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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明當場怔然,他沒想到自己隨口說的話竟然會被許炎聽在心裡並且居然真的記了這麼久。
他頓時覺得嘴賤真的是一種病,所謂自作孽不可活說的就是他這種人吧。
陽明沮喪得恨不得將之前的自己狠狠抽一個耳光,也不想聽見發小用自己曾經說過的話來堵他的嘴。
許炎看著陽明失落的模樣,心中也閃過一絲不忍,但是就算陽明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那情分也比不上自小嬌寵的親生妹妹。
向來溫和有禮的許炎第一次眉目肅然,說出的話雖然直白殘酷,卻無比真實:「陽明,你太不可靠了。」
作為陽明的朋友他照理來說應該支持自家發小才對,但是就是因為太了解陽明,所以他才擔心自己的妹妹受到傷害。
陽明是他們中最不定性的一個,因為從小沒有什麼執著的東西,所以根本不知道如何安定下來。
就算是他家煙雨看上金濟雲,都比看上陽明要好,至少金濟雲雖然表面木訥,但是卻最沉穩可靠。
只可惜,許炎想到這裡忍不住看了陰鬱得幾乎快具現化黑色背景的陽明,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你喜歡煙雨,但是你如何才能娶她你知道嗎?」
「再不濟你也會是個親王,看主上的意思,將來甚至有可能更加重用你。但是煙雨現在壓根不是什麼三品大員的嫡女,她如今的身份只是許家的遠房侄女,別說是親王了,哪怕是這朝中重臣之子都是婚配不得的。」
許炎說完,才注意道陽明發楞的模樣,青年無奈地笑了笑,他就知道在某些程度上有些一根筋的陽明一定沒有想到。
「你從小就愛四處遊盪,作為朋友,我無話可說也無權去管,但是若是你要成為我的妹夫,我就必須要確定一件事情,你真的準備好以後安定下來了?」
聽到後面陽明也發現了自家發小語中所指,雖然有些愕然,但仍然極快地回道:「前兩年人間蒸發的事情是我的錯,可我不是都道歉了嗎?」
許炎聞言微微一笑,笑中卻帶著陽明看不懂的意味,「陽明,你弄錯了,這並不是道不道歉的問題。」
看著面前好友從未有過的嚴肅與認真,陽明也有些慌了,忙不迭說道:「但是這世上不會有人比我更珍惜她了。許炎,你知道的!我有多麼……」
但是那急於證明什麼的語氣卻讓許炎越發失望,陽明從小被成祖大王排斥在權力中心之外,這一是一種流放同時也是一種變相的保護。
其實他也知道陽明是他們中最天真的一個,他因為自小父親的言傳身教對這官場傾軋可以算的上是了如指掌、如魚得水,而金濟雲因為孤兒的身份也很早就被迫成熟起來,而李暳……許炎覺得他大約是永遠都無法看清那個男人究竟在想什麼東西。
只有陽明因為成祖的變相保護和放養政策顯得特別單純,許炎原先也是放任這種傾向的人之一,但是若是如今要把寶貝妹妹交給陽明,就不能讓他這個樣子下去了。
陽明必須要成長,否則以煙雨的性子嫁給他只會成為一場悲劇,陽明退讓慣了,也無心於政治和權利,但是如果有了煙雨這個出身稍低的正妃,那麼他們的處境就會變得萬分兇險。
一向瀟洒無心政治、玩世不恭的少年沉默了片刻,神色中閃過無數掙扎,最終還是無奈妥協了:「許炎,我知道了,我會好好保護煙雨的,為了她,我會成為……」
許炎打斷了陽明未盡的話語:「陽明,問題不在這裡。我的妹妹我知道,她自小聰慧懂事,文采才學皆不輸男子,同時也自有一股傲氣。」許炎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喜歡她,但是並不是喜歡就能給她幸福的。」
「你要做到讓她心甘情願地嫁進你的府邸,讓她知道若是她嫁給你之後會面對怎麼樣的麻煩……」許炎說著,眼中閃著格外溫然的光華,「如果這樣,她仍然願意嫁給你,那麼我就不會再阻攔。」
