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劍靈

悅來客棧。

婚禮參加了，今日又因為蘇凝雪耽擱了一天，正事還沒辦。鶴鳴找來了沐元。

「我們修整得也差不多了，該辦正事了，你現在隨我一起去吧。」

沐元一聽，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不情願道：「師兄，天色已晚，明日再去吧，一把劍，還能飛了不成？再說了，掌門都說了，那是把有靈性的劍，就算你現在去尋，也未必能找到，那還不如明日再去。」

「就你理由多。」鶴鳴白了沐元一眼，又看了看窗外，「也罷，師父也說了，這把劍出不了錦州，那就明日再去吧。」

「對了，師兄，錦州這麼大，你知道去哪裡找嗎？」

鶴鳴這才想起，臨行前長老們並沒有說這把劍具體在什麼位置，錦州這麼大，確實很難找。可他們沒有多少時間，目前來看，靈力低微，劍靈還掀不起什麼大風大浪。可時間久了，等劍靈吸收了足夠的日月精華，自成一體就很難再收服了，無主的劍靈不識善惡，萬一不心懷不軌之人利用麻煩就大了。青城派乃天下第一劍派，靈力高於江湖任意的一個門派，原本常青峰並不知此事，是鳳羽境邊的清月谷發現了異樣，聯合各大門派商量之後才決定請青城派出面相助的。各門派都派了人，不過都是今日陸續才到的錦州，不同門派分佈在錦州各個角落，都沒有打過照面。

「一把劍總不能在城中，明日我們去附近的村落打探一下消息。」鶴鳴聽了一下，忽然間又想到了什麼，問道，「星辰閣不知道此事嗎？」

「大師兄，我平時勸你多下山轉轉你偏不聽。星辰閣，名義上是江湖組織，實際上卻一直為朝廷效力，現在王室子弟呢都是需要修鍊靈力的，而且都是拜在星辰閣門下，現在的星辰閣早就不是曾經的星辰閣了，它現在是皇家專屬，雖說星辰閣主修符咒陣法在此事上能幫上忙，可是其他江湖世家也斷不會允許一個與朝廷有關係的門派插手此事的。」沐元聳了聳肩，無奈道。

鶴鳴轉念一想，也對，劍靈流竄不是小事。若是朝廷知道此事，便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索性此劍靈力尚淺，連青城派都未察覺，不修劍法的星辰閣更是無法察覺此事的。清月谷由於世代守在鳳羽邊境，所以才會如此警覺。

次日，蘇凝雪也完全恢復了，鶴鳴便決定帶上她一起去尋劍靈。而且蘇凝雪從小便天賦異稟，只要附近有靈力波動，她都能感知。四人走在街上，卻如同畫中走出來的一般，路人紛紛回頭觀望。沐元隨性慣了，向路邊的姑娘投去微笑，姑娘們害羞地低下了頭，正得意之時，沐元突然感覺耳朵一陣生疼，樂清看不下去了，上來揪著沐元的耳朵，凶道：「你給我安分點！」沐元連連求饒：「哎哎哎，師姐，我錯了，疼，你先鬆開行不？」樂清才不管他的求饒，只顧揪著他往前走。鶴鳴無奈地搖了搖頭，跟了上去，蘇凝雪也快步跟了上去。不經意間，一個小女孩與他們擦肩而過。蘇凝雪停下了腳步，看向那個小女孩的背影，她身著麻布製成的衣服，還有些破損，頭髮亂糟糟的，看上去應該是個乞丐，可不知道為什麼，從她身邊過時，蘇凝雪感受到了一種奇怪的力量，可那只是個七八歲的小姑娘啊，怎麼可能......思考間，鶴鳴將她喚回現實：「師妹，你怎麼了？」說著也看向遠處，卻什麼也沒發現。

