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甩不掉的小啞巴

童佳拉著那個送信的小男孩離開楊家后，並沒有直接往大路上走。

因為她離開的時候，看到了楊跡春媳婦兒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善，可能還想著算計自己。

於是，她帶著小男孩從楊家出來，就直接進了山。

是的，楊家所處的這個鎮子風水極好，依山傍水的，是後世非常出名旅遊景區。

雖然現在還沒有對山裡進行開發，有一定的危險性。

但相比於穿著一身大紅嫁衣走到縣城裡去讓大家指指點點，引起不必要的猜測。童佳還是想先找個隱蔽一點兒的地方，把這身嫁衣給換下來再說。

一進山，童佳就明顯的能感覺到小男孩拉著自己手的力道變緊了一些。

童佳知道，這孩子是擔心自己進山是想扔了他。

不止這孩子心裡這麼想，就連在他們身後跟著的人，心裡也這麼想。

所以，童佳沒有解釋。

一直拉著那孩子走到一處山洞前，她才停下腳步。

往四周看了看，確認沒有什麼毒蛇猛獸出沒，童佳就開始低頭找東西。

趁著找東西的機會，她用餘光看到了跟在她們身後的楊跡春媳婦兒和楊跡秋。

這倆人正一人手裡拿著一根木棍朝著她和小男孩走來。

在楊跡秋一棍子打暈了小男孩的瞬間，童佳迅速的從空間里拿出迷藥和遺忘粉，一起撒向身後的兩人。

楊跡春媳婦兒和楊跡秋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手裡的棍子就已經拿不住了，人也不由自主的倒了下去。

