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夜審刺史
差得遠嗎?
赫連良平的這番話猶如一根釘子,狠狠地楔進了項小滿的心裡。
他以為自己從小沒了父母,整日跟著項謹顛沛流離,見慣了百姓悲苦,就能理解他們,殊不知失去父母,對那些孩子來說,已算不上什麼大事了。
世上何來的什麼感同身受。
項小滿看著赫連良平掏出火摺子,在院子里放了一把火,隨後牽來馬匹,等韁繩遞到自己面前,仍舊怔怔然沒有動作。
「走吧。」赫連良平輕嘆一聲,把韁繩塞到項小滿手裡,「太陽落山了,回家歇一會兒,晚上隨我去會會那位刺史大人。」
兩匹駿馬絕塵而去,只留下熊熊大火。
當日深夜,赫連良平帶著項小滿再次來到城西的那條窄巷,在最西邊的那座宅子里果然發現了一個地洞。
「如此長的一條暗道,短時間內絕對無法挖好。」赫連良平從地洞里爬上來,認真分析道,「那位刺史本是東召的官員,如今鄴邱被西召佔據,他仍可繼續擔任刺史之位,想來是有些本事的。」
「大哥認識那位刺史?」
「見過兩面。」
項小滿臉色微變:「那你把他擄來,不怕他記恨上你?」
「他認不出來。」赫連良平微微一笑,打開摺扇扇了扇床上的灰塵,坐在上面后,又拍了拍身邊的位置,「把門關上後過來坐著。」
項小滿應聲照做,關上了門后還搬來一張桌子頂住,赫連良平無奈的搖了搖頭,倒也沒有制止。
二人坐在床沿靜靜等待,屋內的燭光映在臉上,看不清任何錶情。
沒多久,屋外便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來了。」赫連良平提醒道,「待會兒無論聽見什麼都不要出聲。」
項小滿連連點頭。
院門被推開,杜實率先走了進來,看到西偏房內燭光晃動,便徑直來到門前:「少主,公子,人帶來了。」
「好,讓他在屋外回話吧。」
「是。」
杜實應了一聲,隨即向著門口招了下手,平登便押著一個男子走了進來,來到門前照他腿彎處踹了一腳,男子立時就跪了下去。
「刺史大人,少見了。」
窗上映出一個碩大的人影,似是正在拱手行禮。
「你們是什麼人?」那刺史先問了一句,接著便是滿嘴威脅,「我乃堂堂豫州刺史,你們如此行徑,已是犯了殺頭的大罪,勸你們……」
「趙濟伯!」屋內陡然傳出一聲冷喝,「你是南豫的刺史,還是北豫的刺史,是西召的刺史,還是東召的刺史?」
隨著屋內話聲落下,杜實已是三個耳光扇在趙濟伯臉上:「一句廢話一巴掌!剩下那半個我給你記著,好好回話!」
只這一下,那趙濟伯哪還敢有一點刺史該有的威風,一臉惶恐的看著窗上的人影:「你問你問,我知無不答。」
「如此甚好。」赫連良平點了點頭,「兩個問題,第一,你現在與兩國是什麼關係?第二,城中流浪孩童被拐一事你可知道?」
趙濟伯看了一眼杜實,僅僅露出的雙眼寒芒閃動,令他心頭一顫,慌忙轉過頭去不敢再看。
「我兩年前奉洛王旨意到北豫任刺史一職,自然算是東召的官員,只是前些日子西召大軍攻破鄴邱,劉文泰並沒有對我怎樣,依舊讓我行使刺史之責,所以,我現在應該算是西召的官員吧。」
「你倒是會見風使舵。」赫連良平諷刺了一句,接著問道,「說說第二件事吧。」
「第二件事?」趙濟伯咽了咽口水,「第,第二件事,本官,不不不,我,我不知道啊。」
屋內尚未開口,杜實的巴掌已經扇了出去,啪啪啪的幾聲脆響,這趙濟伯的臉頓時便腫了起來。
「別打了,別打了。」趙濟伯連聲求饒,「本官真的不知啊,本官堂堂一州刺史,怎麼會關注那些賤民?」
此話一出,項小滿立刻握緊了拳頭,張嘴就要說話,卻被赫連良平出言搶斷:「哦?是嗎,你堂堂刺史確實不會管那些賤民,那我問你,你刺史府的主簿可會背著你做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說完還不忘瞪項小滿一眼。
趙濟伯聽到他提起楊主簿,不由瞪大了雙眼:「楊平州?他做了什麼?拐騙流浪孩童?不應該啊,他可是……」
「是什麼?」赫連良平沉聲追問。
「是洛王的人!」趙濟伯打了個冷顫,「不,不敢欺瞞,那楊平州雖然是刺史府主簿,卻從不歸我管制,他原本是洛王府中的一個奴僕,不知為何受到洛王青睞,從上一任刺史開始就在鄴邱城任職,至今已有五六年了。」
赫連良平有些錯愕,他與那楊主簿也是近兩年才有了聯繫,雖無深交,但場面上的酒宴也吃過不少次,一直以為他只是為人圓滑,是個常年混跡官場的老油子而已,沒想到竟然還有這麼深的靠山。
「洛王,劉文秉嗎?」赫連良平心中沉思,「武烈帝的同胞幼弟,那個生性殘暴嗜殺的莽夫,難道此事是他的手筆?不對,他再不濟也是堂堂一國王爺,應該不會靠著這種方式去搜刮錢財,那這楊主簿身後之人是誰?」
屋內久不說話,趙濟伯生怕對方要取自己性命,便又大呼大叫的為自己開脫:「本官雖算不上好官,卻也從未害過百姓,本官不貪財不好色……」
「行了,閉嘴!」赫連良平斥了一聲,沉吟許久,才又開口說了一句:「帶走吧,明日一早再放回去。」
趙濟伯聞聲,原本提著的一口氣瞬間泄了個盡,整個人癱軟下去,也不知是聽到對方不殺他放下了心,還是因為明日才能回去嚇的失了魂兒。
等他剛剛被拖出院子,項小滿便忍不住發問:「你為什麼不教訓他一頓?」
「怎麼教訓?」赫連良平玩味一笑,「打他一頓,或者是直接殺了他?他雖平庸,卻沒做什麼大惡,每日就只是像個大姑娘一般躲在刺史府,手捧聖賢書而已。」
「那也不能就這麼放了他!」項小滿滿腔憤懣,「師父曾經說過,當今天下清官佔一成,貪官佔九成,但還有一種官不在這裡面,就是如這位刺史一般的官,在其位卻不謀其政,任其職卻不盡其責,雖不貪不殺,卻亳無作為,這叫什麼?占著茅坑不拉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