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她呢?
不是她……不可能是她……不……是她……
寂靜的世界中,相柏茫然立在尖銳豎起的根根冰錐前。
他不想看見少女的面容,只好環顧周圍,看眾人不斷擦拭臉上滑落的淚水。
淚水啊,對,淚水。
相柏有些後知後覺。
畢竟在生死別離的時刻,淚似乎是唯一能宣洩情緒的出口。
可是,他的淚呢?
相柏抬起手,動作機械而緩慢地從自己的下頜一路摸至眼角,似是尋找著某種丟失的東西。
沒有。
沒有。
沒有。
手指一遍遍掠過皮膚,帶著一種無意識的執著,但仍是沒有觸碰任何濕潤的痕迹。
相柏有一瞬的空洞和悵然。
大家都在哭啊。
他的淚呢?
為什麼就他的眼眶乾涸,沒有一滴淚水可以為她而流呢?
相柏感覺自己正墜入一個無盡的黑洞,四周是冰冷的虛空,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生命。
也沒有她。
唯有胸腔里的心仍是不知喜怒地跳著、蹦著、震著,直至觸及到胃部,泛起牙酸的反胃感。
好噁心。
好想吐。
本能地,相柏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只好匆匆捂住嘴,往人群外跑。
可沒跑兩步,麻木的手就已經推不開任何人,他只好一手捂嘴,焦急地站在原地,感覺眼前在陣陣發黑。
「……師兄!」
「師兄!師兄!」
「你快哭啊!哭出來啊!!!」
恍惚中,愈來愈近的、熟悉的聲音將相柏從混沌意識中拉回。
空氣的清甜重新灌入肺部,他看到孟挽花淚未擦凈,眼睛紅腫,雙手正緊緊地拽著他原本捂嘴的那隻手。
沒關係的,我沒關係的。相柏想要衝她笑,想要告訴她自己沒事,想要安慰她不要擔心。
可是,心底的那股噁心感如同潮水般湧來,那種感覺像是無數只螞蟻在胃裡爬行。
終於,相柏再也忍受不住。
他匆匆將孟挽花拂到一邊,顫抖著彎下腰身,嘔出大灘大灘的血來。
太好了,太好了。
頂著額頭冒出的汗,相柏小心撫摸眼角因生理不適而溢出的點點淚水,笑了起來。
太好了,他終於為她哭了。
……
在壓抑的抽泣聲中,孟挽花強硬地扛著相柏,沈逢春背著早就暈死過去的容遙,在幾個長老的指揮下步步走出秘境。
「姐姐?姐姐你在哪……」
遠處傳來女孩稚嫩的嗓音,像是瀕臨破碎的琴弦,發出試探的聲響:「怎麼感應不到……」
正走著的眾人不約而同地回過頭,看到的是剛從深淵下爬上來的嘯風和藤藤。
啊,
是江鈺的靈寵。
他們三個當時守在江鈺身邊,也是最先被震飛出去、傷得最重的。
三個……
怎麼只剩兩個了??
只見藤藤的左臂以一種不自然的角度垂落,斷裂的傷口中流出的墨綠色膿汁,在柔軟的沙地上留下一串醒目的印記。
嘯風的狀況也好不到哪裡去。
長長的血痕,從他的手臂蜿蜒而上,穿過肌肉和筋脈,裸露出的肌肉紋理和深紅色的血肉,直至隱沒在胸口。
遮天蔽日的冰錐肆虐,藤藤卻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般,仰著小臉,四下尋找著江鈺的身影。
為什麼會感應不到?
她歪歪頭,只好朝著熟悉的孟挽花他們吧嗒吧嗒跑去。
「姐姐呢?」
藤藤用右手僅剩的食指指指自己,怕自己沒說明白,又看著他們示意:「小師妹,小師妹。」
「小師妹……」
像是觸發到關鍵詞,相柏嘴裡喃喃,身體又是一陣不受控制的痙攣。
孟挽花抬手捂住他嘴,儘力遮住眼周的紅腫的同時,沙啞著聲音安慰:「小師妹有點累,現在去休息了。」
「你受了這麼重的傷,跟我先去找醫修看看,不然你灰頭土臉的,小師妹看到會不高興的。」
姐姐不高興?
這個念頭在藤藤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她立刻緊張起來。
她沒守護好姐姐,讓姐姐一個人留在那裡。
現在還要再讓姐姐不高興嗎?
不行!
藤藤要讓姐姐高興!
一瞬間,她自己連疼痛都忘記了,一瘸一拐地想要往前跑,被沈逢春單手撈了起來。
至於另外一個……
兩人對視一眼,看到巍然不動的嘯風,有些頭疼。
小的好騙,大的不好騙啊。
時逍正揉著脹痛的腦袋,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后強打起精神走過來。
他示意沈逢春和孟挽花先走,自己對上嘯風,卻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最後還是嘯風先打破沉默。
「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