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又不是寵不起

葉子和林少白隔著電話，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林少白的話不多，大多是她絮絮叨叨，也不知道說得是啥，根本沒個主題，不過林少白也不嫌煩，不時的應上一句，或是問上一句，自然的就帶起下一個話題。

這樣的家長里短對於葉子和林少白來說，都是極其陌生的經驗，但兩個人都不討厭，很有幾分痴迷的味道，淡淡的溫馨在辦公室里飄蕩，就這樣說著話，一直等到李默西瞧她辦公室的門，她才說了聲：「我們總監叫我了，先掛了。」

林少白掛了電話之後，王秘書恭恭敬敬的上前：「市長，夫人的事情弄清楚了，是黃書記的夫人放話了。」心裡卻驚詫葉子對林少白的影響力，從來沒有見過他的上市笑得如此……如此柔情似水過。

林少白眉心微皺，沉默了一下，然後揮了揮手：「你先下去吧！」

事情的結果有些出了他的意料，他沒想到令葉子單子大失的背後黑手會是黃夫人。

想必今天說的應酬，就該是請黃夫人用餐，順帶著道歉。

林少白想明白之後，拿起電話，撥了出去。

……

葉子和李默西比黃夫人早到了樓外樓，也不知道是不是她錯覺，她發現當她從車子上走出來的時候，大門口的侍者目光陡然間發亮了起來，恭恭敬敬的撐著門，恨不得將腰彎成九十度，那句歡迎光臨說得格外的洪亮精神。

別說葉子覺得怪異了，就是李默西也覺得今晚的侍者的態度恭敬的異常。

剛剛進了門，樓外樓的顧經理就笑吟吟的迎了上來，和李默西寒暄了幾句，就領著二人往樓上去，等到了薔薇廳的時候，李默西腳步微停，卻見經理還是笑著將他往樓上領。

「顧經理，我訂的是薔薇廳，你這是……」

顧經理笑的格外的熱情：「李總，好不意思啊，下面的人不會辦事，薔薇廳昨天就被人預定了，所以我特意為李總準備了牡丹亭，希望能李總見諒。」

李默西懂得行情的，樓外樓的牡丹亭，基本不對外開放，聽說裡面的格局裝潢皆是一流，有幸進去過的，都說好。

樓外樓此番的賠禮道歉，足夠的有誠意。

李默西原本就懂得進退的人，他也知道樓外樓背後的老闆，是個厲害人物，此時對方事情做的漂亮，他自然不會掃興，當下笑著說道：「那就謝謝顧經理了。」

倒是葉子，總覺得這事情有些不對，顧經理看她的目光也過於熱情了點，而且這牡丹廳不正是上次林少白請她父母吃飯的地方嗎，聽李默西和顧經理的談話，彷彿這牡丹廳有什麼不同似的。

葉子心裡嘀咕，卻也不是不知道深淺的，大刺刺的嚷出來，只是淡笑不語，她今天不過是個陪客，而且還是個要跟人賠禮道歉的陪客。

二人剛剛坐下，唐欣悅的車子就到了，她原本是不樂意給李默西這個面子，一個小小出社雜誌社的總監，她沒放在眼裡，但是她的麻友中有人為李默西搭橋，她總要給些面子，這才勉為其難的應了下來，由著麻友陪著一起過來。

當然，她也想好好的見見那個葉紫。

想到葉紫，唐欣悅的臉色就有些難看，整個人的氣場都變得寒冷起來，上一次的偶遇，讓她藏在心裡二十多年的刺終於給冒了出啦。

唐欣悅一下車，就有服務員引著她往牡丹廳去，心裡對李默西就有些另眼相看了，樓外樓的牡丹廳都能憑搞到，足夠給她面子了，不說別的，光這份誠意，的確打動了她，若不是這事情事關多年心裡的刺，她還真想給李默西個面子，了結了。不說別的，光是這份手腕，就不得不令人說一聲佩服。

連麻友都覺得面上特別的有面子，大家都是圈子裡的人，這樓外樓的牡丹廳代表的是什麼，誰能不知道？

她來這樓外樓吃飯不知道多少回，連牡丹廳的門都沒摸到，有幾次借著說話，半真半假的跟顧經理說，下次要進牡丹廳吃飯，卻被顧經理打太極的退了，沒想到這次借著李默西的手，卻能圓了這個心思。

