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命令退伍

一個月後，立秋時分。

狩獵營地，對外番號是陸軍某部後勤部留守處，在龍城市郊，表面平淡無奇，實際上裡面駐紮著一支神秘的特種突擊部隊，代號101。

狩獵者小隊五名戰士著春秋常服，在會議室里坐定，等待連隊主官的到來。

此時是退伍季，去或留，這幾天會定下來。

李耀軍等五人早已經決定了，全員繼續留轉。他們都是第一期士官，即下士，正是戰士生涯的黃金年齡段，他們就算想回家，部隊也是要挽留的。

所以，今天的會議就是走個過場。

沉悶而快速的腳步聲傳來。

冷水寒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低聲說，「不止連長指導員。」

他們對連長指導員的腳步聲很熟悉，每天晚上查鋪，連長指導員走路的頻率、踩踏地板的力量，兵們再熟悉不過了。

李耀軍隱約感到事情可能不會按照他們設想的路子發展，有了一些擔憂。

首先走進來的居然是老王！

王國華，特種作戰司令部參謀長，少將，也就是他們最頂上的指揮員，因為特種作戰司令部就在邊上，兵們給他取了個外號叫隔離老王，時間一長就簡稱為老王了。

他來幹什麼，難道有作戰任務？

五人幾乎同時這麼想，一下子坐直了腰板，眼裡都是求戰的渴望。

他們這個年齡段最富激情的，且最不願意賦閑的。

王國華身後跟著李耀軍他們的連長指導員，就再沒有其他人了。

特種部隊比較特殊，常常是將軍直接就指揮一支連隊作戰了，戰士們和將軍打交道更是頻繁，因此彼此之間很熟絡了。

王國華面帶微笑，打量了一圈，微微點頭，「精神頭很不錯。」

連長薛正陽和指導員方濤站在王國華身後，表情不太對勁。

「我先給大家通報一下上一次突擊任務的情況，查清楚了，是國際反恐組織給的情報有誤，咱們這邊表現出色，上級領導機關給予了高度評價。」

李耀軍的嘴角不由的微微揚了起來，得到上級的高度評價遠比金錢獎勵更能激勵人。

這個年齡段也恰恰是視錢財如廢土的……

王國華的笑容慢慢消失，語氣略帶沉重，緩緩說道，「有一個突發情況，我想親自向你們做個說明。」

李耀軍心裡咯噔一下，知道壞事來了。

王國華沉聲說，「部隊正在改革，這事相信大家都聽說過了。部隊要精簡，要整編，要重新梳理複雜的關係……狩獵突擊連的編製掛在留守處，很不幸，上面的命令剛到，撤銷留守處，幹部調離，士兵退伍，同志們，我很抱歉。」

李耀軍等人全都懵了，想過任何不好的事情，唯獨沒有想過是命令退伍！

他們完全無法思考了，王國華後面說的話都聽不到了，只看到他的嘴巴在動，一直到王國華走了，他們都沒有反應過來。

薛正陽沉聲說，「離開部隊了，生活還要繼續，你們才二十來歲，不要氣餒，況且，你們一身本事，到哪都能做出一番事業來。」

方濤說，「不少企業在等著招咱們的退伍兵，退伍軍人紀律好執行力強，非常搶手，我看了一下，有不少好企業。」

「都說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現在營盤都沒了。」薛正陽唉聲嘆氣搖著頭，「我和指導員也夠嗆，一個蘿蔔一個坑，就算調到其他單位去，估計也是再幹個幾年就轉業的事了。不說這些了，回去收拾東西，我送你們出去。」

李耀軍起立，帶著四名兄弟往宿舍走，退伍命令來得太詭異太突然，他到現在還沒能接受。

就這麼迷迷糊糊的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連長指導員點驗一番，司務長過來結算髮錢。

「首長交代，多發半個月的工資，回去了別亂花，攢點錢討個媳婦。」指導員說。

司務長的情緒也不太好，估計他也是要走人的。

五年兵齡，退伍費二十幾萬，比一般部隊多一些，可現在李耀軍等人的心思根本不在退伍費上。

領了錢就正式和部隊切割了。

薛正陽和方濤送李耀軍等人出營區大門，在大門口站定，連長挨個和李耀軍等人擁抱，這一別，恐怕就是一輩子了。

到了這個時候，李耀軍等人才完全回過神來——真的要退伍了！

王成眼睛紅了，抱著薛正陽哭。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裡去，抹起了眼淚。牛力受傷最重，但是他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現在哭得像個孩子。

都只是大男孩。

薛正陽拍著王城的肩膀，擦乾淨自己臉上的淚痕，說，「兄弟們，軍令如山，理解要執行，不理解也要執行。你們脫下了軍裝，但是要記住，一日為兵終生為兵，不管你們以後從事什麼工作，都不要忘了自己曾經是一個兵，是光榮的中國軍人！」

「連長。」牛力哽咽著，又要哭。

「不許哭，兄弟們，我們是男子漢，不能掉眼淚。」薛正陽說著，眼淚卻不斷地往下掉。

方濤趕忙勸道，「幹什麼呢，又不是生離死別，現在交通發達通訊發達，想見面還不容易，車到了，走吧走吧。」

小車隊的獵豹車過來，李耀軍等人上車，很快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馬路上。

薛正陽和方濤在大門口站了很久，然後默不作聲地往回走，走了一段，指導員停下來，蹲下來捂著臉嗚嗚地哭了。

薛正陽蹲下來輕拍著老搭檔的後背，眼淚也止不住往下掉。

良久，方濤緩過來了，抹乾凈眼淚，深深呼吸著，看著逐漸西落的太陽，緩緩說，「他們當中年齡最大的是李耀軍，二十五歲，年齡最小的是王城，只有二十一歲。老薛，我這輩子都要在內疚中生活。」

薛正陽沉默著。

良久，他站起來沉聲說道，「國家無戰事，軍人有犧牲，去時少年身，歸來英雄魂。」

「老方，我想轉業。」

方濤緩緩站起來，「你想好了？」

「想好了，我不能讓我的兵孤軍奮戰。」薛正陽低聲說，語氣堅決。

方濤深吸一口氣，「我和你一起遞交申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