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訪談

艾莉西婭很喜歡吃韋斯萊夫人做的牛肉三明治，牛肉鮮嫩，蔬菜清爽，她連著吃了一整個暑假也不覺得膩。

但今天，不知怎的，艾莉西婭默默咀嚼著三明治，只覺得難以下咽。本是柔軟細膩的白麵包颳得她的嗓子眼發疼發癢，鮮美多汁的牛肉冷卻之後吃起來像濕透了的抹布，就連蔬菜都帶著煩人的水腥氣。

她把三明治重新包起來，打算留著當夜宵吃。盧娜坐在對面靠窗的位置，戴著一副防妖眼鏡，低頭看著最新一期《唱唱反調》，像一隻埋頭清理毛髮的貓頭鷹。

「你們好……」一個三年級女生拉開包廂門，氣喘吁吁地說，「我來把這些東西送給納威·隆巴頓、艾莉西婭·科林斯和……哈利——波特。」

她一對上哈利的目光，就羞得滿臉通紅。艾莉西婭剛接過她遞來的扎著綢帶的紙卷，那女生便捂著臉跌跌撞撞地逃走了，彷彿這間包廂里有誰長了三個腦袋似的。

「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伏地魔的那些食死徒哥們兒呢。」哈利展開紙卷，說了個並不好笑的玩笑，「我有那麼嚇人嗎？」

羅恩倒吸一口涼氣，瞪圓了眼睛。「你下次想說那個人名字的時候，能不能提前打個招呼？」

「也沒那麼嚇人。」納威結結巴巴地說，不知道是在說哈利沒那麼嚇人，還是指伏地魔的名字沒那麼嚇人。不管納威是什麼意思，他的表現都與自己說的話完全相反。

「什麼東西？」赫敏終於捨得放下手中那本《高級如尼文翻譯》，湊過來看艾莉西婭手中的紙卷。

「好像是一封請柬。」艾莉西婭將信將疑地說。

[科林斯小姐：誠摯邀請你前往C號包廂與我共進午餐。你忠實的朋友H.E.F.斯拉格霍恩教授]

艾莉西婭回想起哈利對斯拉格霍恩的評價，折上紙卷，低聲說，「也許是一場新的收藏品選拔呢？」

赫敏做出滿不在意的模樣，猛地把身體砸回座位。「噢——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是不是？」

艾莉西婭會意地眨眨眼睛：「沒有邀請格蘭傑小姐就說明這場選拔賽沒什麼含金量。」

「當然啦。」赫敏揚起臉蛋，大度地擺了擺手，「快去吧。」

艾莉西婭跟著哈利和喃喃自語的納威走出包廂。明媚陽光將過道上的地板烘得暖洋洋的，一個暑假沒見的學生們都擠在過道上閑談，爭相感受這難得的溫暖，以驅散籠罩在每個人頭頂的戰爭陰雲帶來的濕寒。

跟著「救世之星」走在過道上的體驗感並不十分良好——也可以說糟透了！過道本就擁擠，還有想親眼見見救世主的人不斷跑出包廂。艾莉西婭和納威就像纏在船舷上的海草，被浪一般的人群推來攘去。

啪！艾莉西婭被撞到了一個包廂門上，臉頰緊貼著冰冷的窗口玻璃。包廂里坐著秋和瑪麗埃塔，她們聊得正起勁，沒有注意到包廂門口的騷動。

瑪麗埃塔化著濃妝，卻沒能完全遮蓋住臉頰上凹凸不平的痕迹。艾莉西婭依稀能瞧出「告密生」這個詞，她難過地移開視線。

「我拉著你走吧？」納威伸出胳膊。

「好——太感謝了！」艾莉西婭抓住他的胳膊，借力將自己的身體從包廂門上挪開了。

待到包廂門上的人影徹底消失，瑪麗埃塔立刻停下了與秋的交談，鎮定自若的淺笑像潮水一般從她的臉上退去。她們對視一眼，抱在一起。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瑪麗埃塔。」秋輕拍著她的背說，「沒人會看你的笑話。」

「可我的臉！」

「一定能治好的，聖芒戈的治療師肯定有辦法……」

「……」

等艾莉西婭和納威互相攙扶著，艱難地到達C號包廂，他們的頭髮亂得像野草，袍子也皺皺巴巴的。兩個人就地坐下的話，也許還有好心的學生會丟來幾個銀西可。

哈利拉門的動作一頓。他憋著笑，摘下掛在納威耳朵上的甘草魔杖——不知哪位激動的「救世之星」擁護者不小心弄丟了這種魔杖形狀的糖果。「哇，你們背著我在過道上打了場魁地奇？」

