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談心
這御花園來來去去的逛了好多次了,可月下漫步其中,倒有了不一樣的情致,黑、灰、白三色儼然將這御花園勾勒成一幅水墨圖畫,置身其間,如入仙境。
皇上與蘇暄妍兩人各自欣賞著此刻的美景,行至一處八角涼亭,皇上讓蘇暄妍不必拘禮,與他同坐,待兩人都坐下后,見皇上仍舊沒有要說明他留下蘇暄妍的用意,蘇暄妍直接開口道,
「皇上是在為如何處置張昭儀而犯難嗎?」
「你倒是個心直口快的,一點兒也不懂得藏住自己的心思,不像其他人,彎彎繞繞,顧左右而言他,心思、想法什麼的全靠猜!」
皇上聽得蘇暄妍的問話,先是一愣,然後苦笑回道。皇上站起身來,背對蘇暄妍后又道,
「其實朕是有些不願意處置張昭儀的,因為朕對她也有所虧欠,可以說,如果不是因為朕的一己私慾,她也不會被無端地捲入這後宮的紛爭之中」
「所以皇上覺得張昭儀成如今這個樣子,皇上也有責任,然後想為張昭儀開脫罪責?」
蘇暄妍聽得皇上的話,多少是有些生氣的,因為張昭儀一人,楚梵馨落水失子,上官瑾嫣無端被疑,然後禁足華音殿,外加上那名落水的太監和張昭儀的掌事宮女錦織,這麼多人受冤!這麼多人失去性命!皇上竟然還想放過張昭儀!蘇暄妍回話就沒那麼的講究尊卑和禮數了。
「也許在你看來會覺得朕有些昏庸,只重視自己寵愛的嬪妃,而不管他人的死活,可朕也有朕的不得已!」
皇上通過蘇暄妍的話察覺出她心裡的憤怒之意,隨即便說出自己也有苦衷。
「皇上即是一國天子,自是應當以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為己任,為何要因對一人之愧,而視禮法於無物?視人命如草芥?如此,豈非有悖於為君之道?有愧於天下百姓?」
蘇暄妍不顧皇上的懇切目光,徑直說出了自己心中,一個為君者該有的樣子。
「瞧你,朕不過是有些遲疑不定罷了,你竟搬出為君之道來壓朕,未免也太過於疾言厲色了些」
「罷了,張昭儀的事朕還是自己再斟酌斟酌吧,你且先行退下吧」
皇上瞧得蘇暄妍一本正經的樣子,不由得覺得好笑,覺得這個妮子認真起來還真有些像前朝那些倚老賣老的大臣,偏又不好在她這個小女子面前失儀,只得強忍著笑意,讓蘇暄妍先離去。
蘇暄妍給皇上行了禮離去后,在路上不停的責怪自己莽撞,心裡後悔道,
「蘇暄妍啊蘇暄妍,你怎麼就這麼直白地把心中所想給說了出來了?還好皇上不怪罪,要是按照大不敬的罪名定自己的罪,自己就算有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以後說話過過腦吧!」
而這邊的皇上,看著蘇暄妍一臉神色複雜地離開后,不由得笑了起來。
「皇上何事如此高興?」
才背著人笑一會兒,就又有人出現在皇上身邊。
「朕不是讓你們在外頭邊候著嗎?怎麼進來了?」
皇上聽著聲音,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自己身邊的靜忠。聽得他的問話,皇上仍舊笑著然後反問道靜忠。
「奴才見著時間不早了,皇上若是不召幸嬪妃,也該是時候歇息了,以防誤了明日的早朝,這才進來提醒皇上的」
靜忠公公俯身答道。皇上聽后便便往紫宸殿方向走去,又朝著靜忠道,
「如此便回去吧」
靜忠答了是,然後兩人又像剛剛蘇暄妍和皇上那樣,一前一後地走著,或是皇上也覺得這個場面熟悉,想起了蘇暄妍的樣子,臉上又有了笑意。
「皇上今日看著要比往日的興頭高些,不知是何事讓皇上如此開心?」
靜忠瞧得皇上近幾日為著張昭儀的事整天眉頭緊鎖,臉色陰沉,如今才在這御花園裡頭逛了一會兒,怎麼就轉了性?臉上有了笑意?為著更好地在皇上手底下當差,辦事辦到皇上的心坎兒上,靜忠才小心翼翼地問起。
「怎麼,如今你管閑事都管到朕身上來了?」
皇上佯裝生氣,反問到靜忠。
「皇上明鑒,奴才不敢」
即使知道皇上現在心情不錯,靜忠在皇上這樣的問話下也不得不煞有其事地跪下認錯。
「行了,起來吧,你這老狐狸,最擅長的便是一步十算了,倒也不必在朕的面前做這些腔調」
靜忠在自己身邊服侍多年,皇上深知此人對於後宮,對於權威者的事能有多通透,也不和他打啞迷了,便對著他說起了蘇暄妍剛剛的事。
聽完皇上和蘇暄妍剛剛發聲的事,靜忠也只道了句赤子之心,勇於勸諫。
皇上又接著他的話道,
「你也知道,當初朕是為了保住婉素的皇后之位,才讓人去宮外傳播契州刺史張令宜之女張蓁蓁乃是皇后命格的消息,為的就是來日婉素從半裳雲影中出來時,能夠毫不費力便能將皇后之位,名正言順地歸還給她。畢竟張家的官職不高,張蓁蓁也比其他的妃嬪要好拿捏些。因為這個原因,朕總是會覺得對張蓁蓁有所虧欠,所以,即便是如今張蓁蓁惹出了這麼大的事,朕依舊想給她條活路,畢竟,若不是自己當年有私心,她也不一定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再者,獨孤丞相為了陷害張昭儀一族,竟然又將以往發生在婉素身上的事又重演了一遍,叫朕實在是忍不了!當初朕沒能護住婉素,讓她不得不自封於半裳雲影之中,如今的張蓁蓁,朕實在是不忍處置了她,稱了獨孤貴妃和獨孤丞相的心!」
皇上之所以還對張昭儀的處置很糾結,王妃婉素在裡面起到了一個很種要的因素。以前無力與這些人對抗,如今有這個能力了,就不想以往的事再重複上演,也算是對以往自己無能為力之時的一種補救,所以皇上才會對張昭儀的事如此難下定論。
瞧得皇上如此,靜忠公公開口道,
「奴才是個蠢人,只知道種什麼樣的因就該得什麼樣的果,既然皇上覺得張昭儀的族人無辜就赦免他們便是,可張昭儀是確確實實地謀害了嬪妃,害死了皇上的皇嗣,這些事是沒有冤枉她的,她自然該為這些事情負責。若總是只一味的糾結源頭,癥結所在,人們就會發現事情難定對錯,只是人的立場不同所導致的後果罷了,還不如每個人只對自己做事的後果負責就好,何必多思?」
聽到這裡,皇上停下思考了一陣,然後道,
「朕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