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月光之神

「我會向阿爾瑪納復仇，就像剝奪了我曾經有的家園一般，十倍奉還。」

跪禱中的雲菲菲似乎有萬千話語要講與面前的神明，她深知人類是弱小的，但那些破格為神的人擁有瞬息改變世界的能力。即便是如此，自己家族的那些長老會在那時通過「列聖」找到什麼樣的能力呢？或者說，他們已經替換掉了這個能力？

阿爾瑪納是怪物的世界，接下來的姆伊薩斯，將會和人打交道。從這裡再向北，穿過雷象驛站，就可以抵達姆伊薩斯邊境。那時一座職業特色極其鮮明的國度，他們管一身甲胄、威風凜凜的人叫做騎士；管森林裡經驗豐富、出手尖銳的人叫做獵人；管自己國家培養出來的、對著書本念念有詞的叫做法師；管拿錢辦事、各為其主的人叫做傭兵；管處理各樣礦石、雕琢各種藝術品的人叫做工匠。他們的交易貨幣也是金幣，就好像只有晨曦才會用到最原始的靈魂，在各種神明登基之後，人類之間的廝殺在晨曦並不常見。

她們的家人下落不明，家族似乎還有延續的希望，那便是在姆伊薩斯東部的雲流聖殿。那是一座極其輝煌的建築，不屬於任何國家，由大騎士統領，自立為邦，但沒有帝王，一切的生活資源都從周邊的國家引進，收入來源則是騎士魔法學院，那是與神聖光芒最接近的地方，能進入學習則是對於天賦與信仰雙重的肯定。不過，這座學院坐落在姆伊薩斯王廷，與其本身創辦的姆伊薩斯學院、最大的體質特訓基地「刀山傭兵」並稱為三大學院。

就算雲流是最後的家園，去往的道路也是層層險阻。姆伊薩斯正在與阿爾瑪納交戰，自四百年前的紛爭結束，戰鬥仍然每天都在持續。關於這場大戰的傳說，民間流傳了若干個版本。在見證了一些慘烈之後會堅信其中的某一個版本，最官方的版本似乎也是收集了流傳最廣泛的版本，畢竟從那個時候還活著的人已經不存在了，但大路上存在著延長壽命的法術或是能力，四百年對於一個人來說還是太過漫長。這個國度會不會接納三名流浪的騎士，一切都是未知數。

三人面前的雕像和往常一樣沒有回應，這是騎士的日常，是向神聖光芒的虔誠。靈兒不知道兩位姐姐為什麼可以堅持那一個姿勢一動不動這麼長時間，臉上還是面不改色，自然就學著堅持，直到雙膝磨出了血，直到特殊質地的作戰服有了破損。

「菲菲，你看…」

玲瓏握著雲牧琪送的項鏈，那枚結晶現在開始在月光的襯托下閃閃發亮，似乎有什麼正在回應。

「她信仰月光之神，這枚項鏈會不會是…」

兩人開始祈禱，無比虔誠地祈禱。

靈兒見狀，也開始祈禱。

晶晶亮閃著的項鏈，在經歷某一個亮起的高潮之後，逐漸黯淡了下來。

一種滿足的感覺開始在三人的心中流淌，就像是剛喝下解乏的蜜酒，心中不自然升起一種滿足。

「向月光之神贖罪…」

「贖罪？」

「她之前與我在教堂…」玲瓏回憶起了雲牧琪為自己祛毒的那個晚上，她說月光之神也喜愛純潔，如果虔誠贖罪的話，會得到她的回應，但也要承受相應的痛苦。

「…痛苦？」

玲瓏便繼續說著，她也是第一次接觸十字架，那種感覺到現在還沒有忘卻。

「我並沒有感到屈辱。反而…那是一種非常高潔的感覺…」

「高潔」這個詞居然可以形容一種被束縛的感覺。如果這是神明對凡人的救贖的話，凡人是這樣體會的么…

「話說…菲菲為什麼體內的黑暗力量沒有被長老們覺察到呢？」

「因為…遲衣鎮，那是一個孕育黑暗的地方。雖然那裡的人嚮往光明，但大澤中的毒氣是擁有黑暗源頭的。」

「…什麼？」

這些之前她都沒有提起過。

「所以，與之相處時間較長的我…」

「和它融為一體了？」

雲菲菲沒有反駁，但也沒有肯定。

「什麼？！」

「對不起。」

「雲菲菲！」這次她真的在生氣。「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這並不影響我們對神光的真誠，對嗎？」

靈兒從夢境中發現，在月光之神顯靈的時候，人們會坦誠相待，不會有任何的謊言出現。這個時候…懺悔，或是禱告，真的是發自內心的，就像是雲菲菲對雲玲瓏的道歉一樣。

玲瓏將她的戰友一把推倒，強迫她終止了禱告專用的跪姿。雲菲菲一直在道歉，並且面向玲瓏重新跪好，雙手合十，眼裡居然有一些堅決與動搖並存的奇妙觸感。

「怪不得…我頭昏眼花的時候你什麼事都沒有，我觸碰不到的東西你能夠觸碰得到…」

「我…」

「你是假的！」雲玲瓏崩潰大喊，「你還我雲菲菲！」她撲上去，兩個人扭打成一團，上方的人明顯佔上風，下方的人絲毫也不反抗。

「我…真的…就是…雲菲菲。」她連完整的話都已經說不出，似乎有淚水哽住了她的喉頭，「對不起，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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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族明令禁止的東西！我還以為你給我那個能力真的是為了躲避毒瘴…」

「家族…已經不存在了。」

「你！」雲玲瓏心裡，家族一直存在，儘管它真的不存在了，但…也不能夠說出來啊！

雲玲瓏一拳把雲菲菲嘴角打裂，但這明顯不解氣。

「對不起…」

騎士視隱瞞與欺騙為大恥。

「你是不是以為你掐住我的脖子的時候我很享受？享受的是你才對！我只會感到羞恥，只不過，我表現得很享受…」玲瓏開始大哭，「若不是你喜歡…我才不會裝出那副受虐狂的樣子！」

雲菲菲一臉驚訝，她真的以為玲瓏與自己的性格是互補的。

「原來…心中的黑暗能使人變得暴虐，而心中僅存一點的光卻為了逢迎…」

「不，不是這樣的！你聽我…」

「你閉嘴！」

玲瓏從來也沒有這樣命令過自己。但是自己並沒有感到害怕，比較與暗影打交道的人，與害怕之類的辭彙是絕緣的。

「你告訴我！你究竟還隱瞞了什麼？」

「玲瓏…我問你一個問題。」

「嗯。」玲瓏性子里的溫柔與敏感當然是抹不去的。

「我們自小信仰神聖光芒，但它為你帶來了什麼？」

「你…你為什麼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信仰兩個字，難道需要質疑嗎？」

「不…我始終沒有改變過自己的信仰。但是，家裡也沒有規定只能保有一個信仰。」

「什麼？！」

「我始終沒有背棄家族的信仰，但也在尋找自己的答案。」

玲瓏停下了胡亂揮動的拳頭，安靜地看著已經被打得鼻青臉腫的雲菲菲。

「所以…你的答案是？」

「與黑暗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