「是啊，這是我參加過的遊走球最多的一場比賽。」說著，艾莉西婭給自己施了一個清理一新。

納威憂心忡忡地問：「他找我們做什麼呢？」

「反正不是做慈善。」艾莉西婭又給納威來了一個清理一新，「不管他要做什麼，情況都不會比待在過道里更糟了。別怕。」

艾莉西婭的話像一個力道十足的巴掌拍在納威的後背上，將他拍得抬頭挺胸。「也對，不過……」納威疑惑地說，「艾莉西婭你往後走什麼？」

艾莉西婭理直氣壯地站到納威身後：「你們先進去。」

萬一情況不妙，她就第一個跑。艾莉西婭不著邊際地想著，抬腳踏進C號包廂。不等她發現異常再逃跑，哈利連帶著身後的艾莉西婭和納威一起，被一個圓滾滾的東西彈了出去，

「噢！哈利！」

斯拉格霍恩教授熱情地迎上來，抓住哈利的手腕。那迫使三人連連後退的大肚子正安穩地待在天鵝絨衣服里。他銀白的鬍鬚和衣服上的金鈕扣一同散發出耀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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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你真高興，我的孩子！」他與哈利握過手，看向納威，情緒就沒有一秒鐘前那麼高漲了，「那麼你是隆巴頓先生？你好，你好。」

納威似乎被他的轉變嚇壞了，輕輕點了點頭。

「以及這位迷人的科林斯小姐？」斯拉格霍恩極具風度地邀請三人在最靠近門口的空座位上坐下。

艾莉西婭和對面的布雷斯·扎比尼互相點頭致意，便移開視線。

扎比尼出現在這裡並不讓人意外。他的母親是一位極其富有與美麗的女巫，交際手段了得，扎比尼遺傳了她的美貌與能力。最重要的是扎比尼母子並未明確站隊，他們既不是食死徒，也不是鄧布利多那一派。

