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懸崖
「你怎麼搞成這副可憐模樣?」
雯欣蘭邁步繞過焦炭般的矓斃,踩在附著有粘糊膠狀物的塌陷地面,雙臂環胸,眸子直勾勾盯著呼吸逐漸微弱的白塵,沒什麼表示,反而露出平靜的微笑。
「不,不能殺死矓斃,她……」
白塵試圖再交代些東西,完全失去意識之前,血液在行經的道路留存鮮紅痕迹,長時間的創口外露已經等同燭光般不斷燃燒殘存的生命,斜靠在欄杆上,喘息由粗重轉變到微弱,由微弱即將步入尾聲。
「好好好,我聽著呢,矓斃是過去的我,別殺死她,還有呢?」
面對可能算作最後分別的悲哀場景,雯欣蘭只態度敷衍地練練點頭,應聲答是。
她扭轉回頭,用眼神制止了已經大張開嘴,差點咬住矓斃,發出嘎嘣脆咀嚼聲的巨狼,也正好在白塵的視線外,第一滴淚水自眼角滲出,又被偷偷抹掉。
「我……」
「咔,咔,喀。」
「該死。」
雯欣蘭一拍腦門,當然清楚打斷白塵話語的異響來自何處,巨狼終究是忍不住饞意,偷吃起不該入口的存在。
但……剛剛與味蕾接觸便察覺出古怪,剛忙重新吐出團凝固的硬塊物質,相比於外焦里嫩的可口肉體,它苦澀得很,還硌牙,味道與金屬相差不多。
「等等,這玩意不是矓斃!」
目及於此,雯欣蘭哪還能被蒙在鼓裡,視線轉向二層的白塵,臉部肌肉微微顫抖,心下生出疑惑。
「沒人能在矓斃的世界里找到她,我們得趕快離開這棟建築,只要找到出口,也算通關遊戲,能返回現實,快點,別愣著,來幫我。」
白塵咬牙忍耐痛苦,多年以來,還是少見受傷如此嚴重,對於能否依靠結晶帶來的體質支撐並恢復,存在不小的未知。
「行行行,我上去。」
雯欣蘭在大廳晃悠半天,終於找尋到上樓的台階,噔噔噔地來到白塵身邊,竟突然撲身上前,攏過對方雙腿,抬起手,以公主抱的方式將他摟進自己懷中。
「靠,你想間接弄死我嗎?蠢女人。」
疼痛觸電似的麻木全身,白塵嘴角一咧,腦袋受慣性影響撞在雯欣蘭胸口,與富有彈性的脂肪接觸片刻后,趕忙儘可能地遠離開去。
「怎麼,不是想給你驚喜嗎,你要是不喜歡,那我也沒辦法,只好讓你滾下去自己走了。」
「那還是算了,挺好的,不過,你也許要抽空洗個澡了,身上有股魚腥味。」
「你要是再發表意見,我把你從樓上扔下去,要是沒死成,抱上來再扔,直到徹底不出氣為止。」
「咳咳咳。」
雯欣蘭帶著白塵回到一樓,隨意選擇一扇掛有安全出口的應急門,抬腿頂開進入其中,頭頂的聲控燈隨即亮起,散開昏沉的光。
看不到盡頭的廊道響起陣陣迴音,走下去,沿僅剩的方向走下去,強烈的預感告知她,路的盡頭大概率便是出口了,只要能離開矓斃的世界,便能回歸現實。
「對了,矓斃帶你進來都做了什麼,她是不是把噁心的手段也用在你身上了?」
雯欣蘭似隨意問起,打發無聊的時間。
「什麼叫噁心的手段……」
白塵一時無語,他枕在雯欣蘭的手臂,觸感不是肌肉便是骨骼,並不覺得舒適,況且還存在股無法消散的刺鼻腥味,堪稱精神,肉體的雙重摺磨。
「我進來以後,看到的就是雪原,天上飄著雪,很大,地上也全是積雪,然後矓斃出現了,它說,唯有用碎片帶來的能力,我才有殺死它的機會,抓到機會,遊戲勝利。」
「咔,吱!」
巨狼碩大的身軀擠進通道,用於阻隔火勢的應急門嚴重變形倒塌,連門框都撕裂成兩半,嵌進一米厚的牆壁,喉嚨里發出不滿的輕哼,燃燒不可見烈焰的涎水滴落,騰起嘶嘶灼熱煙氣。
