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搶救
當天下午,丁家大宅內,剛剛由警局回來的丁家四兄弟正在小弟們的幫助下處理著身上的傷。
丁孝蟹身上的傷已經被阿程處理妥當,此刻正鐵青著臉閉目仰靠在沙發上休息,還沒來得及更換的衣服配上臉上的傷口和額前的幾縷碎發讓他看上去頗顯狼狽,其他眾人看此情景連說話也變得小心翼翼,只有丁益蟹一邊齜牙咧嘴地搽藥,一邊大聲罵罵咧咧道:「這幫廢物怎麼搞的,竟然把羅慧玲這個顛佬漏掉了,他媽的,差點讓她撞死!」
「羅慧玲看樣子是真的瘋了,和死人也沒什麼區別,看在老爸對她一片痴心就算了吧。」丁利蟹小聲勸道。
「這樣也好,差佬還能幫我們出不在場證明!」丁旺蟹也跟了一句。
「誒呀!你會不會輕點,痛死老子了」丁益蟹吃痛一腳踹向幫他搽藥的小弟,正要抬手再打,茶几上的手提電話鈴聲大作,丁益蟹看了一眼來電號碼馬上接通了電話,
「醫院那邊咩樣?」
「什麼?這幫廢物,扔下去三個人,兩個都沒死?!」丁益蟹瞪著眼睛大聲地罵道。
聽得到這句話,沙發上的丁孝蟹猛然睜開了眼。
「看牢他,醫院裡不好做掉他,就等他出醫院,吊他老母,我不信那幫條子還能保他一輩子……」丁益蟹還沒說完話,手提電話卻被丁孝蟹伸手搶了過去。
「還有誰沒死,快說」丁孝蟹向話筒焦急地吼道
「方展博輕傷,方婷在手術搶救」話筒里漏出的聲音雖小,但大廳里的人都聽的清清楚楚。丁孝蟹聽到這句話身形不覺一頓,
「方婷,她沒死?!」丁孝蟹緊張地追問道。
「重傷,已經搶救了幾小時了,」
幾秒的沉默后,丁孝蟹突然扔下電話,抓起外套就向大門口走去,丁旺蟹最先反應過來,一個箭步衝上來拉住了丁孝蟹的胳膊
「老大,你現在不能去醫院,那裡全是條子,我們現在去那就說不清了,前面的準備也白做了,老大!」丁孝蟹卻像沒聽見一樣,他扭動手臂只想儘快擺脫的丁旺蟹的拉扯。
這時丁利蟹也反應過來,跑過來攔在丁孝蟹面前,急急地說道:「老大,我知道你心裡急,可是你去了也只能在手術室外等,進不去的!你放心,我馬上聯繫香港最好的醫生去給方婷手術。」
丁孝蟹還是像沒聽見一樣繼續大力推開身前的丁利蟹,繼續向門口走去。
丁益蟹和阿龍、阿程這時也跑過來攔在丁孝蟹周圍,
「孝哥,你放心,我會多叫兄弟們過去,有消息馬上電話給你,你現在不能出任何事的。」
「對呀老大,社團的兄弟們還指望你呢!你出事老爸怎麼辦!」丁益蟹邊說邊死死地拉著丁孝蟹另一隻胳膊。
「都給我閃開!」丁孝蟹終於開口,如同一頭受傷的猛獸,咬著牙低聲吼著,恐怖的眼神幾乎要殺人。
此時丁孝蟹只想快速突破那道人牆趕去方婷手術的醫院,他不再說話只是用盡全力掙脫一隻只攔住他的手,心中的緊張和焦急讓他想要出手暴打那些阻攔他的兄弟。而阻攔他的人也都能想象到此時放走丁孝蟹的結果:如果方婷不能活著推出手術室,那丁孝蟹一定會血濺醫院,所以他們就算被丁孝蟹暴打也必須把他留在大宅,作為忠青社的老大,丁孝蟹不能有任何差池,否則等待丁家等待忠青社的就會是更大的血雨腥風。