唐欣悅看見葉子的時候，差一點就激動上去掀她兩個大耳光子，這個死丫頭眼中清白分明，彷彿有跳躍的火焰，即使此刻有求於她，卻一點也不顯得卑微，跟當年的那個小妖精一樣，驕傲，驕傲的彷彿俯視一切。

雖然說干大事的男人，在外面拈花惹草算不了什麼大事，男人需要漂亮女人滋養，需要新鮮感，需要刺激，才會更加投入的工作中去，可是為了個張倩然那個小妖精，鬧得要和她離婚，是她以死相逼，最後妥協的收養了小妖精生下來的孽種，才算是保住這份婚姻。

這些年，只要一想起來，她這心就刺的疼，小妖精她不能動，孽種她也得罪不起，可是這個叫葉紫的臭丫頭，她還能拿捏不住嗎？

雖說她挺無辜的，可是誰讓她命不好，居然投生到妖精的肚子里，又是孽種的姐姐。

長久憋在心裡的那口氣，她總要出的，正好拿這臭丫頭出氣。

唐欣悅打量葉子的時候，葉子也在打量她。

唐欣悅長發在腦後綰成一個髮髻，穿著一件墨綠色的真絲群，臉容皎潔，活生生的像是從油畫中走出來的濃墨重彩的美人，沒有因為一點歲月的老去，而暗淡了顏色。

葉子看著眼前的唐夫人，眼皮子顫了顫，然後有種恍然大悟——黃夫人是那次她在洗手間外碰到的婦人。

她回想起當時張倩然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對，心忽然跳了一下，有種不堪重負的感覺。

李默西在唐欣悅和麻友進來的時候，就忙站起身迎了出來，笑的不卑不亢的寒暄：「李阿姨好，黃夫人好，兩位賞臉光臨，榮幸之至啊！」

李阿姨笑著誇道：「你這孩子果真有本事的，阿姨想進這牡丹廳多少年了，沒想到今天倒是你這孩子幫著圓了，回去我得好好笑你叔了。」

「阿姨，您可千萬別，等下場見到羅叔，還不打斷我的腿啊。」說完，又開口將葉子介紹給兩人。

葉子也笑意淺淺的跟著打招呼，不卑不亢的，李阿姨不咸不淡的看了一眼，冷淡的點了點頭。

唐欣悅更是連個眼神都沒給。

李默西早就預料到這樣的情況，可是眼見著葉子被冷淡，還是覺得有些鬱悶，忍著氣，活絡氣氛，心裡瞧著她微垂的腦袋，倒是有些憐惜，也生出了一份後悔來，早知道他自己一個人來了。

唐欣悅與李姓貴婦倒是有話說，二人和李默西說笑著，還不時的指使著葉子倒茶端水，當她是服務員般的使喚。

李默白有心為葉子解圍，卻被唐欣悅借故攔了下來，葉子倒不覺得倒茶端水有啥委屈的，不過面對唐欣悅那惡意譏誚的眼神，有幾次都想將茶潑到她臉上去，不過想著李默白這麼多年的照顧，怕給他惹麻煩，到底忍了下來，心裡卻決意今天不會出言相求半句。

在唐欣悅吩咐葉子再次倒茶的時候，葉子重重的冷哼了一聲，動也不動，只是半倚在椅子上，言語冷淡的說道：「黃夫人，你也別出什麼幺蛾子了，咱們明人面前不說暗話，你到底想怎麼樣？」

黃夫人多年的氣度養成，早就形成了一股貴婦氣質，含笑點頭，似笑非笑的瞟了一眼李默白，淡淡的說道：「小李啊，你瞧瞧這就是你嘴裡說得賠禮道歉，這樣的賠禮道歉，我可不敢受。」說著又對一旁的李姓貴婦說道：「你瞧瞧現在的年輕人，張狂成什麼樣子？」

她原本以為小門小戶出身的小丫頭，沒見過什麼大場面，見了她必然戰戰兢兢，不想言行得當，不卑不亢的，瞧著心裡越發的不舒服，一時掩不住，忍不住故意刁難她，指使她忙的團團轉。