「哦,我倒是被噁心壞了,你知道嗎,那混賬東西竟然還啃我耳朵,把口水糊在上面,如果不是蠢狗出現,她跑掉了,我肯定得把她剁了……」
「打住打住,說的我頭疼。」
白塵抬手捂緊雯欣蘭的唇,血都沾在了側臉與鼻尖,輕輕撫摸醜陋猙獰的燒傷。
不知道矓斃留下的痕迹,是否會在離開后消失……
應該吧。
「別亂碰!」
雯欣蘭擺出嚴肅威脅的表情,以隱藏心弦顫動的奇怪感覺,震動的手臂卻出賣了她,差點給白塵拋出去。
「還疼?」
白塵皺眉。
「等回去以後,我們找個遇不到天災的地方待著吧,至少,還能過段時間的平靜日子,呵呵,還是矓斃讓我清醒了些,否則,難以認識我的愚蠢。」
……
「超過四十八個小時了,楊戩仍然沒給予回應,至於金川省特別行動組由勾陳螣蛇帶領的隊伍,也蹤跡全無,我有理由懷疑,他們大概率是死了,該撤離了,小姐。」
龍淵鼻樑上老樣子架一副墨鏡,他斜倚在加裝了各式防護的越野車車門,腳下是雨後潮濕的泥濘,地面遍布鞋印和車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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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還可以再多等一會兒,萬一,只是因為意外延誤了點時間呢,楊戩畢竟是聯號終武……」
裴音指尖撥弄琵琶琴弦,這與她之前的那一把完全不同,樂器奏出段低沉哀傷的旋律,舉止端莊地坐在車內,盤起的長發間插一根金簪,著貼身的純黑翻領旗袍,旁邊是正專心抖落水珠,收起油傘的侍女。
「他畢竟是聯號終武,所以除了天災,沒有能真正阻擋他的。」
龍淵抬手打斷裴音,有些時候,小姐似乎還沒能適應如今的情況,所以有必要作出提醒。
「至少,我們需要對門教授負責,二十四小時后,再行動吧,到時再穿過城區,前往下一處補給點。」
裴音語氣堅定道。
「龍先生,有人想見您一面。」
二人間的談話被打斷,龍淵只好先行隨走來的士官離開,他無奈地搖頭,誰讓小姐實在善良得拿不出輕重呢,二十四小時,也不算太過,由著便由著了。
「那人是誰?」
「假行僧,他說能提供關於楊戩失蹤的線索。」
「他那裡,有幾顆念珠。」
「他希望能當面告訴您。」
手握念珠的僧人光腳站在漫天的雨霧裡,口中不知在念誦什麼,見到龍淵已站在面前,才撐開虛眯的眼睛,向對方鄭重行禮,聲音空靈道:
「貧僧體嘗世間疾苦,同時也肩負普渡眾生的責任,日前與楊戩施主有過一面之緣,卻只是見到……唉,阿彌陀佛。」
「他死了?」
僧人不作回應。
「誰殺的,告訴我現場都有誰,另外,門曉教授呢,見到了嗎?」
「阿彌陀佛,當日情況,貧僧並不清楚,但貧僧猜測,楊戩施主可能並非死於天災之手,閘刀與天眼盡在,許是已經擇出新生的人神。」
「新生的人神,呵,不論他是不是原來的楊戩,都不該無視上面的安排,這一點,天眼應當會提醒他,找人,主動聯繫天眼,獲取他的位置,我倒真得看看,新生的人神是什麼東西。」
楊戩的死亡,其實不算重要,只是他的身後,畢竟還存在著楊氏這一龐然大物,如果不提前加以干涉告誡,龍淵擔心,新生的人神很可能會掀起攪動局勢的漩渦。
危機在即,所有的隱患都需要提前扼殺在搖籃中,免得醞釀太久,最後露面時,已然轉變成一場不可挽回的腥風血雨。
「等著吧,楊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