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除夕
"阿玉，我爸想邀請你來慕家過除夕，我現在準備過來接你，好嗎？"
戚玉手中的擀麵杖掉到檯面上，她動作一停，驚訝了好半天，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什麼？"
"這是我爸的意思，他知道你今年一個人在臨江單獨過年，所以想邀請你和我們一起吃年夜飯，我媽也是知道的。"
關於慕洛文邀請戚玉來慕家過年這件事，沈霜沒有表現出明顯的不喜，而是選擇尊重丈夫的決定。
雖然她心裡更希望一家四口一起過年，但往年的除夕夜，戚玉並沒有顯得特別多餘。
婚禮上的那場風波已經過去了一年半，且慕彥青的這段婚姻早已結束，她打算放下過去的恩怨，重新接納這個女孩。
年歲漸長，她現在更加期盼家中能安寧和睦，而不是紛爭不斷。
戚玉原想拒絕，但聽到這是慕洛文的意思，她又遲疑了。
她在慕家的那些年，慕伯伯給予了她許多關懷，他會不時詢問她的學習情況與生活狀態，並叮囑家中的傭人好好照顧她。
如果她今晚不去慕家，只會顯得她很沒禮貌。
再三猶豫下，她給了大哥答覆。
"大哥，你過來吧，我收拾一會兒就能下樓了。"
……
戚玉玉匆匆包完剩下的餃子送進冰箱的冷凍室，接著她迅速收拾廚房，再跑回房間換衣服，隨意化個的素淡妝容，拿上包出門。
慕彥青接上戚玉后，知道她有所顧忌，於是用溫和的嗓音安撫她。
"阿玉，不用緊張，我家裡人你都認識，只是簡單吃一頓飯，如果你不想在老宅過夜，那我就早點送你回家。"
"不用過夜，我吃完飯，再待一會就回。"
戚玉知道自己始終是一個外人，她不想打擾到他們一家的幸福團圓氛圍。
……
抵達慕家老宅。
院子里的梅花開得正艷，白粉和玫紅相錯，戚玉站在樹下仰頭看花，這畫面美得讓人窒息。
這棵梅樹是她來慕家的第一年種下的，那時她話不多，只是好奇地問大哥，冬天有沒有能開花的樹，大哥回答說有。
沒過幾天，慕家院子的一角移栽了一棵有十幾年樹齡的梅樹。
大哥說可能要等過年的時候，它才會開花，當時她還不知道過年意味著跟家人團聚，那一年她希望能早點過年。
戚玉已經有兩年多沒有來過慕家，此刻，她站在熟悉的院子里，一股感慨湧上心頭，諸多往事如潮水般浮現，歲月匆匆流逝，只有長大和變老的人們。
她彷彿能看到很多年前，一個扎著兩隻麻花辮的小女孩，站在院內小心翼翼地觀察著眼前陌生的一切。
慕彥青將車穩穩停好后，邁步朝戚玉走來。
他察覺到她略顯拘謹，便決定陪她一起進屋。
"爸，阿玉來了。"
在客廳的沙發上，兩位男人正在隨意交談著，一人坐姿端正，一人則頗為放鬆，姿態再閑散不過。
茶几之上，兩隻茶杯正散發著裊裊熱氣，無形中增添了一點暖意。
慕洛文抬頭親和地沖戚玉笑了笑。
"戚玉，歡迎你回來。"
戚玉趕緊鞠躬打招呼。
"慕伯伯，好久不見。"
慕洛文應了聲，緊接著喊她坐下休息。
戚玉悄然望了眼對面，只見慕辰安正悠然自得地看著手機，她內心掙扎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沒有主動跟他打招呼。
傭人送上新泡好的茶水，她捧著杯子暖了暖手，又聽見慕洛文問。
"戚玉，我聽彥青說，你現在在做演員？"
"是的，我簽了娛樂公司，也接拍了幾部戲，目前的工作比較穩定。"
"那很好，我沒有經常在國內，如果你有什麼困難，可以直接跟這兩個哥哥說，他們會幫你解決的。"
戚玉禮貌地應著："我知道，謝謝慕伯伯。"
片刻后，慕辰安不言不語起身離開了客廳。
其餘三人一邊喝茶，一邊聊天，其樂融融。
廚房裡的傭人們正在熱火朝天地準備慕家的年夜飯，完成這項工作后，他們便能拿上主人家給的豐厚紅包放假回家過年。
沈霜留在國內的時間不多，她在下午去見了幾個昔日的女性好友，直到年夜飯上桌的時候，她才匆匆返回家中。
