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比起秦珍來,秦府中梅夫人鬧的就更厲害了。
「老爺……我父親實在是冤枉啊……」梅夫人禁足多日,消息知道的比秦珍還晚,若不是梅家的人送信來梅夫人還被蒙在鼓裡呢,梅夫人頭髮隨意挽起,頭上半點珠翠也無,一臉憔悴焦急,「我父親是言官出身,見皇上行為不妥自然是要勸上幾句的,這是什麼大錯處?就要發這樣大火?」
秦斂這幾日也正因這事著急,秦府這些年同梅府同氣連枝,相互扶持,如今眼見梅府就要倒了,自家失了一個臂膀不說,誰知道皇帝是什麼心思,下一個會不會就是自己?
梅夫人見秦斂只是沉著臉不接話心中越發沒底,紅著眼啞聲道:「老爺瞞的我好苦,若不是昱兒他舅母託人給我消息,我現在還不知道呢,出了這樣大的事老爺就不同我商議商議嗎?還是說……」
梅夫人想起當年羿府的情形身上起了一層冷汗,抖聲道:「老爺不準備幫我父親了嗎?」
「自然不是!你父親倒了於我有什麼好處?」秦斂眉頭深鎖,若是可以,他自然希望能幫上一把的,但如今這情形能不能拉起來難說,一個弄不好沒準就要把自己拖下水,秦斂向來最能明哲保身,遇上這種事絕不肯沾染分毫的,秦斂靜了半晌沉聲道,「你兄弟剛上過摺子,已然被退回來了,現在多說無益,且緩一緩,過個十天半月的,等著皇上的氣消了,再讓岳丈大人寫封請罪摺子,言辭懇切些,許還有轉圜的機會。」
梅夫人聞言腿一軟險些跌倒在地,她的丫頭連忙上前扶著,梅夫人揉了揉額頭深深吸了一口氣慢慢道:「這法子自然是要用的,只是……老爺就不幫幫岳家了嗎?老爺若是同章老太爺聯名上摺子,許還有用的……」
「你怎麼還不明白?!」秦斂聽了這話老羞成怒,怒斥道,「現在去求情不過是白填送在裡面罷了!你父親言語不慎犯了天威,你也要讓我得同樣的罪過嗎?!且如今並不知道皇上是真的因為岳丈言語上的事發怒還是……」,秦斂壓低聲音怒斥道:「還是借題發揮,這個時候讓我出頭,豈不是要受到牽連?!」
梅夫人滾下淚來哽咽道:「難不成就眼睜睜的看著我父親從此致仕嗎?我父親一輩子為國為民,辛苦了大半輩子,如今竟得了這麼個結果……」
秦斂被梅夫人哭的越發心煩,厲聲斥責道:「不過是讓岳丈閉門思過幾日,你做這幅樣子給誰看?!行了,我自會儘力幫忙轉圜轉圜。」秦斂不耐煩聽梅夫人的抱怨,轉身就要走,梅夫人哪裡死心,連忙追出來,秦斂耐心散盡,轉頭沉聲道:「還沒如何呢,你別自亂了陣腳!這些日子你還是不必出門了,好好養養你的身子是正經,還有……你且不必同岳丈家往來通信了,左右這些事你們內宅婦人也不懂得。」
梅夫人被秦斂一席話說的啞口無言,還沒回過味兒來秦斂已經去前面了,梅夫人萬萬沒想到秦斂心狠至此,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太太快別這樣……讓老爺聽見了不更心煩?」梅夫人的心腹婆子不住的勸著,低聲道,「那是老爺的正經岳家,老爺不會不上心的,大概是真的幫不上忙,太太別多心……」
梅夫人搖搖頭,邊拭淚邊狠聲道:「若老爺真有心,就不會故意瞞著我……正經岳家?呵呵,我雖不甘心,但羿府不更是老爺的正經岳家?當年羿府出事時,老爺又是如何做的?別說沒幫著求情走動,就是事後……明知道羿府破落成那樣了,連張銀票都不肯送去,知道先太太變賣東西往娘家送還要大加斥責,嚴令眾人不許讓先太太再往外送東西,這不跟我現在一樣了嗎?」
那婆子皺眉道:「老爺……也不是那樣吝嗇的人啊,這話太太從哪兒聽來的?」
「從哪兒聽的?還不是先太太留下的那些人說的,如今這些人都隨秦晏走了……」梅夫人搖頭哽咽道,「老爺自然不是可惜那些銀子,他是怕讓人知道自己同羿家還有來往,由此可見老爺有多謹慎,多絕情了……」
那婆子聽了這話越發著急,壓低聲音道:「那咱們就眼睜睜的看著老娘家吃虧?」
「自然不行……」梅夫人擦了擦臉起身冷聲道,「老爺不幫忙,我就沒有法子了嗎?若是梅家倒了,我在這府上越發沒有容身之地了,老爺不是不讓我出府嗎?好,我就不出府……一樣將事情都辦了!」
池園中,秦晏閉著眼枕在荊謠腿上,聽完屏風外面吉祥的話慢悠悠道:「知道了,賞那傳話的人一封銀子,難為她了……」
吉祥答應著去了,荊謠輕輕的給秦晏揉著眉心,輕聲道:「哥哥預備怎麼辦?」
「什麼也不做。」秦晏拉過荊謠的手親了下,慢慢道,「局勢已定,前面的棋子都落下了,如今只等著梅氏自己找死就行了。」
荊謠還有些不放心:「那邊老爺在朝多年,還是有些自己的路子的,沒準……」
「他不會插手。」秦晏冷笑,「他若真有這幾分人性,當年外族家也不至於連祖宅都賣了,還記得咱們剛到黎州那會兒嗎?」
