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瘋了
一大早,任毅鑫就帶人來取畫,奚午蔓跟著去熟悉現場。
畫展將舉辦於A市IFS大樓商場一樓的中心公共區域,幾人到商場時,商場還沒開門。
奚午蔓的畫被排在最顯眼的位置,跟其他每幅畫一樣,都蓋上天鵝絨紅布,要等到開幕式才揭開。
她的畫作左前側有尊一米高的泥塑,也蓋著天鵝絨紅布。奚午蔓沒有要求,任毅鑫也沒揭開給她看,只說,這是C市美院雕塑系學生的鳳翔泥塑作品。
展場的雕塑作品都由全國各藝術學院的學生提供。這是一個絕佳的展示機會,各校學子紛紛踴躍拿出自己最得意的作品。
熟悉了展區,任毅鑫帶奚午蔓走到已經搭好的舞台旁,抬手指著人來人往的區域說,這裡會放一百張椅子供特邀嘉賓坐。
他的手一轉,又指向舞台,正要說什麼,突然一個女人從人群里衝出來,幾乎是滑跪到奚午蔓面前,雙手死死抓住奚午蔓的褲腿。
「求求您,救救她吧,她要死了,她會死!」女人淚流滿面。
奚午蔓和任毅鑫都是一懵,不知道女人在說什麼。
「她已經瘋了,您放過她吧!」女人又說,「再這樣下去她會死的!真的會死!」
這邊的動靜並沒引起多少人關注,與其說是人們早已習慣這樣的莫名哭鬧,不如說是這樣程度的鬧劇不足以引起人們的興趣。
人群里跑出來三個男人,其中兩個把女人拖開,另一個則對奚午蔓說「實在不好意思」。
女人很快被拖出商場,奚午蔓已聽不見她的聲音,耳邊卻依然縈繞著「她會死」。
「剛才你受到了驚嚇吧。」男人抬起右手,用食指指了指太陽穴,「她這裡不好,你不要計較。」
奚午蔓微笑著輕一點頭以示回應,轉身打算讓任毅鑫繼續剛才的話題,又聽見男人的聲音。
「我請你吃頓飯吧,作為道歉。」男人說。
「你完全不需要向我道歉。」奚午蔓說。
「剛才那女的是我媽。」
「請不要放心上,阿姨也沒把我怎麼樣。」
男人不再堅持,點點頭就轉身離開了。
男人已經走遠,任毅鑫還在沉思,奚午蔓盯了他好久,他才注意到她的視線。
「抱歉抱歉,您請見諒見諒。」任毅鑫雙手合十,一臉誠懇地解釋,「我剛剛是在想,得跟他們說說,安保這塊兒得狠狠加強!元旦假期,全國各地都有人來S市,要是多幾個精神病,我們畫展辦不下去事小,要是嘉賓們受到傷害,問題可就大了。」
那是商場負責人的事,奚午蔓並不操心。
A市雪天的夜來得很早,奚午蔓坐在靠近地鐵站的咖啡館看電子書,等著奚午承的消息。奚午承說晚上跟她一起吃飯。
快七點了。咖啡館里不斷有人離開,不斷有人進來,奚午蔓並不去關注他們,只看著手機屏幕。
她告訴過奚午承她的位置,精確到桌號。奚午承自己會找到她,或派人找到她,她只用等待。
而在奚午承之前,她等到上午見過一次的男人。
他很自然地在奚午蔓對面的沙發坐下,彷彿他與她有約,她專程在此等他。
不等奚午蔓表露出反感,他已先開口:「我叫肖雄,是肖茜的哥哥。我有點事想跟你談一談,奚小姐。」
不清楚他想說什麼,奚午蔓感覺沒什麼好事。
但她沒拒絕,以面對陌生人的一貫客氣,說:「請講。」
「我代替我媽向你道歉。她實在太魯莽了。」他話音一轉,這才入了正題,「不過同樣是女人,你肯定能理解她。她辛苦經營了半輩子的廠被合併了,她養了二三十年的女兒也在監獄瘋了。她實在是走投無路才做出那樣的事。」
他的話有太多槽點。奚午蔓半個字都懶得說,只微笑看他。
「不過話說回來,肖茜坐不坐牢,不就你們一句話的事兒?」他臉上每一塊肌肉都在努力表現憤慨,「肖茜還懷過你們奚家的種,你們有必要把她往死路上逼嗎?」
奚午蔓依舊沉默。
「再說,就算肖茜哪裡得罪了你們,又不是我們唆使的,你針對我們整個肖家幹什麼?」肖雄有種佔了上風的神氣,差點拍桌子。
餘光注意到玻璃窗外穿過人群向咖啡店走來的林立,奚午蔓知道該結束談話了。
「您說的這些,我已經聽懂了。」她關掉手機,揣進羽絨服口袋,「但是很遺憾,我幫不了你什麼。」
「你是奚午承的親妹妹,怎麼可能這點小事都辦不了?」肖雄一隻手按到咖啡桌面,似隨時會起身給奚午蔓一耳光。
「但您的親妹妹得罪的不是我。我也沒了解過她到底做了些什麼違法犯罪的事。」奚午蔓一如既往地客氣,無關情緒。
「你不知道?」
「請問我應該知道么?我有什麼必要去了解與我無關的事呢?」
「怎麼跟你沒關係?」
奚午蔓微笑著打斷他的話:「您為什麼要為難我,不直接找我哥哥呢?」
「我……」
「不過我倒不介意幫您個忙。」奚午蔓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我會幫您向我哥哥準確轉達您的意思。」
她的語氣和婉,肖雄以為她是很好捏的軟柿子,甚至露出了勝利者的得意神情。
「這就對了。」肖雄自負地冷哼一聲,「不管怎麼說,我妹好歹也懷過你哥的孩子。讓你哥看在我妹對他一片痴心的份兒上,不要跟我妹計較,更不要為難我們肖家。」
「我會告訴我哥哥的。」奚午蔓起身離座,笑容藹然,「失陪了,肖先生。」
她沒再回應他最後那句「你走吧」,轉身帶著微笑向門口走去,正與剛要進來的林立碰上面。
「您看上去心情很好。」林立意在打探原因。
「剛剛碰到個蠻有趣的人。」奚午蔓隨口一答,自顧自往前走去,又問緊跟在身旁的林立,「我哥哥呢?」
雪下得並不算小,卻無一人撐傘,濕漉漉的地面映著彩色的燈光與行人或悠閑或忙碌的身影。
在明與暗的交界處,奚午蔓看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