「沒什麼，我們走吧。」蘇凝雪回道。說罷，便追上樂清她們，鶴鳴盯著蘇凝雪剛才看的方向看了好一會，還是沒發現什麼，覺得有些怪。但是也沒多想，還是跟了上去。

四人來到一處村落，村民們進進出出，三五成群地有說有笑，看樣子，生活還不錯。

「早就聽聞風雨國主治國有方，果然如此。」鶴鳴感嘆道。

「誰知道是不是這地方太偏了他懶得管呢？」沐元嘲諷道。他似乎不太看好這個國主，「反正一個連家事都管不好的皇帝我不相信他能治理好國家。」

「什麼？」蘇凝雪不解？

「你說什麼呢？」樂清推了沐元一下，「民間還有『清官難斷家務事一說呢』。」

鶴鳴咳嗽了一聲，看了樂清一眼，樂清便不再理會沐元？

「怎麼了？」沐元覺得奇怪。

蘇凝雪一直看著他們三個，一言不發，卻若有所思。

這時有一個老者扛著鋤頭從他們身邊經過，鶴鳴將其攔下問道：「老丈，可否向您打聽一些事？」

那老者放下鋤頭，看向四人：「年輕人，你們不是鳳羽國人吧？」

「你是如何看出的？」鶴鳴很詫異。

「我們這個村子除了前不久來了個小乞丐外，已經許久沒有外人踏足了。整個鳳羽都對我們避之不及，又怎麼會來這裡？」老者無奈地說道。

「我說什麼來著。」沐元嘟囔，被鶴鳴拍了一下。

「你們村是發生了什麼事嗎？」鶴鳴不解。明明這個村子看上去很和諧啊。

「你們看那個院子里。」老者指向最近的一個院子，四人齊齊看去。幾個小孩子正在嬉戲，其中一個小孩子揮了一下手臂，他面前的水缸里便升起一個水柱，那個孩子又將手指向另一個孩子，那個水柱便沖向另一個孩子，將他淋了個透。

「這......」鶴鳴一臉疑惑。

「鳳羽國的平民百姓是沒有資格修習玄術的，更何況他們還是孩子，這是怎麼回事？」沐元一臉驚訝。

「你怎麼什麼都知道？」樂清白了他一眼。

「當然了，我可是江湖百曉生。」沐元自豪道。

「那您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樂清調侃。

「這......」沐元被問住了。

「就你還江湖百曉生？江湖騙子差不多。」樂清嘲諷。

「老人家，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玩笑歸玩笑，正事也不能忘。鶴鳴繼續向老者詢問情況。

「這......」老者欲言又止。

「您有話可直說。」

「這種能力在我們村裡每個人出生時便有，沒人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也不是一輩子都會伴隨我們。當年滿十八歲后這種能力便會自動消失。起初官府還以為我們是偷學玄術，便抓了我們村的人去嚴刑拷問，但是一旦出了這個村子，異能便會消失，回來之後又有了。後來就有傳言說我們這個村子撞了邪，外村也對我們避而遠之。再後來官府也不管我們了。就這樣，我們一直過著避世的日子倒也舒坦。」

「有多少年了？」鶴鳴問老者。

「這個大概有一百年了吧，鳳羽開國之前，家祖先便生活在這了，這些事啊還是我小時候聽家裡的長輩說的呢。」

「那你們村裡可有什麼一直延續至今的習俗？」一直不說話的蘇凝雪突然開口問道。三人愣了一下，看向她。

「一直延續的習俗，倒是有一個。你們啊，再往西走個十里，那裡有一個廟，裡面有一個石像，是一把劍的模樣，據說一百多年前就有了，我們的祖先覺得這是上天的恩賜，是對他們的庇佑，便將其供奉起來，稱為劍神廟。所有的村名每隔一個月都會集體去祭拜一次，以求祥瑞。這些年，村子里一直都很太平，想必就是得了這把神劍的庇佑呢。」正說著，一個小孩子跑了過來，喊道：「爺爺！」老者轉身應了一聲，又對四人道：「我該去忙活了。」

「多有叨擾，還望不要見怪。」四人抱拳行禮。

「沒事沒事。」老者笑著回應，說罷，便拉上孫子的手離去了。

老者走後，鶴鳴奇怪地看向蘇凝雪，詫異地問道：「你怎知是......」未等鶴鳴問完，蘇凝雪便開口回道：「這種異能來自於劍靈，我能感覺得到。目前劍靈力量還很弱，但是看這個情況影響十八歲以下孩子應該沒什麼問題。剛才我們看到的孩子應該就是受劍靈影響。」

