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難產

1919年，五四運動爆發，如星火燎原，蔓延全國。然而，安慶郊區的江心洲上，一切安寧平靜如初，再激烈的運動，也到不了這個偏遠靜謐的小山村。

下午的時候，二牛正在田地里幹活，突然聽見遠處有人邊跑過來，邊招手叫喚：「二牛叔，二牛叔，雲姨要生了，雲姨要生了！」。

二牛抬頭一看，正是隔壁劉嬸的兒子小虎，「雲子要生了，太好了，我要當爹了！」，二牛蹦起來，扔下鋤頭就往家裡跑。

二牛和雲子是四年前從北方逃荒過來的，村民看他們可憐，不但給他們搭個小坯子住下來，還時常接濟他們。二牛在村民的幫助下開了一片荒地，從此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二牛勤快能吃苦，把地里的莊稼和蔬菜打理得井井有條。雲子做得一手好女紅，時常幫鄉親們縫縫補補。幾年下來，他們已經充分融入這個小村莊，如今家裡還養了一頭豬幾隻雞鴨，小兩口的日子過得越來越有滋味。

去年下半年，雲子懷上了，眼瞅肚子一天天大起來，二牛就攔著雲子，不再讓她下地幹活。隔壁的劉嬸很熱心，沒事就過來幫忙照看。雲子剛才肚子痛的厲害，劉嬸很有經驗，知道是快生了，先是吩咐隔壁的杏兒去叫村裡的接生婆，接著叫小虎跑去田裡喊二牛。

二牛跑到的時候，接生婆已經到了。小坯子門關著，但是前面已經圍了一圈人，大多是在家煮飯、做針線的婆娘，剛聽劉嬸嚷嚷，有跑過來瞧熱鬧的，也有主動進去給接生婆和劉嬸打下手的。

門口，二牛被隔壁老李家的媳婦攔住了，「誒，女人家生孩子，你個大男人就別摻和了，有王婆和劉嬸在，你就等著瞧好吧。」二牛搓著手，嘿嘿傻笑，有點激動，又不知所措。

小坯子里傳來雲子陣陣的哀嚎，讓二牛緊張起來，心裡七上八下，伸頭張望，隔著漏風的門縫隱約看見裡面點灶台，燒熱水，一盤盤熱水端進去，又倒出來，忙的不可開交。

隨著時間的推移，二牛的心更加忐忑，來回焦急的踱著步子，突然定住，跺了一下右腳，就想推門往裡闖，嘴裡一邊嘀咕：不行，我要進去看看雲子。

正在這時，門裡傳來了嬰兒的啼哭，二牛懸著的心一松，一口濁氣吐出去，嘴咧開一半，還沒喜出聲，門吱呀一下開了，露出王婆帶著焦急和滿臉皺紋的臉，沖著二牛，喊道「不好了，孕婦大出血，趕緊進來看看吧！」

二牛的心情一下從波峰掉到波谷，衝進房去，劉嬸還在用布使勁壓著雲子的下身，但是血不要命的湧出來，根本止不住。雲子臉色雪白，掛著汗珠，已經奄奄一息。

「雲子，雲子，你怎麼樣？」,二牛一把抱住雲子的雙臂搖晃著喊道，「雲子，雲子，你不要嚇我阿！」，雲子緩緩睜開眼睛，使出渾身力氣說：「把……把孩子抱起來給我……瞧瞧。」

二牛這才注意到床邊放著兩個包裹，兩個小人的腦袋露在外面，濕漉漉的小臉，髒兮兮丑兮兮的，眼睛緊閉，正在扯著嗓子哭泣。二牛顧不了那麼多，趕緊把孩子抱起來，遞到雲子眼前。

雲子看著兩個孩子，臉上露出一絲微笑，然後慢慢的凝固。「雲子!雲子!」，小坯子里響起二牛撕心裂肺的吼叫，響徹整個小村莊。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誰也沒想到，雲子走了，這個眼看著越來越幸福的小窩，因為女主人的離去，轉眼就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