這倆人倒下后，童佳先去查看了小男孩的情況，確認他沒有生命危險，才放心的去摸了楊跡春媳婦兒和楊跡秋的口袋。

楊跡秋身上什麼都沒有，楊跡春媳婦兒身上也沒帶錢，唯一值錢的就是手腕上的銀鐲子了。

童佳沒跟她客氣，拿了銀鐲子當做補償，就把這倆人給拖進了山洞中，然後抱起躺在地上的小男孩，往剛剛她們來這邊之前的路上，遇到的另一個山洞走去。

進入山洞后，童佳放下小男孩，又在山洞門口點燃了一個火堆，在小男孩的身邊撒了些驅蟲粉，就進入了房車。

幾乎是在她進入房車的同一瞬間，小男孩睜開了眼睛，親眼目睹了童佳消失的全過程。

小男孩的眼睛一下子瞪大，整個人卻躺在原地，一動都沒動。

童佳在房車裡換下了嫁衣，跟楊家給的另外兩套衣服一起放在包袱里，自己則穿上了以前在山裡寫生時喜歡穿的文藝復古的國風衣服。

除了裙子略短一點兒，其他的款式跟現在倒也沒有太大區別。

當然，這也就是跟楊家這種有點兒家底的人家比，裙子略微短了一些，跟村裡那些需要下地幹活的人家比，還要長不少。

拿了五個銀元放在自己的口袋裡，又在包袱里放了十個銀元，才再度帶著包袱離開房車。

一出來，就看到小男孩瞪著眼睛發愣的樣子。

她以為是小男孩被楊跡秋給打出後遺症了，用手指試著去戳小男孩，想讓他給點兒反應，結果小男孩什麼反應都沒有。

童佳慌了。

雖然這個小男孩跟自己無親無故，可到底他是因為自己的緣故，才會被楊跡秋給打傷的。

她可不希望這小男孩因為自己的疏忽而出現生命危險，就趕緊帶著小男孩原路返回，離開大山，往大路上走去。

也是這孩子幸運，才走到半路，就遇到了之前給楊老太太看病的大夫。

這大夫剛給別人看完病，正準備回縣城，就被童佳給攔住了。

大夫給小男孩看過後，說：「他沒傷到要害，就是被打懵了，需要時間緩緩。

你也別心急，等緩過來就又是生龍活虎的樣子了。

要是不放心呢？你跟我回去，我給你抓服藥，熬了給他喝，喝完睡一覺，就啥事兒都沒有了。」

童佳連忙應下，連聲說「好。」

路上，大夫見童佳一個女人或抱或背的不停變換姿勢，就知道她的體力快支撐不住了。

於是，出聲提醒道：「姑……姑娘，你可以等等柳家溝的馬車，帶你弟弟坐車，不一定非得跟我走回去的。」

「啊？還能坐車？」童佳有氣無力的問道。

大夫說：「是啊。柳家溝有馬車，三分錢坐一次。后柳家有驢車，兩分錢坐一次。楊家那邊的車不給外人坐，只給他們族裡的人坐。

坐到鎮上，就有黃包車了。上車就是一毛錢，拉到縣城需要兩毛錢。

我看姑娘也不是差錢的人，還是花點兒錢，免了這份辛勞吧。」

童佳皺眉，她的確不是差錢的人，可她差零錢呀。

早知道她剛才摸到楊跡春媳婦兒口袋裡的那些零錢時，不應該不看在眼裡，應該一起拿上的。

也怪不得楊跡春媳婦兒和楊跡秋要尾隨自己，目的應該就是想拿那三十個銀元。

自己也不知道現在銀元的購買力這麼厲害呀。

都怪眼前這個大夫，他給楊老太太看個病就要了兩塊銀元，讓她對這個時代的物價有了錯誤的估計。

而榮奶奶在離婚前，又從來沒有自己上過街市去買東西，也就對這個時代的物價一無所知了。

童佳想著眼前的大夫之前跟楊家要錢並不手軟，可見他也不缺錢，本著財不露白的想法。

她跟大夫商量道：「大夫，不瞞您說，我現在手裡還真沒有錢。

包袱里有套嫁衣，做工精緻，用料考究，我想拿去當鋪當了，再來支付您的藥費。

您看，能不能您先幫忙出了我們姐弟倆的車費，等一下到了鎮上，我把嫁衣當了，再把車費和葯錢一起給您？」

大夫見童佳是真的緊張，也不擔心她賴賬，就痛快的答應了。

這邊剛答應，後邊柳家溝的馬車就過來了。

車夫並沒有收大夫的車錢，可這不代表，童佳不用給大夫付錢。

這一路上，童佳沒說話，一直聽著趕車人跟大夫聊天。

什麼米、面、油又漲錢了，食鹽降價了之類的話。

童佳這才知道，在1930年，一斤大米才五分多，漲價了也就是漲到了六分錢。

有了這個認知，她更加慶幸，剛才沒有直接拿出一個銀元來直接付車錢了。

馬車到了鎮子上，大夫並沒有帶著童佳去自己的醫館，而是直接帶著她去了當鋪。

童佳直接把另外兩套衣服也一起當了，全都是死當。

嫁衣當了二十個銀元，另外兩套衣服分別當了三個銀元和兩個銀元，總共是二十五個銀元。

童佳只要了十五個銀元，另外十個銀元全讓當鋪的朝奉給換成了零錢。

支付了大夫的車錢和葯錢后，童佳並沒有在這個鎮子上停留。

她提著葯，抱著小男孩，招手攔了一輛黃包車，就去了縣城火車站，連夜坐火車去了省城。

在火車上的這一夜，她壓根兒就不敢睡。

也是上了火車之後，她才知道，在這個時代，她單身一個女人帶著一個孩子，在別人的眼中是怎樣的一種存在。

精神緊繃了一夜后，在到達省城的那一刻，童佳率先下車，拉著已經恢復體力，可以自己走的小男孩就快步離開了火車站，找了巡捕房附近的一家旅店住下。

之後，她把房間的門插好，舒舒服服的睡了個昏天暗地后，一直到傍晚才醒來。

醒來時，就見小男孩捂著自己的胃，可憐兮兮的蹲在房間門口。

也不知道是擔心童佳突然離開，還是擔心外面的人會突然闖進來。

童佳心中雖然可憐這個孩子，可卻不想一直帶著他。

所以，她決定帶這個孩子飽餐一頓后，就跟這個孩子說清楚。

讓旅店的人送了飯菜進房間后，童佳就招呼小男孩吃飯。

這孩子也不客氣，狼吞虎咽的就吃了起來。

童佳吃飽后，就一直在等著小男孩吃完。

直到桌上的四菜一湯全部都小男孩給掃尾解決完了，童佳才進入正題。

她說：「雖然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可是我很感謝你在楊家的時候，願意順著我的話說，給了我離開楊家的機會。