「可是劍靈怎麼會影響這麼遠？」沐元不解。

「剛剛那位老丈不是說了嗎？他們每個月都會去廟裡祭拜一次。一個月一次的影響，足夠了。」樂清笑道，「你說說你，除了會耍些小聰明，還會幹些什麼？」樂清敲了下沐元的頭。

「走吧。」蘇凝雪淡淡道。

「去哪？」沐元一臉疑惑。蘇凝雪也沒理他，自顧自往前走。「哎，小師妹！」

鶴鳴拍了拍沐元的肩膀，笑了笑，跟上了蘇凝雪。

「還能去哪，去劍神廟啊。」樂清看了他一眼。

「去那幹嘛？」沐元追了上去。

「你說我們去那幹嘛？你忘了我們來這的目的嗎？」樂清翻了個白眼。

「哦。」沐元這才想起來，他們就是為了劍靈來的。便跟了上去。

今日並不是祭拜之日，但廟裡也有不少香客，蘇凝雪看著來來往往的香客，注意到裡面有不少是身懷六甲的婦人。

「懷孕了怎麼還來祭拜？不知道香灰吸多了對孩子不好嗎？」沐元奇怪道。

「你又知道了？」樂清看向沐元，「這女人家的是你怎麼懂那麼多？」

「這是常識好不好，你願意天天吸香灰嗎？」沐元雙手環在胸前，傲嬌道。

「哦，原來是這樣啊。」樂清若有所思道，「不過，我還真不知道這個『常識』呢。」

蘇凝雪在一旁思考良久，開口道：「她們應該是來還願的。」

「還願？」鶴鳴不解？

「這個村裡只有這一個廟，自然是什麼事都會來這裡拜一拜。」蘇凝雪若有所思道。

「所以小師妹你的意思是那些求子心切的婦人會將這裡當成觀音廟，來這裡求子，然後心愿成真后，便會來這裡還願，保佑孩子平安出生？」沐元終於機靈了一回。

「凝雪，你......你怎麼會懂這些？」樂清驚訝地看著蘇凝雪。蘇凝雪很少下山，幾乎都是待在青城派的後山練劍，連正堂都很少去的。在青城弟子眼裡，蘇凝雪這個掌門座下首徒也是掌門唯一的弟子就像一個不是人間煙火的神仙，除了另外三峰首徒能經常見到她以外，其他的弟子一年能見一次就不錯了。還有些弟子根本就不認識蘇凝雪，只是偶爾從那些見過蘇凝雪的師兄弟那裡聽得一些傳聞。這次是常青峰想讓她出來鍛煉鍛煉，二來也是因為蘇凝雪可以幫得上忙。以前雖然也下山出過任務，但是都是江湖上的走動，接觸的人和事還是少。這次的事常青峰也料想道沒辦法避免和官場打交道，官場之地百姓自然也多，多接觸些煙火氣息，說不定性格也能改改。常青峰並不希望蘇凝雪一直對人對事都如此冷淡，人都是要有感情的，沒有感情便無法處世，他不可能一輩子都能護著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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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說，蘇凝雪並不懂這些凡塵俗事，樂清很好奇她怎麼會一下就猜中。蘇凝雪看向沐元，沐元別過臉不敢看她：「你、你看我幹嘛？」沐元才不會承認他偷偷給蘇凝雪看過戲本呢。

樂清看了看沐元，又不解地看向蘇凝雪：「跟他有什麼關係？」蘇凝雪漫不經心回道：「那得問他了。」說罷，便不再看沐元。

「老實交代！」樂清上前揪住沐元的耳朵。

「冤枉啊，師姐！」沐元連連求饒。

「你說不說？」樂清不放手，逼問道。

「哎，師姐，痛，你先放手，我說還不行嗎？」沐元幾乎帶著哭腔求道。樂清這才鬆了手。

「說！」樂清惡狠狠地看著沐元。

「師姐，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那麼凶。更何況這裡還有外人呢，你好歹給我留點面子嘛。」沐元不滿道。樂清轉頭一看，發現不遠處幾個村民正盯著他們這邊看，邊看還邊笑，手還指指點點的，不知道是在嘲笑沐元還是在指責樂清。他們看見樂清正看著他們，立刻散開了。樂清這才又看向沐元：「少廢話！」

「哎呀，我不就是給小師妹看過戲本子嗎，有什麼大不了的，你看現在不還幫上忙了嗎？」沐元委屈地說道。

「戲本？！這還沒什麼？」樂清怒氣沖沖道，「那裡面寫的都是些什麼你自己不知道嗎？你把她帶壞了，你看掌門會不會劈了你。」

「可是你和大師兄都有了解過的，你們不也沒變壞嗎？」沐元總覺得從剛到錦州開始，樂清和鶴鳴就怪怪的，對蘇凝雪接觸的一切事物都很敏感，這一路來都小心翼翼的，「師姐，你和大師兄最近怎麼都這麼奇怪，為什麼自從下了山之後你們對小師妹的一切事情都這麼上心？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沒有，你想多了，樂清她只是關心小師妹，畢竟小師妹還太小，有些東西真的不適合她。」鶴鳴解釋道。

