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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炎最終只能哭笑不得地將自家發酒瘋的父親扶回了房間,申氏夫人看著兒子吃力的模樣便上前搭了把手,她低著頭,語帶感嘆地說道:「我已經很多年沒有看見你父親這麼高興了。」
許炎聞言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容,眼中中含著許久未有的欣悅,對於他來說能夠見到久別的家人已經是這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炎兒。」申氏輕聲喚道,許炎立即低頭應道:「是,母親。」
申氏夫人柔軟的語調在迴廊中響起:「我們一家再也不會分開了。」所以,她的兒子能不能不要再露出那樣哀傷而懷念的眼神。
看懂自家母親眼中的心疼,一向都是個孝子的許炎不由得下意識點了點頭。
前一天放縱貪杯的結果導致次日清晨上朝的時候許炎的腦袋都脹痛得厲害,儘管很想集中精力但是他卻仍舊在極大地負疚感中渾渾噩噩地混過了早朝。
直到接近下朝的時候許炎才聽見衡善公公低聲對他念著口諭:「請弘文館提學許炎暫留一下。」
許炎知道當今主上大約是要問他陽明事情,他能在這種時候成為李暄的左膀右臂也算是託了李暳的福氣。
如果不是有一個身為天子近臣的好友,許炎覺得自己可能不會這麼容易就被當今重用,雖然現在新君年幼,朝政大多被把持在尹氏一族的手裡,但是許炎相信,與巨大風險相伴的,是意想不到的天大利益。
尹家的勢力很大,並且已盤踞朝堂兩代之久,並不容易剷除,但是許炎既然選擇效忠了新君李暳,賭的就是這位年輕的主上有把握有魄力也有能力把尹家收拾的服服帖帖。
而他的直覺似乎沒有錯,雖然前些日子主上殿下因情勢所逼被迫出巡,但是尹大衡卻沒有在李暄不在的時候得到一點好處,反而被草木皆兵、謹慎萬分的陽明打亂了好些個計劃。
而暄王回來了之後並不是沒有人上奏示意陽明在其監國期間肆意妄為、擾亂朝綱,但是遞上去的摺子卻像掉進湖中的一滴水一眼,除了剛開始激起了一絲漣漪,便再也沒有得到新君的任何回應。
許炎自認無法揣摩到帝王心思,卻不知道在思政殿中李暄倒是正好與李暳說起了這件事情。
李暄看見這滿紙胡言不由得低低一笑,舉著奏摺揮了揮,開口問道:「有人上奏陽明君在監國期間濫用權力,先生你說該怎麼辦?」
李暳原先正在看書,見少年這般肆意忍不住微微皺了眉,輕聲提醒道:「殿下,不可兒戲。」青年說這話雖然意在指責,但是眉眼間溫柔卻暴露了他的本意。
「先生,別拿那些話來堵我,我知道你並不在乎這些。」李暄笑得眉眼彎彎,語氣中滿是篤定,他的先生他怎麼可能不了解。
以前父王還在的時候,先生在明面上還比較在意禮節,怕落人口舌,但是私底下也從不會一板一眼,固守成規,更何況是現在他已登基之後呢。
李暳聞言不由得微微一笑,也不辯駁,只低頭大略看了一下奏摺,便開口說道:「陽明君的為人想必殿下最知道,我與他同窗三年,雖不能說知之甚詳,但也有**分把握可以斷定陽明君並不是利欲熏心之人。」
「即便是說他懶惰誤國都比他妄圖篡位來的可信。」李暳溫潤的眉眼此時閃著靈動銳利的光華,看的李暄不由得一愣,眼中儘是隱約的痴迷。
「再說,關於陽明是否盡到職責,殿下不是早就已經心中有數了嗎?」青年璀然一笑,眼角的弧度帶著淺淺的狡猾,「假如陽明是重權力之人,這次監國他就不可能這麼輕易地將國璽交換於殿下,不是嗎?」
李暄聞言合掌而笑,年輕俊美的臉龐上滿是喜意,「先生果然了解我。」
「這幫人以為給兄長捏造一些莫須有的罪名,我會就開始忌憚他,再也不會重用他。」說到這裡,少年君王的眼眸中滿是不悅的冷光,由於尹大衡一黨妄圖隻手遮天、顛倒黑白的舉動產生了前所未有的怒意。
「他們覺得我除了兄長便再無可用之人,哼,我倒要看看,這偌大一個國家,我還找不到棟樑之才嗎?」李暄的語氣中透露出一股自己都不曾發現的倔強與賭氣,聽得李暳忍不住失笑。
青年沉吟了片刻,輕聲建議道:「不如以新王登基的名頭特設一次恩科,鼓勵寒門士子參加。」李暳越說越覺得這個方法可行,語氣也下意識微微上揚。
「金榜題名之後便都是天子門生,歷練幾年就能成為朝廷的中流砥柱。」李暳看著斜倚在案几上的俊美少年,微微挑了挑眉,話語中竟難得帶著一絲獻寶的意味。
他俯□,輕聲詢問道:「殿下,你的意下如何?」
李暄聽了他的主意不由得面露驚喜,眼神灼灼地盯著面前溫潤如玉的青年,忍不住開口誇讚道:「不愧是朕的先生,就按你說的去辦,只是這主考官的人選……」
李暳見他已經有了自己的打算,便笑了笑低頭繼續看起了書,就在兩人各自做各自事情的時候,衡善的聲音突然從門外傳了進來:「弘文館提學許炎求見。」
李暳有些驚訝,看了面色如常的君王一眼,剛放下書想退下便被李暄一把抓住了衣袖。
許炎進來的時候,便恰好看見新君扯著他的同窗好友,臉上的表情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撒嬌。
一向淡定沉穩的青年頓時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他下意識想後退了一步,險些踩到身後的衡善公公。
許炎抬手撫了撫隱隱作痛的額角,再次定睛一看,發現自家好友已經帶著萬分無奈地笑容再一次坐下了,而且是習以為常一樣地坐在了君!王!的!身!側!