見到戚玉，她的態度雖不至於冷淡，但也沒有一點熱絡的感覺。
"沈伯母，好久不見。"
"你好。"
沈霜跟戚玉打完招呼，又望向丈夫和兒子，問道："辰安人呢？"
慕辰安站在樓梯口遙遙回應："媽，我在這，天快黑了，我們該吃飯了。"
年夜飯的餐桌上菜色豐盛，全是色香味俱全的佳肴。
慕家有一個專為聚餐設計的包間，內部配置了一張灰色大理石材質的旋轉式餐桌。
五個人隨意入座，戚玉跟隨慕彥青坐在他的身邊。
慕辰安最後一個進包間，他邊走邊挽起袖口，露出冷白的腕骨，隨意挑了一個座位，也恰好與戚玉只隔了一個空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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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洛文宣布開飯，晚輩們才開始動筷子。
慕家人同在一張飯桌上自然而然就聊起了天，戚玉參與不了他們的話題，她一直在默默吃飯。
坐在戚玉身旁的慕彥青總是細心地留意著她，不時地讓餐桌上的轉盤停下來，讓她夾取面前的菜肴品嘗，並輕聲詢問她味道如何。
戚玉覺得每一道菜都非常好吃，如果她今天不來這裡，她的年夜飯只會是一碗簡單的水餃。
另一邊，慕辰安嘴裡吃著東西，一邊還要聽沈霜講話，可餘光不自覺偏向身旁的兩個人。
從他的這個角度看，戚玉和大哥很像是在說著什麼別人不能聽悄悄話，兩人交頭接耳，有長輩在場，也不知道避著點。
慕洛文和沈霜的矛頭一直對準著慕辰安，勸說他不要一意孤行，再嘗試和段兮寧發展一下感情，說不定他能喜歡上對方的優點呢。
這一次慕辰安拒絕得非常直白，坦然道："我壓根就不喜歡段兮寧這種類型的女人，你們逼我也沒有辦法。"
沈霜順勢問："那你喜歡什麼樣的？我看圈子裡還有沒有你喜歡的類型的女孩。"
"媽，你能不能讓我好好吃年夜飯啊？"
慕洛文也不想把兒子逼得太緊，輕鬆地笑了笑，為妻子解釋道："你媽是想明年的除夕，家裡人多一個人吃飯啊。"
聞言，慕辰安撇了下嘴角，特別不屑。
難道今年就沒有多一個人嗎？
過去那些年，戚玉並不會跟慕家人一起吃年夜飯，她是一個需要被藏起來的人，所以每年春節，面對慕家絡繹不絕的客人，她總是會主動迴避，防止別人對她的身份產生好奇。
戚玉握筷子的手指微微一緊，漸漸被一旁的談話聲所吸引，她聽到了一些內容，側目看了慕辰安一眼，又埋下頭繼續吃菜。
原來他對段兮寧沒意思。
原來他是被家長逼迫的。
原來他不喜歡相親。
……
年夜飯結束，慕彥青帶戚玉去院子里玩煙花，家中的兩位長輩在客廳把春節聯歡晚會當初說話聊天的背景音樂，而慕辰安不知所蹤。
煙花轉瞬即逝，絢爛無比
戚玉仰起頭，欣賞停留在天空中的瞬間美景。
放完煙花，兩人在院子的一角，打開水龍頭洗手，慕彥青隨性地甩干手上的水，拿回放在花壇上的手機，隨之發現他有數十個未接來電，全都來自同一個人。
剛剛放煙花的聲音太大，他並未留意，未做多想，直接回電過去。
聊了幾句后，他的神情逐漸凝重，又生出幾分擔憂，耐心安慰電話那頭的人不要著急，一切都有他在。
電話掛斷後，慕彥青轉身對戚玉說："念涵的父親今晚突發腦溢血，念涵目前不在國內，我必須現在去看看長輩，阿玉，我今晚顧不了你，家裡的司機也放假了，不如你今晚在這裡住下。"
戚玉了解到緊急情況后，連忙點頭答應："大哥，我今天不回去了，你趕緊去看看念涵姐的爸爸吧。"
慕彥青對她懂事的態度感到一絲欣慰，摸了一下她的頭，語速極快地對她交代道："二樓和三樓之間有一個錯層，那裡有間客房，你不用問人直接進去休息，我之前都叫人收拾好了，裡面什麼都有。"
戚玉像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我知道了，你快去吧，不用操心我。"
