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月光沐浴

雲風城中有三座教堂，被本地人稱作大教堂、東教堂、南教堂。西邊區域是本家用於培養下一代的講學地區，雖然面對全家族敞開，經常去聽課的還是成人儀式前的孩子們。他們的課程比較自由，只需在一個學年之中聽滿若干節自己所修領域的課程就行。供學生聽的課程有專門的固定教室，開放式的則是需要講師搶地方。這種搶地方也是提前三天，到時會在每日公告的學院區陳列自己的課程。

城北則是主城，是一眾長老們日常辦公的地方。主城門朝南，賓客會穿過主教堂進入主城，路上會見到許多朝拜神光的本地人。「神光」之所以會成為信仰，在於其「神」。傳聞對純粹的光芒忠誠信仰的人，在生活中會受到神的眷顧，事事順心，天天如意。事實也正是這樣，人們為了對神明表示感謝，也會經常進入教堂朝拜。雖然大家並不知道幫助自己的是哪一位神，便以光芒作為自己家族的導向，並稱之為「神光」。

這天，三名騎士就近越在東教堂，久違地向護佑她們的神光獻上自己的祝詞。藍眼睛的騎士先到，不久后紫眼睛的騎士與紅眼睛的騎士歡笑前來，隨著稀疏的人群進入教堂。

教堂並不是密閉的，石牆向北，寓意北為尊主，周圍即是白石支柱，與石牆上並不明顯的古老雕刻相得益彰，在太陽的照耀下，猶如黃金般明澈遼遠，就像是自處無人之境，只有天與天上的神明聽得到自己的聲音。

昨晚臨睡前，玲瓏給靈兒講了一系列平常並不非常看重的常禮，這些都一筆帶過，最重要的是一些騎士禮儀與家族習慣。就像面對威嚴的神光，宣祝時要全身站直，雙腳併攏，手上可以有動作，正身必須毫不動搖。然而男士與女士的少許項常禮是有區別的，女士更是以婚否為界限再加區別。比如站姿，男士無論婚否都以兩腳肩寬開立為正姿，以顯穩重；少女則是兩腳貼合，前後對齊，以顯循矩；婚後女士則可以將腳前掌分開或是交錯腳窩，配合標誌性的長裙，以顯華貴。

祝詞是需要背的。它們大多出於一位古時先賢雲水之手，是這位賢者給城市帶來的一個詩歌的時代，也讓這種文藝形式流傳許久。常禮中並沒有規定朝拜嘴裡應該說什麼，根據玲瓏的建議，今天對著太陽，吟誦「烈日祝詞」。當然雲菲菲並不知道早上另外兩個人背得滾瓜爛熟的祝詞，自己要吟誦的是「霜天祝詞」。

「

沒有苦痛與哀傷

沒有虛無與磨滅

沒有腐朽與遺恨

沒有虛偽與悲憫

讓燥熱消弭軀殼的麻木

使一切之軟弱不安屈彈為灰燼

焦摯而灼烈的光輝

印煜天穹下界

——《烈日祝詞》

」

害羞的靈兒嗓門並不大，同樣害羞的玲瓏嗓門卻響亮。以前的玲瓏禱告時只會在心裡念叨，但是慢慢周圍的人念詞聲蓋過了自己的最大音量，也就敢開始念了，靈兒需要經歷這個過程。

禱告結束，後退三步，轉身。一個熟悉的面孔出現在眼前，身穿的服飾完全是教堂的工作人員。

「…雲牧琪？」四年前學校認識的與自己同歲的老友，現在已經做了教堂神職。

「貴安，雲玲瓏騎士。」清脆悅耳的聲音，經歷了變聲期，與之前聽到的童聲有些差異。二人一見知故，迅速聊起了今年的變化。玲瓏讓菲菲帶著靈兒去周圍熟悉環境，自己一個人與雲牧琪登上教堂高處，一邊賞景一邊聊天。