許炎木然地抬起了頭,機械地行了禮,看著才登基不久但卻一向給人嚴厲冷酷、雷厲風行印象的暄王滿臉饜足、淺笑卓然的模樣,無語地望了望窗外。
「許卿家你來的正好,寡人想在這個秋天加開恩科,這件事情就由你來負責。」暄王和顏悅色的模樣令許炎越發緊張了起來,他聞言不由得一愣,下意識推脫道:「殿下,微臣只是三品提學,恐怕有些……」
許炎思考了良久無奈地得出結論,不苟言笑的君王竟然是因為李暳的存在而變得這般和藹可親。
聽見許炎推辭的話,李暄忍不住微微皺起了眉,僅僅只是這樣一個小小的動作,便讓許炎感受到了極大的壓迫感。
他險些喘不過氣來,但是造成這一切的君王卻似乎毫無所覺,沉吟了片刻才緩緩開口道:「愛卿不必多加推辭,寡人有分寸,既然寡人覺得你能勝任,那麼你就應該沒有問題。」
直到主上殿下再一次開口,許炎才緩了一口氣過來,他一直低著頭所以沒能看見李暳因為少年嚴苛的舉動而拉了拉他的衣袖。
李暄感受到自家先生無言的請求,下意識便軟了神情,溫聲安慰道:「你在弘文館也呆了不少年了,詩作文章都不錯,又素有清名,況且最重要的是,這恩科放在任何人的手裡,寡人都不放心。」
許炎聽到這裡便知道這一切已無轉圜之地,便磕頭謝恩道:「微臣定不負主上厚望。」
他一開始推脫只不過是怕自己資歷不夠,但是如今新君都已經這樣說了,他再推脫就是不識好歹。
既然要做,那麼自然要做到最好,這樣想著,許炎的腦中已經開始羅列起一系列科舉注意事項了。
「先生,這件事情不如由你協助許炎吧?」
有些出神的許炎被今上從未曾聽到過的溫柔語調驚醒,他驚異地發現,從來都說一不二的君王竟然在用徵求意見的口吻問自家好友是否願意幫忙協助這次恩科。
不管內心多麼萬馬奔騰,但是表面上仍然裝得一派淡定的許炎施施然行了個禮,扭頭毫不猶豫地快步出了思政殿。
踏出殿門的一霎那,他忍不住回了個頭,便看見了未及弱冠卻手段驚人的暄王,無比溫柔地撫過青年的耳畔,將他的幾縷髮絲挽到耳後,最重要的是,李暳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既沒有驚訝,也沒有躲閃,反而無動於衷地仍舊坐在原地。
許炎嘆了一口氣,迅速地出了宮,他怕自己再多待下去終會忍不住拉著李暳飛奔出宮,因為今上看著自家好友的眼神,壓根不是什麼學生對老師該有的尊敬和仰慕。
少年的眼眸狹長而銳利,燦若星辰,他的眼尾微揚,好似含著萬分情意。
尤其是在他看著李暳的時候,眸中滿是縱容與溫柔,混合著翻騰不息的壓抑與**,深沉得令人心驚,好像恨不得將面前的人殺死好徹徹底底地佔有他,卻又柔軟繾綣得無法言說。
許炎自覺好像窺伺到了什麼自己不該看到的東西,但是他卻沒發現就在他忙不迭跨出思政殿的時候,少年不經意間瞟過他的背影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