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名片
一遠一近兩輛車的燈光在眨眼的功夫交織到一起,伴著震耳的撞擊聲,奚午蔓的視野隨猛烈的搖晃驀然變得一片漆黑,耳內一陣嗡鳴。
「小姐,您沒事吧?」
眩暈中,聽見司機的聲音,奚午蔓本能答了句「我沒事」,隨後她聽見車門一開一關。
胃裡一陣翻滾,奚午蔓抓起手邊的鑽石手提包,摸索著打開車門,不顧割骨的寒風,趔趄著蹲到路邊,「哇」一聲嘔噦出來。
胃裡騰得乾淨,嘴裡滿是苦澀,耳邊的嗡鳴終於消失,奚午蔓看清眼前飄落的雪花。
她從包里摸出一方素麻紗手帕,擦眼角和嘴巴時,手抖得厲害。
「那位是我的僱主。」司機的話音從另一邊傳來。
很快,一隻好看的男人的手伸到奚午蔓面前,她看清男人手指間夾著的名片。
Z集團A國A片區執行總裁,來纘燁。
「這是我的名片。」男人的聲音很好聽,「現在我要去趕飛機,你需要任何補償,回頭我們都可以商量。」
渾身乏力的奚午蔓不想理他,而習慣驅使她即使顫抖著手也接過了那張名片,然後說聲「謝謝」。
她的聲音很輕,來纘燁沒聽清。
他以為她什麼也沒說,轉身就上了剛剛停到路邊的黑色奧迪。
黑色奧迪剛剛離開,一輛黑色賓利停在奚午蔓身後,駕駛門打開,司機撐一把黑色大傘下車,走到奚午蔓身旁。
奚午蔓從包里摸出一條白桃味漱口水漱了口,將包裝袋連同手帕和名片塞進懷中的包里,單手撐著膝蓋,費勁地起身,在司機的攙扶下上了黑色賓利。
雪花紛紛揚揚,黑色賓利沿一路燈光遠去,被撞的兩輛車很快被拖走。
回到別墅,在車上睡了一會兒的奚午蔓已經恢復了些許體力。
在玄關處,女傭接過她手中的包,為她脫下外套和高跟鞋、換上平底室內棉鞋,她感覺忘了什麼東西,看了眼抱著她的外套和包離開的女傭,到底沒想起來,於是只當是剛睡醒的錯覺,拖著步子前往客廳。
她半躺在真皮沙發上,腹部及以下蓋了條羊絨毯。
新聞正播放兩小時前舉辦於葉麟羽私人會所的慈善晚宴的捐款畫面,奚午蔓覺得無聊,拿起遙控器,搜了部今晚才完結的都市言情劇。
奚午蔓很喜歡演這部劇女主人公的女演員,後者的每一部劇,奚午蔓都會在完結后看完。
她本來計劃通宵追完整部劇,但實在很困,喝過錢醫生送來的湯藥,沒一會兒就在沙發上睡著了。
第二天中午,她才從沙發上醒來,掀開夜裡女傭為她蓋好的絲被,直奔衛生間。
她洗了個澡,由一眾女傭服侍著換衣、化妝、盤發,在飯後繼續追劇。
奚午承整晚都沒回來,不出意外的話,在去C市之前,奚午蔓都不會見到他。
她承諾這幾天都不會出門,他只用看監控視頻就能知道她的一舉一動。
對奚午蔓的監視遍布這別墅的每一個角落,不止攝像頭,還有那些傭人的眼睛。
傭人們會將奚午蔓在沒攝像頭的地方的一言一行全部向奚午承報告,彷彿奚午蔓是某重大刑事案件的嫌疑犯,他們每個人都為她被判死刑而努力搜集證據,並樂此不疲。
從她和奚午承與父母分居、她跟著搬進這棟別墅開始,她就知道,不說話,是對她最好的保護。
奚午蔓每天一言不發,彷彿整棟別墅只有她一人。她沉浸於追劇、繪畫、寫字、看書,偶爾練習各種樂器。
一轉眼,就到了前往C市的日子。
這日,天空從早上起就一直陰著,卻一直沒下雪。
梳妝打扮好后,奚午蔓下樓到客廳,遠遠就看見坐在沙發上的奚午承。
他一襲合身的深棕色西服,大張的雙臂搭於沙發靠背,蹺著二郎腿,腦袋後仰,像是睡著了。
奚午蔓放輕腳步,他還是聽見聲音,緩緩抬起頭,看向奚午蔓的目光比尖刀更銳利。
只那麼一眼,奚午蔓暗叫不妙。
但看他衣冠楚楚,黑髮打理得油光可鑒——黑髮下瘦削的臉龐算得英俊,如他的身高一樣,在人群中絕對出挑——他沒有喝酒。
奚午蔓正琢磨他眼中的狠戾是出於什麼原因,餘光一下瞥到他左手邊,那隻精緻的鑽石手提包,這才注意到他左手食指和中指間夾了一張名片。
奚午蔓的心跳驟然一停,步子不自覺僵住了。
他以慵懶的姿態將名片往前一舉,死死盯著她,唇角勾了勾,皮笑肉不笑地開口:「你感興趣的不是科技展上的展品,而是參展的人,是嗎?」
「哥哥……」奚午蔓的大腦飛速運轉,迅速保持了冷靜,「你在說什麼?」
「來纘燁!」奚午承將名片甩到茶几上,「你什麼時候跟他勾搭上的?」
「我不認識他。」奚午蔓死不承認。
「你有他的名片!」
「什麼名片?」奚午蔓一臉無辜。
奚午承顯然沒了耐心,一把抓起手邊的鑽石包,直直砸向奚午蔓,吼道:「你包里的東西!還跟我裝什麼?!」
包重重落在奚午蔓腳邊,她身軀一抖,盯了那包片刻,在奚午承再次發作前對上奚午承的眼睛。
「你都不問我怎麼會有他的名片?」奚午蔓自知占理,瞬間多了底氣。
她突然的反問出乎奚午承的預料,奚午承也愣了一下。
「我的車被他的車撞上,他給了我名片,說回頭給我賠償。」奚午蔓越說越委屈,眼中轉起了淚花,「我當時吐得厲害,腦袋昏沉沉的,他給我名片我就接下了,我又沒聯繫過他,也沒想過聯繫他。」
「那你留著他的名片做什麼?」奚午承故作強勢的語氣暴露出他的心虛。
「我都不記得有這麼個東西,我以為是垃圾呢。」奚午蔓說著,彎腰撿起面前的包,從裡面抓出用過的漱口水包裝袋和一張不幹凈的麻紗手帕,稍稍舉高給奚午承看,「當時沒找到垃圾桶,我全塞包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