陽明原先以為在發小兼妹控狂魔的阻撓下,他這輩子是再也見不到煙雨小天使了,卻又突然間聽到許炎這一句帶著些許退讓意味的話語。
幾乎渾身纏繞著黑氣的陽明頓時一改之前的失落,臉上不受控制地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笑容,他伸手攬過面前身形消瘦的青年,低聲感謝道:「謝謝你,許炎。」
陽明前後表情的反差看的許炎忍不住嘴角一抽,眼中卻閃過一絲欣慰,他並不想真的拆散自家妹妹與陽明,只是需要給向來玩世不恭的少年一劑猛葯罷了。
目送著陽明雀躍的身影飛奔進許府,許炎的嘴角彎起淺淺的弧度,眉眼彎彎的模樣看起來竟和某種動物有種莫名的相似之感。
許炎在太陽下懶懶地伸了個腰,閉上眼感受著和煦的眼光,直到聽見陽明大叫了一聲:「師傅?」並且被毫不留情地拎了出來的樣子才慢慢踱著步走了回去。
陽明以為他會這麼容易就讓他見到自己的寶貝妹妹嗎?許炎的步伐格外愜意,他一邊聽著陽明的求饒聲,一邊漾著耀眼奪目的笑容走向內室。
若是有任何女子在這裡,恐怕都會毫無疑問地將一顆芳心落在這位風雅動人,清逸湛然的青年身上。
許炎微笑的模樣在陽明的眼中恍若妖魔,苦著臉向自家師傅討饒的少年趁著空隙還回頭惡狠狠地瞪了自家發小一眼。
陽明一邊埋怨著沒有提前通知他許映才在府的許炎,一邊低聲求饒,語氣幾近撒嬌:「師傅,我錯了,我不該這麼衝動,你原諒我吧。」
「只是煙雨消失了這麼久,我曾經以為她……」陽明說到這裡的時候語氣微微顫抖,「我必須要親眼看到她才能確定她的安好。」
少年的眉眼在這時候顯得格外執著,眼中含著一往無前的勇氣與熱情,好像如果別人不答應他的要求,便是這個世界上這個最不可饒恕的決定一般。
「師傅,你就讓我看一眼吧,一眼就好。我只是想確定她仍然活在這個世上。」陽明的低聲哀求,不僅讓許映才心驀然一軟,更是讓室內的許煙雨幾乎當場怔然,少女的心中混合著欣喜、甜蜜、心疼……洶湧的感情讓一向端莊內斂的少女有些不適應。
陽明本就是許映才最小的關門弟子,又身世坎坷,命運多舛,許映才在聽到他幾近低泣的聲音的時候便已經有些不忍了。
但是為了自家寶貝女兒的閨譽,許映才最後還是沒有鬆口,他只允許兩人隔著屏風說了幾句話,便扯著陽明的耳朵回到了前屋。
在許映才的面前,陽明也不敢油嘴滑舌,明明心癢得恨不得直接破門而入,但是他的理智卻告訴他自己,他根本不可以這樣做。於是陽明只能眼巴巴地瞪著面前薄薄一扇卻阻擋了他與自家心上人的可惡大門。
跟著許映才乖乖回到大廳的陽明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自家弟弟的安排,在許家父子兩人只聽了小部分便對看了一眼,滿臉瞭然的模樣中忍不住險些躲在角落畫圈圈。
不知道為什麼在無論是在李暳還是許炎面前,他總有一種智商又不太夠用的感覺,咦,話說回來他為什麼要用又?
沒有理會突然間神遊天外的陽明,許家父子交換了眼色之後便低低地交流了幾句。
陽明摸摸鼻子自覺自己的存在已經沒有了什麼價值,便輕手輕腳地退出了前廳,悄悄摸到了後院中。
透過窗欞陽明隱約間看見許煙雨正坐在案幾前靜靜地看著書,他並沒有貿然打擾室中的少女,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透過模糊的窗紙描摹著許煙雨的輪廓。
那個在他夢中出現了數千遍,卻又在夢醒時分陡然消失的美好身影。
陽明原以為他對這世間的任何事物都不會有什麼留戀,直到遇見這個以飄渺細雨為名的清麗慧黠的少女,他才知道,原來他也有視逾生命,非得到不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