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淚洒家鄉不回頭

張醫生因無法勸動陳平樂完成學業，心中如壓巨石，倍感難受。忽然想到有一張輪椅壞了，已徵得院長同意，如今可以讓樂樂帶回家給其父親使用。

「樂樂，等一下。醫院有一張壞了的輪椅，還能湊合著用，你帶回去讓你爸爸能自己活動，出來晒晒太陽。」

陳平樂連聲道謝，跟在張醫生身後，來到走廊盡頭。張醫生從病房中推出一張約有六成新的輪椅，鄭重其事地交給了陳平樂。

陳平樂推著輪椅，來到小吃街媽媽擺攤的地方。只見媽媽單薄的身影在昏黃的燈光下忙碌不停，他心中再次堅定了信念：「媽，這是張叔送的輪椅。」

李惠輕「嗯」了一聲，一直忙到十點，才開始收拾小吃攤：「樂樂，今天高考考得怎麼樣？」

陳平樂聽到媽媽詢問高考之事，強忍著眼中打轉的淚水，嘴唇微微顫抖：「媽，我不準備讀大學了，我打算明天南下打工賺錢補貼家用，一邊自修大學的學業。」

李惠聽了兒子的話，滿心的酸楚如洶湧的潮水般湧來，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嘴唇顫抖得幾乎說不出話來。李惠深知自己不能哭，她現在是家中的頂樑柱。她努力抑制著情緒，過了好一會兒，才艱難地開口。

「樂樂，你想好了嗎？」

陳平樂推著輪椅，將其小心翼翼地放在三輪自行車后箱上，眼中露出無比堅定的目光：「媽，我想好了，爸爸的癱瘓要儘快治療，否則真的就殘廢了。」

李惠心中苦不堪言，不知是哪個喪盡天良的，在下大雨時撞了丈夫鴻星后逃之夭夭。逃跑前連急救電話一二零都不打，害得錯過了最佳搶救時間，搶救也花費了更多的錢，如今欠下一身的債。鴻星被撞已快半年，李惠只求老天保佑自家平安，無災無難，苦點累點她都不怕。

縣城回上陳村要路過下林村，進城時陳平樂是一路奔跑，回家時則跟在媽媽的大號三輪自行車後面。

經過下林村時，陳平樂的心開始提到了嗓子眼，他既渴望嬌嬌能出來聽他解釋，又害怕嬌嬌說他沒用。

陳平樂看到林嬌嬌房間中燈光依舊亮著，心中暗自嘀咕：嬌嬌肯定是在複習功課，準備明天的考試。

其實林嬌嬌下午交了試卷出了考場，聽到媽媽說陳平樂考試作弊，被監考老師取消了考試資格趕出考場，當時林嬌嬌聽后差點摔倒。樂樂會作弊嗎？

林嬌嬌算好時間站在窗檯后，等著陳平樂路過時進來，給自己一個解釋。而在林嬌嬌心底深處，根本不相信樂樂會做出這麼愚蠢的事，她希望樂樂能主動向她解釋。

然而，卻看到樂樂跟在他媽媽三輪車后，只是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間便匆匆而過，氣得林嬌嬌眼淚奪眶而出。