誰想到臭丫頭居然還敢如此跟她說話，倒是越發的讓她怒氣上沖。

李姓貴婦不屑的掃了葉子一眼：「你說得是，所以我都不敢將孩子放在國內，早早就送出國的，就怕學了這不知天高地厚。」

李默西陪笑著說：「唐夫人，李阿姨，你們誤會了，葉子平常可不是這樣的，大概是急了，所以才……來，我這就給你們滿上。」說完又給葉子遞了個眼色，示意她說兩句軟話。

葉子自從猜測到黃夫人與張倩然的那點破關係，這心裡就憋了屈，雖說和她老娘的感情算不得特別的深厚，但怎麼說都是她的老娘，難不成她這個做女兒的，為了五斗米，不顧她娘的面子？

葉子收到李默西的眼色，卻裝作沒有看見一樣，只是垂下眸子，做出一副未曾看到的模樣。

李默白瞧著葉子倔強的樣子，知道這尊大佛是不打算動了，又輕咳一聲，自己拎起茶壺，要給唐欣悅和李姓貴婦滿上。

誰知道唐欣悅卻是伸手一擋，冷冷的看著葉子：「她手沒斷吧，讓她來。」

她還沒出手呢，死丫頭居然敢甩臉子給她看，也不拿鏡子照照，就憑她一個臭丫頭，難不成還能在她面前翻了天不成？

葉子卻是脊背挺得直直的，上了她目光：「你手也沒斷，怎麼不自己來？」

唐夫人惱羞成怒，猛的一下站起身子，怒視著葉子，卻笑得優雅大方：「你很有勇氣，希望你不會為了今天的勇氣而後悔。」敢這樣跟她說話的，臭丫頭是第一人。

葉子不說話，只是冷冷的回視著唐欣悅，不避不躲，如同一隻驕傲的小牛一般。

李默西看著這樣的葉子，不知道怎麼有些想笑，他眼裡的葉紫一直是溫婉、柔韌、親切、雅緻，卻未想到，在今天這樣的場合，她竟也會有這樣的……嗯，膽識！

廳里的氣氛一時就僵住了，這算是唐欣悅最難堪的時刻了，幾乎要拂袖而去。

就在僵持不定的時候，卻見顧經理推門，身後跟著三位身著旗袍的美女服務員，端著端托盤過來，上面是熱騰騰的燕窩。

李姓貴婦與顧經理相熟，雖然吃驚顧經理屈尊降貴，卻也以為是李默西的原因，所以生出拉攏之心，輕笑著打破眼前尷尬的情景，拉了唐欣悅坐下：「好妹妹，你什麼身份，何必跟她一般見識？」就差沒明說會掉身份了，其實不說唐欣悅惱火，就是她心裡也怪葉子不識好歹，不就是倒茶斷水嗎？有什麼大不了的。

就連李默西也給埋怨上了，這麼不懂事的下屬，直接開掉好了，再能幹，得罪了市委書記的夫人，還能能幹到什麼地方去？

拉了唐欣悅坐下后，又笑道：「顧經理讓人受寵若驚啊，堂堂的大經理居然客串服務員。」

顧經理笑了笑：「貴客上門，再大的經理都得當自己是服務員。」

說著幫著葉子端了燕窩下來，笑吟吟的說道：「林先生剛剛打電話過來，說您這兩天氣色不太好，囑咐我先幫您燉點血燕，還讓我轉告您，晚上不要沾酒。」顧經理說完之後，就含笑退了出去，彷彿根本沒有瞧見廳里詭異的氣氛。

葉子心裡暖洋洋的，他這是在告訴她，別怕，有他在呢！

唐欣悅看了顧經理那小意拳拳的勁兒，敢情她會錯意了，牡丹廳不是李默西的功勞，而是葉紫的功勞，不由得面色黑沉了下去，她的調查中說得清清楚楚，臭丫頭根本沒什麼助力，就是和孽種關係也不好，所以她才敢出手教訓她。