那道掙不開的人牆最後還是將丁孝蟹攔了下來,他雙目通紅地環視了一圈阻攔他的人,他們的話他都明白,他的命不是他一個人的,他背後還有家人和一眾兄弟在,為了他們自己不能出事。可是誰又能知道他此時的心裡有多痛多急才會在這麼多的兄弟們面前失態。他無奈而痛苦地閉了閉眼睛,深吸一口氣,隨後伸手揪住丁利蟹的衣領,狠狠地說道:「老利,你能找到香港最好的醫生是不是,那好,不管用多少錢一定要醫生把方婷救回來,聽見了沒!」
看著丁孝蟹那雙幾乎要吃人的眼睛,丁利蟹趕緊應承下來「老大,我現在就去打電話,你放心!」邊說邊去拿手提電話,見此情景丁孝蟹也鬆開雙手,轉身向二樓自己的房間快步奔去,他現在心中的慌亂比那日收到方婷的分手信還要厲害,他不能在兄弟面前繼續失態,他要找個地方穩定一下自己的心神。
回到自己的房間,丁孝蟹就開始手忙腳亂地拉開抽屜,在裡面翻找起來,可是直到他把所有的抽屜拉出倒扣在桌子上也沒找到那本聖經,那本方婷送給他的,能讓他在心情煩亂時安撫他的聖經。他苦笑了一下這才想起來,那本他曾視若珍寶的聖經被他丟了,丟在了那個他和方婷分手的夜裡,丟在了下山的路上,就像現在的方婷一樣被他摔得支離破碎。他沮喪地癱坐在椅子上,順手抓起桌上沒有喝完的紅酒,想靠酒精來壓制自己的慌亂,可他又怕自己萬一醉了會錯過方婷的消息,只好又把酒瓶甩了出去,最後他顫抖著手從身上摸出了一盒香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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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煙的時候他忽然瞥見了左手小指上那枚戒指,那枚曾被他戴在方婷的手上,又被她退回的戒指。他趕緊把戒指摘下緊緊地握在手心裡,然後雙手合十輕抵額頭,如同一個虔誠的信徒一般,緊閉雙眼開始默默禱告。
把方婷丟下樓是他自己決定的,丁孝蟹從沒對自己的決定後悔過,可是當他聽到電話里報告行動完成時,他還是心痛到落淚,當他在汽車裡狠狠擦掉自己臉上的眼淚時,他曾以為他的心會隨方婷一起死掉,死了心的人從此便會立地成魔,再不會感到痛苦,可是臉上的淚容易擦掉,心裡那錐心刺骨的痛卻一直都在。
在得知摔下樓的方婷還在醫院搶救時,丁孝蟹便不顧一切想要方婷活下來,他怕方婷如果真死在自己手上,這錐心刺骨的痛就會跟隨他一輩子,他曾說過他不相信這世界有神,可是他現在真的希望這世界有神明存在,他想告訴神明他後悔了,他現在願意用他的一切給方婷換得一線生機。
房間里的電話鈴聲響了起來,鈴聲是那樣的刺耳讓丁孝蟹覺得害怕,他怕電話那頭有人對他說方婷手術失敗,直到鈴聲響了幾遍,丁孝蟹才伸手接起電話,「孝哥,利哥聯繫的神經外科專家已經進手術室了,準備為方小姐手術。」丁孝蟹聽后沒有說話,只是聽著電話那頭的彙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定了定自己的心神,這時他似乎覺得心中的慌亂少了一分,希望多了一點。
幾個小時后,丁孝蟹又接到了幾個來自醫院的電話,這時丁孝蟹才感到他的小弟丁利蟹並不像他想的那樣沒用:縱使有金錢開道,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找到香港頂尖的外科專家趕到這家條件一般的公立醫院進行手術,丁利蟹的能力已經不容小覷了,如果沒有一點人脈和手腕光靠讀書時的好成績是做不到的。想到這些他略略感到一絲欣慰,弟弟們長大了,能力也越來越強了。
