人。
「那我就不客氣了。」把艾丹新採到的藥材一掃而光后，美人又去別的商鋪挑揀。
在一個一個小商鋪間流轉時，她突然瞥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虎落？」美人趕上去，輕拍了一下小藍虎的肩膀，「你不應該去塞倫城泡溫泉嗎，怎麼還在這裡？」
「是嗎？」小藍虎愣了幾秒，然後回頭一臉天真地看著美人，「對啊，我正要去塞倫城呢。」
……
「族長，我回來了。」一個小電精靈來到阿斯塔的門前，「按照您的吩咐，我去了落索坡村。不看不知道，整個村莊居然都被燒毀了！」
「是嗎？」阿斯塔打開房門，「那蔚辰的擔心是真的了，我得立刻給他傳信。」
這時，又有電精靈帶著一個大傢伙來到阿斯塔面前。
「是你？」阿斯塔有些欣喜，連忙叫人把晨曦帶來。
「按照你的說法，我把那些染血的土地搜集起來，果然把晨曦復活了。你的這個魔法的確很有效果。」
那人只是微微點頭，腦中卻浮現出另一枚由寅虎之血製成的魔葯，以及服下魔葯的人——阿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