現在沒有比去照看許念涵父親更重要的事。
許念涵是獨生女，現在又隻身一人在美國，親人突發重疾，她只能求助這個曾經的前夫，也相信他的為人和辦事能力。
慕彥青直接開車離開了。
戚玉回到客廳，代替大哥向慕洛文和沈霜說明情況。
"念涵姐的爸爸今天晚上突發腦溢血，大哥已經去醫院了。"
夫妻倆默契互望一眼，不約而同露出震驚的表情。
"念涵的父親都六十五了吧。"沈霜緩緩說道。
慕洛文回："差不多，他比我們倆年紀都大。"
"念涵又在美國，彥青作為前女婿是該去看看。"
……
戚玉坐在一旁沒有插話，眼睛望著電視里的歌舞節目出神。
過了一個多小時，她實在有些坐不下去了，索性起身向兩位長輩恭敬地道晚安。
"伯伯，伯母，大哥讓我今天留在這裡住一晚，那我先去休息了，提前一個小時跟你們說新年快樂。"
沈霜點頭同意，又十分隨意地說："傭人都放假了，反正這裡你又不是第一次來，自己去吧。"
實話實說，戚玉心裡也很沒底，她只在主樓的客廳和餐廳短暫待過，之前根本沒有機會上樓。
主樓的戶型十分複雜，更不止一個樓梯間，所以她並不知道二樓和三樓之間的錯層具體在哪裡，只能靠自己瞎找。
阿玉走在二樓的走廊里，頭頂是一排暗黃色的燈光，當她的腳步聲變響，燈光也隨之變得明亮。
她從東邊的樓梯上來，走到西邊的樓梯口，上下望了兩眼，並沒有發現這裡有一個錯層，但距離樓梯口兩米的位置有一扇松木雕刻的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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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想，莫非那間客房就近在眼前。
走廊上一片寂靜，聽不見任何聲響，就連樓下電視機的聲音也接近於無。
她站在房門前，猶豫了一陣后拉下門把手，推開門，探進半個身子。
室內一片漆黑，她只能走進去，摸索著牆壁。
數秒後手指終於碰到開關，她果斷按下，一盞暈黃色的壁燈亮起。
光淺淺落在男人頎長的背影上，他懶懶散散地靠著陽台的推拉門，頭微低，手指一晃，帶出一抹猩紅。
一縷帶有寒意的冷風從外面吹進來，被室內的暖氣中和。
戚玉隨即明白自己走錯了房間，內心小小地掙扎了一會兒，剛想向那人求助。
那人慢悠悠地轉過身，指尖掐過燙人的煙頭，嘴角微微上揚，像是嘲諷的冷笑。
他率先開口："大哥的房間在對面，你走錯了。"
戚玉愣了愣，起初有些莫名和茫然。
她並不是要去大哥的房間，慕辰安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可能是迷路了，大哥剛才出門了，他讓我今晚睡客房，可我暫時沒有找到。"
話說到這裡，慕辰安本該善意地替她指路，但他什麼都沒說，神情桀驁又深沉，玩著手裡的金屬打火機，清脆的聲響碰撞，在安靜的空間里放大。
不久前，他趴在自己房間陽台的扶手上，仰頭隨意看了眼煙花，又目光垂落望向樓下，恰好看到大哥從背後握住戚玉細白的手腕，教她如何晃動手裡的煙花，那姿勢很像是在擁抱。
那兩人玩得不亦樂乎，偶然間親密的舉動數不勝數，儘管他移開視線，但仍能聽見他們嬉鬧的聲音。
他孤身一人，在夜風的吹拂下落寞地點燃香煙，強迫自己清醒地認識到眼前殘酷的現實。
此刻，得不到回應的戚玉沒好氣地轉身打算自己繼續找房間，而一道分明的腳步聲打破了寧靜，那拖鞋輕輕觸地的聲音，更像是一個女人。
除夕夜，這棟房子里的另一個女人必然就是沈霜。
那扇松木房門只是虛掩著，她只需十幾秒鐘的時間走到門前，便能清晰地看見戚玉正站在慕辰安的房間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