「小師妹今年都十六了，這要是平民百姓早嫁人了。這算什麼理由？再說了，掌門都希望她接觸一些新鮮的東西。你們肯定有事瞞著我。是不是小師妹出了什麼事？」沐元一激動，差點喊了出來。

蘇凝雪聽到沐元在喊她：「我？我怎麼了？」顯然，她沒注意聽沐元他們的談話內容。

「沒事沒事。」沐元意識到自己過激了，笑了笑，回了句沒事。

蘇凝雪看了看他們三人，也沒多說什麼。

樂清和鶴鳴發現了，常青峰似乎並不在意，不然也不會讓蘇凝雪和他們一起下山，更何況還是來鳳羽國。他們也不知道掌門葫蘆里到底賣什麼葯。似乎掌門就希望蘇凝雪能恢復記憶。可是鶴鳴和樂清他們不一樣，他們有私心，不希望蘇凝雪想起以前的事，所以一切才會那麼小心翼翼。

不知何時，蘇凝雪悄悄走開了，不只是不想聽三人爭論還是有了新發現。等三人反應過來時，蘇凝雪已經不見了。這裡也沒其他地方可去，多半是進了廟裡面。三人也快步跟過去。走進才發現蘇凝雪正站在門檻上望著裡面的人和物。

「師妹。」鶴鳴叫了一聲。蘇凝雪將食指豎在唇間，示意他們安靜。鶴鳴便不再說話。蘇凝雪看了看四周，突然發現石像旁邊帘子後面有一張簡陋的床，如果不是剛剛一陣風將那帘子吹起，也不易發現。蘇凝雪攔住一個老婆婆行了個禮，問道：「老婆婆，可否向您打聽些事？」

「姑娘請說。」那老婆婆看了眼蘇凝雪，心想著這個小姑娘應該也不是什麼壞人，便同意了。

「這個劍神廟真的很靈驗嗎？」

「對啊。我都在這生活了五十多年了，每個月都來還幾次，每次求的事都能實現。」老婆婆笑著說道。

「那您平時都會求些什麼？」蘇凝雪又問。

「還能有什麼，無非就是莊家大豐收啊，風調雨順之類的，再有就是保佑家人平安、自己身體健康，你看我現在，都快六十了，身體好著呢，除了偶感風寒，還真沒生過什麼大病。我們這個小村子都是些農民，能有什麼大的願望呢。最多就是新婚夫妻來求子，說來也神，只要是來求子的，來過廟裡之後，回去不久便有了。」

蘇凝雪若有所思地看著石像，的確，這些事對於劍靈來說都不是什麼難事。老婆婆正要走，又被蘇凝雪拉住了：「婆婆，還有一事。我看那邊有張床，是給守廟人準備的嗎？」

老婆婆看了看帘子那邊，笑道：「這倒不是，守廟人有專門的廂房。這個是給一個小乞丐準備的。」

「小乞丐？」

「哦，一個小姑娘。最近才突然出現的，後來就一直留在了村裡，鄉親們看她可憐就沒趕她走。這會兒應該又去乞討了吧。這孩子說起來也挺可憐的，說起來啊，一開始鄉親們還要幫助她，給她送食物和水，還給她安排了一間還算可以的屋子，但她都拒絕了。她自己要求住在廟裡，而且就睡在石像旁邊。」

「你們不怕她褻瀆神靈嗎？」蘇凝雪問。

「一開始當然怕啊，但是後來發現自從她出現了之後，村子里變得比以前更好了，莊稼長得比往年都好，後來大家就默許了。有時候上供的食物還會多擺一些，就當幫助她了。貢品她不會拒絕，反正最後也是扔了，倒不如給她吃了也不至於浪費。」

「多謝。」蘇凝雪又行了個禮。

「沒事。」老婆婆笑著離開了。蘇凝雪看著老婆婆的背影，突然就很羨慕這些平民百姓，僅僅是莊稼長得好就可以接受一個外來者，他們的心愿是如此簡單，可他們的生活卻又是如此滿足。

老婆婆走後，蘇凝雪回了三人身旁。

「凝雪，你可是發現了什麼？」樂清見蘇凝雪回來了，問道。

「石像里應該有一把劍，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就是我們要找的那把劍，但是很奇怪，這股靈力似乎有殘缺。」蘇凝雪想了一會兒又道，「劍靈很可能已經化形了。」

「那現在怎麼辦？」沐元著急地問道。

「先回去吧。」蘇凝雪淡淡道。

「就這樣回去了？」沐元不解。

「不回去，你是想把人家廟拆了嗎？」樂清白了他一眼，畢竟是人家的東西，總得先回去商量一下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