教堂頂端都建得很高，三座尖塔遙相呼應，最高的一座之比主城的尖端矮一點點。上面能夠俯瞰全城以及郊野地區，明亮的白石廊提供了良好的採光觀景台，一直留在城內的女孩與外出歷練的女孩都有故事要與對方言說，潑珠擲地的笑聲層疊浪起，當然，少不了美酒的陪伴。

「玲瓏…」

「嗯？」二位少女的精力異常充沛，好像沒有疲倦。

「你的身上…有暗物質氣息。這種氣息，兩天之後的儀式上會被發現的。」

確實，雲家嚮往光芒，厭惡黑暗，尤其是黑暗的實體代表，暗物質。在從無妄之境退出后，玲瓏的兩隻腿甲與右手甲出現了不可逆的損毀，之後的一天時間裡三人在各個市場奔波，幸運地高價買下了奉獻者套裝的雙腿甲與塵心套裝右手甲，並鑲嵌上三顆灰金礦石。這礦石確實會隱藏自己的暗屬性，平時只顯現為流金護體，那麼身上的暗力量…是無妄之境的殘留么？

雲玲瓏與牧師分享了無妄之境的遭遇，牧師讚嘆不已。

「感謝神光的護佑…」雲牧琪雙手合十，低頭祈禱。

「那麼…這暗物質，有辦法消除么？」這位舊友一定會幫自己的。

「當然有啊，」雲牧琪輕快地說道，「只不過…需要你的一點堅持。」

「堅持？」

雲牧琪莞爾一笑，轉聲道：「晚上八點半，就在這裡。我來為你主持儀式。」牧師輕拈著騎士的手，忽然二人的肚皮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咕咕，大概是該吃午飯了。

是夜，雲玲瓏借口散步走出家門，獨自前往教堂，登上神職人員辦公的二樓，只見雲牧琪跪地垂頭念念有詞，面前是一隻銀色的比自己稍高的十字架，看起來和自己的身材十分搭配。

「貴安，雲玲瓏騎士。」面前的小牧師優雅地旋身站起，二人互禮之後，雲玲瓏的目光始終停留在那隻精緻的鐵質十字架上。實在猜測不出它的用途，只能率先發問。

「這是…為我準備的么？」看起來是了。大小、高矮、臂展，一切都是合適的。「要把我…固定在上面？」

「當然。」雲牧琪的笑容總會讓人感到釋然，無論如何都會按照面前這位牧師說的去做，向神明獻上祝福，為自己的罪行懺悔，好像一切都是她在主演。「在夜晚，月光之神會注視著一切。只有通過虔誠的懺悔、受到嚴苛的刑罰，神明才會寬恕凡人的罪行…」

「好吧。」雲玲瓏輕鬆地答應了，這位牧師是自己信賴的夥伴，自己只需要按著做就好了。「那麼，請月光之神…洗滌我的污濁吧。」

「?，真是不錯的發言呢。快過去站好吧。」向月光之神的祝詞自己已經念過了，接下來的只有進行儀式了。雲牧琪手中祭出一把權杖，杖尾一點地，大約在四肢關節的位置出現了纖細的鐵鏈，在十字架上繞好，耷拉下線頭來。

「這樣可以嗎？」雲玲瓏在十字架前站定，腳尖對齊，雙臂端平，掌心朝外，注意到自己脖子後面也繞上了鐵鏈備用，還稍稍抬起頭來方便纏繞。

雲牧琪在作出肯定的回應后，再一次用權杖點地，鐵鏈齊刷刷地固定住了雲玲瓏的四肢關節，並不是簡單的纏繞，而是勒得很緊。

「嗚…」輕微的窒息感，居然只有那麼一點點，喜歡這種感覺。

「開始了哦？全身放鬆，姿勢不會走形的。」

月光清澈，樓宇之間遍見白霜，空霰流露，作煙飄散。

只見雲牧琪杖指前方，似是作了什麼法，月光開始變得暖洋洋的，不再有冷清的感覺。全身肌肉放鬆下來，慢慢有一種奇妙的流體開始漫遊身體的各個角落，像是冰冷的，卻稍帶熾熱，燒灼出一種蒸發般的觸感，面前的牧師重新跪下，念念有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