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2章 討債鬼,討舊債
地府因果河畔,久已不開張的鐵匠鋪子,終於迎回了它的主人,旁邊裁縫鋪子里,正忙著的女老闆及其徒弟,都在同一時間看向他。
女老闆因為正在忙,僅只是對他點了點頭,便低下頭繼續做事,站在她旁邊學習的女徒弟,卻忍不住的故意大聲說:「鐵匠,你這是打算重新開張嗎?」
被稱為鐵匠的孫宇和,聽到她的喊話,沒好氣的懟她:「沒大沒小的,我不打算開張,我過來幹嘛?難不成是為了看你啊?」
莫名被懟卻也完全不生氣的裁縫徒弟,俏皮的壞笑著對他說:「當然不是為了我呀!具體是為了誰你自己心裡清楚,嘿嘿!」
此話一出,還沒等孫宇和做出回應,她身旁的女魂身卻已搶先斥責道:「小茹!誰教你這麼說話的?再有下次,看我怎麼教訓你!」
突然被師傅點名批評,被稱為小茹的女徒弟,朝著孫宇和的方向,吐了吐她的小舌頭,接著便也低下頭,認真的學習觀摩。
孫宇和對又看向他的女魂身點了點頭以示感謝,隨後便開始整理起鋪子,具體的工作就是,檢查熔爐的殘餘廢渣有沒有被清理乾淨,淬火池裡的水的因果比例是否正確,鍛打台以及鎚子有沒有特殊損壞的痕迹,庫房裡的材料是否丟失或者因變質而失效。
他這邊剛檢查完前面的操作區域,經後門走入後面的庫房,那邊女魂身就把工作暫時讓給徒弟,也走進庫房。
「那邊的工作不幹了?」女魂身一進庫房便問。
孫宇和抬起頭看見是她,笑著說:「不幹了,以後在地府,我就只是個鐵匠。」
女魂身認同的點了點頭說:「這樣也好,省的我還得跟著提心弔膽的,繼承人是誰呀?」
低下頭又繼續清點庫存的孫宇和,隨口回了一句:「咸澤。」
女魂身對沒聽過的名字自然敏感,驚疑道:「誰?」
孫宇和又抬頭對她說:「就是咱那個龜兒子!」
女魂身頓感荒唐,笑著問:「讓他干?你咋想的?」
孫宇和想都不想,驕傲的說:「他本身是座小島,受我靈應孕化,天生是個土命,貴在有耐心,又倔強,還願意學習一切知識,知錯能改,該心軟時心軟,該鐵血時鐵血,雖未必能明察秋毫,卻也能做到剛正不阿,我觀地府眾人,唯他最合適,在他的帶領下,地府一定會蒸蒸日上、人才濟濟,你說說,我有什麼理由不選他?」
女魂身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這怕是戴了爸爸濾鏡吧!他有這麼優秀嗎?」
孫宇和摸了摸下巴回她:「我選他當接班人,無一人反對,他追我出殿,眾人便立刻相隨,這些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
見他一副不容置疑的樣子,女魂身淡笑著說:「呵呵!你高興就好,反正我又不能參與決定。」
感覺女魂身似乎有點不高興,孫宇和勸慰道:「別這樣說,不說你我的關係,就論當前的事實,我們也是一樣的存在了吧!在地府,咱倆都只是個開店的。」
瞧他竟關心起自己,女魂身當即故作鄙夷不屑道:「呸!你個掄大鎚的臟貨,也配和我們醫務工作者相提並論?」
知道她在開玩笑,孫宇和便也不饒她,直言回懟:「不過是個裁縫,也就縫個魂魄而已,充其量不過是個外科大夫,當今華國,最不值錢的就是外科大夫,科學設備縫一切!」
感覺到事業受到侮辱,女魂身頓時氣惱道:「你…」
才說了一個字,女徒弟的呼聲正好傳來:「師傅,快來啊!我又用錯剪刀了!」
剛有點火冒三丈的女魂身頓時又沒了脾氣,大聲回了一句:「唉呦!怎麼搞的,我這就來!」說罷,瞪了孫宇和一眼,迅速轉身跑走。
見她匆忙離去,孫宇和又低下頭清點庫存,待全都過了一遍之後,他才又走回前面,也沒打聲招呼,直接去到裁縫鋪的櫃檯,扯了塊四四方方的白布,回到熔爐旁隨便撿了塊炭,便在布上面寫寫畫畫,沒過一會兒,似已寫完,接著直接往牆上一扔,布便緊緊的粘在了牆上。
他將就打量了一下,發現也並不太歪,便對女魂身說:「裁縫,我這鋪子算是重新開張了,要是有客人來問,你幫著記一下名字,或者讓他們自己看白布上的字。」
忙的頭都撈不到抬的女魂身,不客氣的問他:「我的白布不要錢啊!幫你攬客也是白乾,是吧?「
