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泠川惜別
「不要怕，笙笙…靈兒姐姐會經常去看你們的。要照顧好妹妹哦。」
靈兒笑著，這個笙笙，一定會被琉璃好好照顧。
她對伊尼亞特的記憶已經有些少了，答應下來只是因為風中有熟悉的氣味，總期望自己能回去一趟。那種氣味埋得很深，就像地下的寶藏。而且這段旅程終究不是孤身一人，就算沒有溫暖的姐姐們陪同，自己也會走下去的。
「是什麼樣的氣味呢？」
「吸引我回家的味道。」
「…家？」
「就是以前生活過的地方。」
她說的是一間簡陋的瓦房，村子里的人們都已經認為其廢棄，便無人照看。假使記憶回到自己很小的時候也不會記得周圍人的模樣，只有經常陪著自己的父母和浸潤著風元素的精緻石頭。那之後，便是一場劫難奪走了自己的家人與幸福的生活，她深刻地記得，母親對自己說的最後一句話是這樣的：「去流浪吧，笙笙。但是不要忘了，你是伊尼亞特人。」
伊尼亞特人。這個國度是爭鬥的國度，廝殺、佔領、侵吞，以及各種擴大自己勢力的手段層出不窮。但這僅限於生活不那麼富足的人。取得爭鬥的勝利之後，伊尼亞特人還會享受自己的生活。孩子們擁有幸福的童年，直到領略了廝殺的本質。在厭惡這一切之後，也就到了成家的年紀，便竭力為自己的下一代準備一段美好的、與自己息息相關的回憶。
…
「流浪的孩子回到了自己的家鄉，失去了家人，失去了童年，剩下的只有血淋淋的復仇與下一段悲哀的故事。」
…
「想回去嗎，笙笙？」
「想。」
「會想我們嗎？」
「會。」
「想起我們的時候，會是什麼樣的畫面？」
笙笙眼睛里出現了明顯能夠察覺到的清綠色，她嘴角微笑了一下，緩緩道：「姐姐們…為我清洗傷口。」
她受傷的時候，傷口潰爛發炎，她自己會忍著不說，直到靈兒用夢境察覺到她的身上有部位在發炎。這個時候，便會有溫柔的手指和著清水洗去傷口周圍的流膿和血痂，然後輕輕將礦物藥粉塗抹均勻。很疼，她也很怕疼。但是在製造疼痛的時候，她並不關心對方怎麼想。
「這裡很美，我們多逗留一會，可以嗎？」
笙笙點點頭，微笑著看向面前的大地。
…
今天一早便離開了學院，將自己摯愛的妹妹和笙笙送到伊尼亞特邊緣的驛站。這裡叫做泠川，青蔥碧綠、水多湖泊。開始享受生活的伊尼亞特人將各種地名起得不易識別，只有極度悠閑的人才能夠將它們拼寫正確。美麗的自然景觀當然不會辜負這一部分人的閑情，他們在河流山川留下詩篇，讚頌著大自然與卿我相依的感懷。
「琉璃，我…想再聽一下那個。」
「嗯？」金色的小騎士轉過頭來，小手將髮絲別到耳後，輕輕貼到姐姐身邊，似乎已經猜到她在想什麼了。
「就是…」
「當然。」她抱住姐姐的細腰，將腦袋倚靠在對方的胸口，慢慢道：「姐姐，我愛您。」
玲瓏想要回應表示自己也深愛著對方，可胸腔里忽然配合著自己的哭泣衝上一次啜泣，抵去了聲帶的一次發聲。妹妹微微扭動著自己的腰肢，她的音色好懷念，就像…風掃過草尖一樣柔和，令人不忍留戀。
「我愛您…很愛。」
她抱起妹妹，像小時候抱她一樣。小臂此時已經不能支撐對方的體重，慢慢將她放下，在空中轉了半圈。
兩人的白色裙擺起舞般迴旋，藍色蝴蝶結又翅膀一般展翅。她看到腳邊粉色的花朵，與妹妹笑得眯成一條縫的眼線，再一次將對方努力舉高，順勢落入自己懷中。
「快快長大吧，琉璃…」
「我會的，姐姐。」
「要保護好自己，保護好身邊的人。」
「我會的，姐姐。」
「嗯…你很令我放心。」玲瓏貪婪地觀賞有關妹妹的一切，「現在你的願望，還是變成一位像姐姐一樣的騎士么？」
「當然！為了能追趕上我最愛的姐姐，自然要更加努力才行。」
「要順利呀！」這個時候所有的囑託都已經通過擁抱傳遞給了對方。姐妹二人的胸口早已被互相捂熱，就像她們從前一樣，無論遇到什麼都會請求擁抱，請求簡短的幸福。
「去看看瀑布吧，姐姐。」琉璃昂起頭，紅著眼眶道。
「好。」
兩人走到不遠處的最大的瀑布處，落差不是特別大，川上小瀑布多且富水，水中叮鈴鈴的響聲，大概便是「泠川」的來源。
「姐姐，真的有那麼一瞬間，我不想離開您，不想離開您的懷抱。」
「那就留下吧，我們永遠歡迎你加入隊伍。」
「可是騎士必須要經過歷練，必須受到家族的認可。」
「是呀…那麼我便隨你進城去吧，那裡…應該有人會認得我。」
「姐姐的課程…錯過了便無法連接吧？」
是的，法術課程一旦脫節便無法繼續，大法師們的時間安排都很擁擠，僅靠同窗為自己補課的話也是很難見效的。
「我要陪你，琉璃。」
「可是…」
「此次姆伊薩斯的旅行已經圓滿結束了，所有的目的都是為了將你還原。」
「可…」
「法術的確能讓我變強，但我不會只追求強大。比起將法術融入家族能力得到能力的原創，還是與你們在一起更令我滿足。」
「原創？您要…」
「是的。不過，那只是一廂情願的嘗試。如果姐姐成為了新的神明，也請琉璃像現在一樣抱著姐姐，不要分開，好嗎？」
「我答應您，姐姐。」
「家族覆滅對我來說不是言語能夠說明的事，變強、復仇，團結倖存者建立新的家族…琉璃，這些都是我的願望。」
「也是我的願望，姐姐。請您回去吧，約定好在雲流見面。」
「那個…最後，我還想聽一遍…可以嗎？」
「當然可以，就算餘生的所有時光都用來重複這一句話，我也心甘情願：姐姐，我愛您。」
「抱抱。」
日落時分焦陽枯萎，便如同原中草木一般墮而陰沉。也許此次揮別不會再見，無論如何，約定永遠不會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