李阿姨也是一愣，隨後揚起笑，真誠的看著葉子：「葉小姐可真有福氣，能被人如此呵護，就是不知道這位林先生是什麼人，居然能使喚得動的顧經理。」

葉子真佩服這些人，剛剛一副她是地下灰塵的樣子，搭理一下都彷彿會髒了她似的，現在居然笑意真誠對著她說話，眼神柔和的像是看什麼知交後輩似的。

她忽然覺得沒有意思，轉身對李默西，淡淡的說道：「李總，我頭疼先回去了，明天早上我會將辭職報告交上去。」

原本走這一趟，也只是為了感激李默西的照顧，現在這樣的結果早就在預料之內。

既然這位黃夫人想她失去工作，她滿足她就是了，這樣難纏的主，她真懶得伺候呢。

葉子說完，頭也不回的翩然離去。

權勢的美妙，就是在於被壓迫者的屈服，葉子如此的輕描淡寫，唐欣悅自然享受不到樂趣，一張姣好的臉氣的扭曲，該死的賤丫頭，跟她那個妖精娘一樣的讓人噁心。

葉子腳步堅定的出了牡丹廳，當出廳門關上的時候，她挺直的背卻跨了下來，她其實心裡挺委屈的，她的工作就被這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黃夫人給攪黃了，有權有勢難道就可以這麼為所欲為嗎？

對，有權有勢的確可以為所欲為，今天她敢跟唐夫人叫板，說到底還不是因為她心裡清楚，她身後站著林少白，他不會讓她受委屈的。

想到林少白，心裡就流過一絲暖流，拿出手機，發了個消息過去。

「林少白，我失業了，以後你養我！」

葉子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這話裡面藏著多少撒嬌的成分。

一秒鐘之後，她的手機響起，是林少白的來電，優雅如大提琴的聲音，溫潤傳來：「老婆，榮幸之至。」

人就是矯情，葉子之前還有些勇搓權貴的自豪感，但當林少白的聲音傳來之後，她眼圈子一下子就潮濕了，然後咬著唇，抽抽噎噎的說了聲：「林少白，我……我被欺負了！」

電話里的呼吸似是一頓，聲音微低了一份，卻清澈如水：「別哭，別難過，老公幫你欺負回來！」

葉子身子一僵，彷彿被什麼擊中心房一般，酥麻之餘，一顆心又顫又抖，彷彿無法自主，吸了一口氣，才似呢喃般說道：「林少白……你會將我寵壞的。」

他低低的笑了起來，嗓音很低沉，低沉得像蠱惑：「寵壞了就寵壞了，我又不是寵不起。」

周圍忽然變得很安靜，彷彿一切的聲響都不存在了，葉子的耳畔只有他低沉的嗓音：寵壞了就寵壞了，我又不是寵不起……

她的呼吸變得又急又重，彷彿帶著濁重的濕氣，起伏震蕩著，她急切的想要回家，想要給見到這個願意寵壞她的男人。

她拿著手機急急的往外走，出了大門的時候，似是被什麼牽引了一般，轉頭朝左看去。

果然，黑色的奧迪旁，一道身影，緩緩地走了出來。

白襯衫一如既往的筆挺長，溫潤英俊的容顏就像剛剛從畫里走出來，整個人在夜色中就像有無形的光芒籠罩著，是那麼生動醒目，令人無法移開眼神。

白皙的臉龐上，薄唇微勾，烏黑澄清的眼眸直直的看著她，彷彿已經看了許久，又彷彿還要看到天荒地老一般。

葉子從來不曾見過他這樣的眼神，那一片黝黑沉寂的眸底，像是有著暗潮湧動。

而葉子也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僅僅是他的目光，就能讓她覺得——踏實。

在短暫的沉默對視之後，林少白薄唇淺勾，嗓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柔和，柔和得有些令她雙腿發軟。

「老婆，我來接你回家了。」

葉子的心像是忽然被什麼輕輕撞了一下，漏跳了一拍，這感覺很特別……特別的讓她不敢再看他。

他又低低的笑了起來，大手牽著葉子的手走向車子，葉子的臉上卻漸漸的熱了起來。

一直到車子發動，他都在笑，眉梢眼底輕輕的彎起，瞳仁黝黑閃亮的如同星光。

嗯，他的心情很好。

葉子可以肯定！

卻有些不解，是因為她……失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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