荊謠自然是記得的,那會兒眾人一直住在羿家祖宅旁邊的一處小宅子中,終日看著羿家祖宅中人出出進進,那會兒還不覺得,現在想起當時的吃穿用度實在是寒酸的很,荊謠輕聲道:「少爺受委屈了。」
「那算什麼委屈……」和荊謠不一樣,荊謠對於以前的那些事只記著好的不記得壞的,秦晏卻是樁樁件件都能記得清楚,「秦斂剛出了妻孝就迎娶了梅氏,那會兒梅氏才十六歲,心思卻毒的很,面上對我和思兒好得很,但只要不當著秦斂的面,她馬上就換一副嘴臉,我還好些,那會兒思兒吃了她多少言語上的閑氣,你看思兒現在性子和婉,焉知不是從小被她冷嘲熱諷的將性子磨去了……」
荊謠見秦晏不大痛快連忙道:「也不一定……小姐性子原本就好,不像哥哥似得,想來是隨先太太多些。」
秦晏撐不住笑了:「敢打趣我了?也是……思兒那性子是像母親……」
「你這處好的倒是快……」秦晏撩起荊謠的袖子來輕輕摩挲他腕間那道細細的疤,輕聲道,「還會疼么?」
荊謠搖頭一笑:「前些天涼著了所以有點疼,泡了幾天的葯現在一點事兒都沒有了。」
「那也得小心,小小年紀別落下病根,沒事再泡泡那葯……」秦晏略想了下道,「對了,不如再去別院中住一陣子?如今天氣愈發冷了,那邊有溫泉,暖和些,且泡泉水對你這傷處也有好處。」
荊謠聞言眼睛都亮了,笑道:「哥哥抽得出空來?」
「你說呢?」秦晏坐起身子來一笑道,「我可是大病初癒,告假歇幾日,這個臉面還是有的。」
荊謠自然高興,倒不是為了治病,只要能跟秦晏膩在一塊,就是單在府里也是好的,荊謠忽而想到梅家的事猶豫了下道:「要不……再等等,那邊的事別再出什麼紕漏……」
秦晏一笑:「放心吧。」
秦晏當即叫來人收拾東西,自己給晁嘉寫了封摺子,隔日就帶著荊謠上了馬車出了城。
一路無話,到了別院后兩人剛歇了會兒府中又有人送信來了,梅夫人的哥哥不知因何事犯錯,如今已經被免了官,送到督察院審理了。
荊謠聽了秦晏的話心中吃驚,低聲問道:「是哥哥做的嗎?」
「這可賴不著我了……」秦晏隨手將那信丟在熏籠中,火苗舔上來,一瞬間就將薄薄的信紙吞了下去,秦晏淡淡一笑,「說起來還是我那便宜表弟梅文巧得力,省了我不少功夫。」
秦晏若是不說荊謠幾乎已經忘了這人了,梅文巧,梅夫人的親侄兒,當年梅夫人將章家的婚事搶去后還曾想讓秦思嫁給他,後來被秦晏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頓作罷。
荊謠依稀記得這人是個紈絝子弟,平日里無所事事,名聲很不好,秦晏淡淡道:「梅家才多大的家業?我這便宜表弟真就把自己當人物了,強搶民女,逼迫致死,以為給了幾兩銀子就能打發了,呵呵……當那些御史言官是瞎的么?對了,告發他的就是與我同科的那個榜眼,如今在御史台很得力了。」
荊謠心中一動,這也算是晁嘉這一派的人,許是得了秦晏的授意了。
「梅文巧身上並無官職,敢這樣做不過是借了他老子他祖父的勢,如今皇上想發作他們家,拿他開刀最合適了,呵呵……可惜了,吉祥也跟來了,不然還能讓他打聽打聽梅氏現在的情形……」父親被閑置,哥哥和侄兒被督察院的人請去了,梅氏現在的心境可想而知,秦晏冷笑一聲,「這些年她沒少拿外祖家當年落魄了說笑打趣,如今風水輪流轉,我母親當年的苦處,讓她也受一遍吧。」
荊謠恍然大悟,明白了為什麼秦晏頭一個發作的是梅家了。
秦斂不出手,梅夫人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娘家一點一點的敗落,一如秦晏母親當年一樣。
荊謠心中忍不住心疼,當年羿夫人不好過,秦晏也是一樣的,他懂事早,那會兒已經看的明白了,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母親鬱鬱而終,留下不足滿月的妹妹。
不過若不是當年的恨意深入骨髓,大概也成就不了如今的秦晏。
荊謠怕秦晏想起以前那些事心中難受,湊近了小心的摟住了秦晏,輕聲道:「哥哥能解氣就好,先不想這個了,晚上……晚上咱們吃燉鹿肉吧?鹿筋燉的爛爛的,可好吃了……」
秦晏看著荊謠笨拙討好的樣子心中一暖,輕聲笑道:「都聽你的……你先同我去裡間歇歇,我就不想這些了……」,秦晏手往下滑,伸到荊謠臀縫間輕輕揉了下,壓低聲音道:「咱們可有日子沒親熱過了……」
「那不是……」荊謠腿有些發軟,細細解釋,「因為哥哥病了嗎?太醫也說了,這段日子不能,不能累著……先得養一養……」
秦晏沉聲一笑:「我這不是沒做什麼嗎,就是跟你說幾句親熱話,來……」,秦晏邊說著邊攬著荊謠進了裡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