猜到她會這麼問,孫宇和也不小氣,直接回應:「你這布抵我重新開張第一天賺的功德,攬客我給你發工資,按每十單折你一單,你看怎麼樣?」
女魂身隨口反問:「為什麼是十單?」
孫宇和不好意思的回答:「以後每個工作時段,我只做十單,多餘的時間,我得回家去陪老婆孩子。」
知道他難處的女魂身,聽他說了實話,點了點頭回應:「行吧!就按你說的!」
見她已經答應,孫宇和也不再耽誤她做事,輕聲說了句:「那你忙,我先回家一趟。」
說罷,他已瞬移而去。
近月亭中,孫宇和果然還真是『去去就回』。
本還在沈金蓮身邊玩鬧的孫勝蓮,一見他已回來,趕忙撲向她爸爸。
孫宇和蹲下身將女兒抱在懷裡,親昵了一會兒,才抱著她站起身走到沈金蓮身邊坐下,輕聲對她說:「等急了吧!估摸著得有一個時辰了。」
沈金蓮只顧著看孫勝蓮,也沒望他一眼,同樣小聲回答:「有嗎?我沒在意,和蓮蓮在一起,時間一點都不重要。」
瞧妻子的眼裡只剩下女兒,孫宇和故意壞笑著說道:「你這樣說,我都要嫉妒她了,難道和我在一起會讓你覺得時間很難熬嗎?」
沈金蓮一聽他的語氣,瞬間秒懂他在說什麼,沒好氣的斥責他:「呸!不正經!」
見她終於看向自己,孫宇和趁機告訴她,那邊已經安排妥當了,以後地府歸龜兒子管理。
聽了他的三言兩語,沈金蓮沒忍住噗呲一聲笑了出來,嗔怪的問:「讓個小王八去管藍星的輪迴,那以後投胎轉世的,不都可以說是王八犢子了嗎?」
孫宇和一聽她的問話也笑了出來,不管不顧的回了一句:「管他的,反正咱們不是王八犢子,他們也不比王八高級到哪裡去。」
沈金蓮聞言,故意逗孫宇和說:「是是是,咱們倆是王八的爹媽,是比王八高級一點點。」
孫宇和被她逗的,笑的更大聲了,他懷裡的孫勝蓮見他大笑不止,也跟著一起哈哈笑,沈金蓮則笑著撲到他的懷裡,溫馨的一家三口的畫面,終於又一次達成。
待三人都笑停下來,孫宇和淡笑著對妻子說:「我馬上又要出去一趟,盡量晚飯前趕回來。」
沈金蓮直聲回問:「是為了蓮蓮嗎?」
孫宇和摸了摸妻子的秀髮,輕聲答:「嗯!女兒受罪,做爸爸的當然要去討說法!」
沈金蓮仰起頭看著他說:「我陪你一起去。」
孫宇和搖了搖頭,語氣堅定的說:「不用,我這個爸爸去就行,你去了不是給他們長臉嗎?」
明白了什麼的沈金蓮,小聲回應:「我知道了。」話音剛落,便伸手去抱孫勝蓮。
孫勝蓮不肯離開爸爸的懷抱,沈金蓮對她哄道:「蓮蓮乖,爸爸要去給我們買好吃的,我們一起和爸爸再見,好不好?」
孫勝蓮嘟著嘴看向孫宇和,滿臉都是小小的疑惑。
孫宇和抬手捏了捏她的小臉蛋,對她點了點頭。
乖巧的她立刻爬到沈金蓮的身側,回過頭對著孫宇和說:「爸爸再見,一定要帶好吃的給我和媽媽吃呦!」
孫宇和聞言哈哈一笑,站起身走出近月亭,轉瞬間消失不見。
華國淇澳省,是水象限七十四省里相對最不起眼的一個省,其經濟排華國第二百九十七,除了九三「淇澳」大學,也沒有其他任何的教育資源,科學署在這個省也僅有一座科研園區,之所以這麼落後,是因為它是無名勝古迹,無歷史文化,無人群聚集的三無地區,據說它原來是片大沼澤地,華國劃定三百省方案時,有一批沼澤生態研究學者,嚷嚷著要專門在這裡設立一個省,最終他們的意見被採納,才有了這個倒霉催的省。
這樣不起眼的落後省,最近一段時間卻突然大火了一把,原因竟是它的某個極普通的湖泊,不知怎的長出了一棵火樹,它的出現引起了學術界的廣泛關注,也引來了大量的觀光遊客,著實為淇澳省的財政貢獻了一波絕不算少的財政收入。
第一火樹觀光園,南觀光台二十三號觀光位,一名年輕女子正捂著心口,顫抖著身體,艱難的站在那裡。
「小姑娘,你這是生病了嗎。需要我幫你叫人嗎?」一道略微嘶啞的聲音,從女子的身後傳出。
女子循著聲音轉過頭,直接被嚇了一大跳,因其看見的是一個頭生三角、背存七臂,有六隻眼睛、兩張嘴巴,通身瘦骨嶙峋,披裹一塊爛布,左有一手執竹杖,右有一手拿破瓦的怪人。
意識到自己有點不禮貌的年輕女子,在反應過來后,緊忙問了一句:「你是外國人嗎?是怎麼長成這樣的?」
怪人似乎很滿意她的反應,以其中一張嘴巴笑著說:「我是鬼之國的一般鬼眾,應該算是你說的外國人吧!我們那邊的鬼眾都長的奇形怪狀,哪像你們華國人,一個個都是體態端莊,相貌堂堂。」