所以，楊家給我的錢，我可以分給你一半。

你的衣服裡面應該有暗袋吧？這十二個銀元給你，另外，再給你三塊錢的零錢。

你是個聰明孩子，相信可以支配好這些錢的。

明天我會退掉這間房，從退房的那一刻起，咱們就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了。」

小男孩可能剛吃飽，還沒反應過來，愣愣的從童佳手中接過錢。

當著童佳的面就開始脫衣服藏錢，因著她是小孩子，童佳也沒有迴避，可小男孩藏完錢后，卻有些害羞了。

可能是白天小男孩替童佳守了一天，到了晚上，小男孩睡得很熟，童佳反倒是睡不著了。

之前答應榮奶奶時的豪言壯語現在都過去了，在楊家遇到的人和事，還有這一天的經歷，都讓童佳開始為自己以後的人生開始憂慮。

她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想了很多事情，想今後要如何自保，也想以後要怎麼尋找楊跡夏的行蹤。

想著想著，視線就落在了打地鋪的小男孩身上。

雖然知道現在分道揚鑣，是對自己最好的選擇，可是她還是忍不住為這個孩子的未來感到擔憂。

她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有點兒心狠了。

但很快，她就說服了自己，她身上有秘密，哪怕這個孩子不會說話，也不能讓這孩子跟自己走得太親近。

聖母心很有可能會害了自己，榮奶奶上輩子的凄苦就是最好的例子，自己不能重蹈覆轍，一定要硬起心腸來才行。

這麼想著，她也慢慢的睡著了。

一覺醒來，天已大亮。

童佳從床上坐起來，感覺到有些不可思議。

她自言自語道：「我昨天睡了一個白天，晚上居然還能睡著，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這麼能睡了……」

話沒說完，眼前就出現了一個黃銅盆，盆裡面裝著溫水，盆邊還搭著一條毛巾。

童佳抬頭，就看到了端著盆的小男孩。

有些詫異的問道：「你還在這裡？昨天晚上不是說了，今天早上你就可以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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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笑著把盆往上抬了抬，又回頭示意，讓童佳看向桌子。

只見桌子上擺著一個藤編的行李箱。

童佳狐疑的看了看小男孩，就走下床去查看行李箱里的東西。

裡面有一件藏青色的長袖旗袍，一件黛青色的短袖旗袍，一件駝色的羊絨大衣，還有兩件襯衣和一套西裝。

不對，是兩套西裝。

有一套的尺碼明顯要小很多，應該是小男孩給自己買的。

除了這套西裝之外，還有一件小尺碼的棉襖和運動服。

童佳問：「給你錢不會全都買這些衣服了吧？你把這些東西都放在一個行李箱里是幾個意思？」

小男孩依舊笑著，端著盆走到童佳面前，讓她先梳洗。

童佳無奈，只好先依了小男孩的意思。

等童佳洗漱完，小男孩從行李箱里翻出了紙筆，不是毛筆和宣紙，而是信紙和鋼筆。

拿出來后，他也沒看童佳的眼神，就直接在紙上寫了起來。

看到小男孩寫出來的那美觀且有力度感的字型，無不體現出寫字的人是有紮實基本功的。

這一發現讓童佳對這個小男孩好奇起來，七八歲的孩子，要從幾歲開始啟蒙，才能寫出這麼好的一筆字呢？

男孩寫了兩句話后，就解開了童佳的疑惑。

原來這個男孩已經十三歲了，只不過因為患有侏儒症，身高才一直維持在一米一左右，仿若一個七八歲的小孩。

雖然身體有殘缺，可他的父母並沒有嫌棄他，依舊好好的教他讀書識字。

只可惜天有不測風雲，一年前，他的父母跟叔叔外出時出了意外，父母雙雙去世。

而他也被親叔叔毒啞后，給趕出了家門，開始流浪乞討。

昨天，童佳抱著他，到處找大夫的時候，讓他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

所以，他不想離開童佳。

寫完這些，他抬頭看了看童佳，見童佳還是沒有表態。

他又寫道：【你給我的那些錢，我都用光了。你要是捨得看我餓死，就狠心的不要我了吧。】

這句話給童佳都看樂了。

又樂又氣的童佳用手指戳了小男孩的額頭一下，說：「你給我買的這些東西花了多少錢，我一分不少的都給你。不光是你給我買的這些，就連你給你自己買的這些，我也會把錢給你……」

話說到一半，童佳就看到小男孩舉起了一張紙，後面想趕走小男孩的話就說不出來了。

紙上寫著：【姐姐，我知道你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