這樣的行事作風很合斯拉格霍恩這樣標準的斯萊特林的胃口。

接著，艾莉西婭看向包廂里的其他人：兩個她並不認識的男生，還有，金妮！

金妮朝艾莉西婭聳了聳肩，顯然，她不清楚自己出現在此的緣由。

斯拉格霍恩介紹了一下在場的人。瘦的那個男生叫馬科斯·貝爾比，壯的那個叫考邁克·麥克拉根。

「那麼，來嘗嘗我自帶的午餐吧。」斯拉格霍恩愉快地說，並給貝爾比夾了半隻烤鵪鶉。

艾莉西婭從哈利遞來的籃子里拿了個麵包卷，小口小口地吃著，默默聽斯拉格霍恩聊起貝爾比的叔叔——一位梅林勳章獲得者。

但等貝爾比說他的父親和那位叔叔關係不好，他也跟叔叔並不親近之後，斯拉格霍恩就用冷笑結束了話題。

斯拉格霍恩轉身和麥克拉根聊起他的叔叔——明顯也是一位大人物。麥克拉根炫耀起他和親叔叔在諾福克的旅遊經歷，同行者還有現任魔法部部長魯弗斯·斯克林傑。

金妮朝艾莉西婭做了個鬼臉。她們都聽出來了，這位教授邀請貝爾比和麥克拉根的原因相同，他們都是某位大人物的親戚。

「謝謝，教授。」艾莉西婭接過斯拉格霍恩遞來的餡餅，擱在一旁。這間包廂里的每個人都分到了餡餅，除了貝爾比。餡餅彷彿象徵著斯拉格霍恩的青睞，而貝爾比如今失去了它。

艾莉西婭不想吃這樣的東西。

哈利被邀請是因為他救世之星的名頭。納威的父母都是傲羅，奶奶還與瑪奇班之類的大人物是朋友。那她呢？她的餡餅背後寫著誰的名字？

艾莉西婭焦急地等待著斯拉格霍恩的審判。她想要結束這一切，離開這間包廂。

斯拉格霍恩依次對扎比尼、納威和哈利開展了訪談。斯拉格霍恩對扎比尼和哈利都格外滿意，但對納威，他依舊心存疑慮，他不能確定納威是否繼承了父母的天賦。

而金妮，她因為一個精彩的蝙蝠精咒入了斯拉格霍恩的眼。

終於，在天光漸暗時，斯拉格霍恩，這位訪談主持人的話筒指向了艾莉西婭。

「還有你，孩子。」斯拉格霍恩的臉和大肚子一起轉了過來，「我該從哪兒說起呢？我從許多人的口中聽說過你，你真的很像我曾經的優秀學生——」

艾莉西婭明白了，那塊餡餅的背面刻著摩根娜的名字。她自暴自棄地說：「是啊，教授。」

斯拉格霍恩微笑著又問：「你的家人最近還好嗎？」

還有索爾斯蒂斯的名字。

她沒了接話的興趣。

斯拉格霍恩卻不在意她不夠熱情的態度，「聽說，你年紀輕輕就發明了新咒語？」

原來還有她自己的名字。

一瞬間，艾莉西婭感到快慰。她不是貼在雜誌上免費贈送的防妖眼鏡。

「運氣而已，教授。」艾莉西婭用一種令人討厭的平靜語氣回答。

……

艾莉西婭認為自己通過了斯拉格霍恩的評估。

她耐著性子回答了對方提出的有關改良動物束縛咒的問題，儘管這樣的問題回答起來並不輕鬆，常常伴隨著令人窒息的沉默與太陽穴處隱隱的抽痛。

但比起談論某位出色的親戚，她寧願忍受冥思苦想后的無力與困頓。哪怕談論的人是她最愛的哥哥，艾莉西婭也不會從中感受到半點歡愉。螞蟻尚且會靠自己的力量搬運食物，她一個活生生的人為什麼要等待別人的提攜與拯救？

「回答得很好。」斯拉格霍恩滿意地說著，遞來最後一塊餡餅，「很好，艾莉西婭。」

艾莉西婭接過餡餅，加上斯拉格霍恩方才分發的餡餅，她已經有兩塊了。趁斯拉格霍恩挺著大肚皮追憶往昔時，艾莉西婭用眼神詢問貝爾比是否需要一塊餡餅，對方苦笑著搖了搖頭。

斯拉格霍恩在追憶往事時，提起了他組織的鼻涕蟲俱樂部。他以一種虛假的謙虛口吻炫耀道：「只有最優秀的那一批學生會收到邀請。說來奇妙，他們在離開學校之後，都成為了頗具影響力的大人物。」

艾莉西婭難免惡趣味地想到：斯拉格霍恩口中的這批學生包括伏地魔嗎？某方面來說，他的確算得上數一數二的大人物。

她不由得翹起嘴角，晶亮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真情實感的笑意，彼時的麥克拉根正與斯拉格霍恩聊起他跟親叔叔獵捕巨尾獸的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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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克拉根把艾莉西婭的笑容看作一種示好的信號，探身來為她倒了一杯茶，柔聲詢問她對巨尾獸的看法。

老實說，艾莉西婭對巨尾獸知之甚少，但提問者是麥克拉根，她只需要發出疑惑的喉音或者贊同的嗯聲，對方就能吐露他知道的一切。

摸清麥克拉根家族近三代的成員及其成就，艾莉西婭只用了短短一盞茶的時間——因為等哈利喝完斯拉格霍恩倒的那杯茶，他就迫不及待地將話題引到了自己身上。

斯拉格霍恩以近乎亢奮的態度，對眾人講起哈利的母親，他最偏愛的學生。麥克拉根只好遺憾地坐回自己的座位，用眼神安撫艾莉西婭：他們還有了解彼此的機會。

艾莉西婭垂下眼，就著熱茶吃完了餡餅。

「運氣而已，教授~」離開包廂時，金妮貼在艾莉西婭耳邊陰陽怪氣地模仿道。不等艾莉西婭反應過來，金妮就展開雙臂，像一個芭蕾舞演員一般踮著腳離去，「我去找迪安了，再見，各位。」

她那神氣十足的模樣讓艾莉西婭和哈利想起芙蓉。兩人在昏暗的過道上交換了一個默契的笑容。列車駛入了一段濃霧區域，晚霞將霧氣染得紅彤彤的，沉鬱的暮色催促著幾人回到各自的包廂。

「再見，科林斯。」布雷斯·扎比尼似乎對過道上斯萊特林學生含量過低的現狀極為不滿，緩慢地眨了眨上挑的眼睛，便扭頭走開了。

馬科斯·貝爾比在C號包廂里遭到了冷遇，自然也沒有和其餘人閑談的心思。他不自然地抿唇笑了一下，就跟著扎比尼的腳步而去。

「扎比尼還真夠不禮貌的，我以為他至少會跟我們說一聲再見呢。嘖，斯萊特林……」

考邁克·麥克拉根抱怨完，轉身看來。他揚起笑臉，握住艾莉西婭的胳膊，親昵地晃了晃，「等我向斯拉格霍恩教授借到那本有關巨尾獸的書，就來找你，好嗎？」

顯然，經過一下午冗長的自我吹噓，麥克拉根已經把除貝爾比以外的所有人當成了自己人。

「再見。」艾莉西婭不動聲色地抽回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