以為怪人在責怪她不禮貌,年輕女子趕忙擺了擺手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侮辱你的,只是我長年宅在家裡,見識比較淺薄,沒有見過真的外國人,希望你不要介意。」
瞧她的表現以及聽她的說辭,怪人斷定她是高門大戶的年輕人,本就是隨機抽中她做實驗的怪人,自然不會介意她的言辭,仍淡笑著對她說:「沒關係的,自到了你們華國,常有人這樣說我,我都已經習慣了,你剛剛自稱宅在家裡,難道這裡也是你家?」
年輕女子沒想到他會這樣問,忍不住笑道:「呵呵呵!你可真有趣,我家是本省的,離這裡還挺遠的,只因我打小就有怪病,家裡人想了很多辦法,也沒能治好我的病,因此,他們一直覺得對不起我,最近我偶然聽說了這個新景區,便在徵得父母的同意后,來這裡散散心。」
察覺到她在掩飾什麼的怪人,故意皺著眉頭說:「哦!原來是這樣啊!沒來華國前,我聽說華國的醫療水平很了不起,現在看來也不怎麼樣啊!」
聽聞祖國被質疑,年輕女子毫不猶豫的回懟:「華國的醫療是真的很了不起,怪只怪我的病太過罕見,用醫生的話說,迄今為止,我這種病只有一例病人,那就是我本人,除我之外,根本就沒有其他病人,一個完全沒有出現過的疾病,能在短時間內查出病因,就已經很了不起了,換作其他國家,只怕連病症都無法確定是否真實存在,更別提查出病因了。」
瞧她認真起來,怪人故意的以輕蔑的語氣說:「說的倒是挺邪乎的,你敢不敢說說你是什麼病啊?」
感覺到怪人仍在鄙視華國,年輕女子想都不想,直接回答:「自我出生以來,看見任何東西,都會出現同化現象,雖然不久便又會自我恢復,可我終究還是會保留那個記憶,這麼多年來,我幾乎被我見過的一切給同化過,因為這個病,我甚至都沒有上過學,疼愛我的父母,帶著我四處求醫,最終經醫生的努力診斷,判定了我這個是基因病,屬於是胎裡帶的,目前為止,並沒有太有效的治療手段,只能通過不斷的吃藥,來盡量降低同化發生的可能性。」
聽完她講述的怪人,六隻眼睛同時一眯,語氣不善說道:「照你剛剛說的,這還真是個怪病,可若真是如此,你方才難道是在?」
才反應過來自己失言的年輕女子,見陌生的怪人質問她,索性直白的說:「我活夠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又會被同化,害的我幾乎都沒做過我自己,這樣的日子,我一天也不想再過了。」
見對自己並不隱瞞,且說完就哭,怪人點了點頭故意說:「小姑娘,陪你說了這麼多話,我都有點口渴了,你能幫我弄點水嗎?」
年輕女子正哭著,哪有心情伺候陌生人,直言懟他:「你自己不能去找水喝嗎?」
怪人露出比竹杖還細的腿,不好意思的說:「我腿腳不太方便,麻煩你了,呵呵!」
終是起了惻隱之心,年輕女子無奈的去給他弄水。
怪人趁她離去,用竹杖在她站立的地方划拉了幾下。
沒過一會兒,年輕女子找水回來,還站在原來的位置,怪人以破瓦接水,喝了一大口,然後勸年輕女子也喝點破瓦里的水。
年輕女子怕怪人會認為華國人不懂的尊重別人,從他手裡接過髒兮兮的破瓦,淺淺的抿了一小口。
見她已喝了破瓦里的水,怪人笑著對她說:「小姑娘,我在鬼之國,其實還有一個諢名,叫做討債鬼,勞煩你贈我一口水喝,我也只能向你討點債了,你現在再看看那邊的火樹,看看還有被同化的感覺嗎?」
年輕女子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但也照他說的話去做,一看之下,才發現竟無半點被同化的感覺,瞬間便明白了什麼,待她扭過頭再看去,哪還有怪人的身影。
自稱討債鬼的怪人,已然出現在火樹的樹冠頂上,他很明顯的感覺到,火樹還在生長擴大,低下頭看了看破瓦里剩下的水,用力往上一揚,火樹頂冠的上方出現了一大朵銀白色的雲朵,一片片銀白色的雪花從雲朵中飄然落下,而他卻又一次的消失不見。
火樹的根部浸潤在一片透明見底的湖泊里,托火樹上突然出現的雪花的福,此刻並沒有人注意到湖泊,一個奇形怪狀的存在,自湖泊里一閃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