就像螃蟹把最堅硬的外殼留給世人,把柔軟的血肉小心的藏起來一樣,丁孝蟹二十多年來也是將自己的心情藏的很深,不論在什麼場合,他都極少讓自己的情緒外露。所以剛剛他在樓下接到電話后的激烈反應著實讓身邊的兄弟都大吃一驚,以至於沒有一個人敢上樓去勸慰一下丁孝蟹,而是全部選擇了在大廳等待醫院的消息,他們要時刻防備他們的老大雙眼血紅地衝下樓,生出更大的事端。
房間里很長時間沒有電話鈴聲響起,丁孝蟹還是一個人坐在桌前,一手扶額,另一隻手不停地摩挲著那枚戒指,雙眉微蹙不時看一眼腕上的手錶,他還在焦急地等待著醫院方面的信息,黑道上砍砍殺殺十幾年,他從沒有像現在這樣緊張到六神無主,卻又深感無能為力,只能在心裡默默禱告,希望那些醫生能把方婷從死亡線上拉回來。
直到天色大亮,電話鈴才又再次響起,
「孝哥,方小姐的手術結束了,人已經被送到重症監護病房……」
「好!」丁孝蟹掛斷電話,他終於長長地鬆了口氣,把懸了整夜的心暫時放回原位。
這時門外也響起了敲門聲「老大,我是老利」
「進來」暗啞而疲憊的聲音從屋子裡傳來。
丁利蟹推門進來,只見煙霧繚繞中丁孝蟹坐在大班椅上,帶著傷痕的臉上滿是倦意,兩隻布滿血絲的眼睛此時卻比昨天平靜了許多。丁利蟹趕緊把窗戶打開,讓清晨的冷風帶走滿屋的煙氣,這樣才好讓他大哥做下一步決定。
「我剛剛和幾位做手術的專家通過電話,目前方婷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內臟和四肢多處受傷,後續還需要幾次手術,還有就是方婷是頭部先著地,也是受傷最重的地方,可能以後恢復不會太理想……」丁利蟹盡量尋找一些不會刺激到丁孝蟹的詞來解釋目前方婷的情況和不甚理想的治療結果。
丁孝蟹輕輕嗯了一聲,臉上並沒有太多的變化,其實他自己也很清楚,從那麼高的樓上摔下來,又是二十多個小時的手術,方婷能保住性命就已經很不容易了,能活著就是上天對他的恩賜,不論她今後變成什麼樣子他都會接受。
「還有,方展博後半夜時還是偷偷跑了,兄弟們盯得很緊,可是醫院內外差佬太多,兄弟們放不開手腳去找,可能他那個馬子也在幫他,聽說他馬子是台灣龍城邦的女兒,那我們下一步怎麼辦?」
「下格殺令,只要發現方展博就立刻把他做掉!」丁孝蟹雙眼微眯,神情和語氣又恢復了他往日的狠戾,「這兩天多派幾個兄弟去找找,斬草就要除根!還有,不管方展博找沒找到,再過幾天就把方家三兄妹全部被滅口的消息散布出去,記住,一定要做得像一點。」
「明白了老大,」丁利蟹點頭回道。
頓了一頓,看著眼前這個憔悴不堪的大哥,丁利蟹心中不由生出一絲心疼,他知道此刻丁孝蟹心裡在想些什麼。
「老大,我會找機會帶你去醫院看方婷,你放心,好好休息。」
丁孝蟹聽到這句話,沒有說話,只是望著丁利蟹露出了一個的微笑,似是欣慰也有感謝;而丁利蟹也看到了丁孝蟹的眼裡有了溫柔的光,不再像昨天那般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