晚上十點，東江縣一中校長辦公室內，樂樂的班主任肖老師滿臉怒容，雙眉緊蹙：「我絕不相信陳平樂同學高考時會作弊，他各科成績那麼優秀，根本沒必要作弊！」

兩個外縣的監考老師很是不悅，眉頭緊皺：「有監控視頻為證，紙團就是從他腳下滾出來的。更關鍵的是，我們都不認識他，無冤無仇，我們根本沒有污衊他的動機。」

班主任肖老師看向王校長，語氣急切地說道：「樂樂是什麼樣的同學您也清楚，請您明天不要通告陳平樂高考作弊的事。我明早去他家當面問問陳平樂同學，看看究竟是什麼情況。」

王校長點頭應允：「我明天去縣教育局，向領導解釋一下，請領導立即調查此事，給天才陳平樂一個公道。」

小江縣的監考老師程鎂蘭聽后，心中暗自嘀咕：我做錯了嗎？

陳平樂回到家，把三輪自行車上的輪椅搬下來，搬到爸爸房間里：「爸，這是張叔送給您的。張叔說您要多出來晒晒太陽，多活動活動。」

陳鴻星微微點頭。

陳平樂回到自己的小房間，把所有課本書籍整齊地收拾到紙箱中，然後找來一個蛇皮袋，把自己的衣服仔細折好放進蛇皮袋，又在嬌嬌送的五張相片中。

挑出那張合影，放進了衣服中間包好，剩下的相片和自己畫的嬌嬌素描畫、寫實繪畫，一起收好放入了舊衣服櫃的夾層中。

陳蘋歡走進哥哥的房間，看到哥哥收拾房間的身影，淚水模糊了雙眼：「哥。」

陳平樂輕輕摸了一下妹妹的肩膀：「哥會寫信寄給你的。」陳平樂爸爸的手機，在車禍后還能勉強用一下，出院后不小心又摔了一下，現徹底不能用了，也捨不得交話費，所以，陳平樂此時心裡想著只能通過寫信聯繫。

李惠吃著飯，隱約能聽到兄妹倆的對話，心中五味雜陳。她多麼想供兒子讀大學，可如今卻實在無能為力。自家現在還欠著好幾萬的外債，都不知如何才能還清。樂樂他爸還等著錢看病，樂樂又要出去打工，李惠只覺滿心的愁苦無處訴說。

第二天凌晨，天色還未亮，李惠煮了五個雞蛋給樂樂，還硬塞了三百元錢給樂樂。樂樂睡醒看到媽媽單薄的背影，知道媽媽同意自己去打工了。陳平樂趕忙起床幫媽媽準備食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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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類是村人早上送過來的，處理好後天已蒙蒙亮，陳平樂把穿好的肉串，放入家中唯一的電器產品——那台六成新的冰櫃中。

媽媽去下地種菜，妹妹陳蘋歡煮早飯。陳平樂以前會同媽媽去地里做農活，而今天，他要進縣城，趕早班車南下打工。

陳平樂忙完后，回到自己的房間，提上昨晚準備好的蛇皮袋，拿上身份證走進爸媽的房間：「爸，我出發了，您要聽張叔的話。」

陳鴻星停下了按摩的右手，沉默不語。妹妹從廚房中拿著五個煮熟的雞蛋跑過來：「哥，要坐七八個小時的車，你路上吃。」

陳平樂只拿過兩個雞蛋：「歡歡，你正在長身體，這三個給你吃。我走後你要好好讀書，努力考到年級第一。」

「我一定會的，哥，你一個人在外面要注意安全、注意休息。」說完，妹妹流著眼淚跑進了廚房。

陳平樂看了一眼自己的家，那三間破舊的土坯房，想起了爸爸出車禍前的話：「樂樂，你一定要好好讀書，別像爸爸媽媽一樣大字不識，只能做苦工。」

爸爸還說：「樂樂，你好好讀書，你讀大學后，我們家的大房子就已做好，到時候分一間大大的房子給你。」

然而幾天後爸爸出了車禍，駕車撞人者逃逸，家裡把建房子的五六萬元錢花光，還欠下了好幾萬元的債。

陳平樂想到這些，雙眼微紅，急匆匆地趕著時間走向縣城的長途汽車站。陳平樂心中苦澀無比，從小上幼兒園就無人接送，那時是因為爸媽要去做苦工，沒空接送。上初中高中更是沒人接送。

今早，陳平樂第一次出遠門，依舊無人相送。他背著蛇皮袋，緩緩離開了家，雙眼擠滿了淚花。陳平樂知道，爸爸在房間中傷心自責，妹妹在廚房中流淚，媽媽肯定在菜地上默默抹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