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去會會他

方令舟沒有耽擱，等王英過來，便連忙率麾下一眾將領前去接待傳旨之人。

眾人來至大軍後方，就看見一個青年男子，領著二十多個侍衛挺立在一個土坡之上。

男子身著一襲黑紅相間的長袍，衣擺隨風輕揚，獵獵作響。他的面容英俊，卻因右眼上的黑色眼罩而顯得格外詭譎，僅僅露出的一隻深邃的左眼，不僅閃爍著銳利而瘋狂的光芒，更透露出一種對世事的不屑與嘲諷，彷彿世間一切都不入他的法眼。

「鎮東將軍，方令舟，接旨。」冷淡的聲音，卻顯得異常高亢，在萬千大軍之中回蕩。

方令舟不敢怠慢，撩起缺胯袍，伏地而跪，身後將領和目之所及的軍士也齊齊下跪。

謝無赦緩緩展開聖旨，朗聲道：

「敕曰：

北豫之局勢，朕心甚憂，然閱卿之奏疏，不可窺其全貌，故宣卿進京，當面詳述，旨到之時，即刻啟程，望卿早至，以寬朕心。

制書如右，符到奉行。

順天十四年二月十二，制可。」

「臣方令舟，領旨。」方令舟雙手接過聖旨，心中已然翻起驚濤駭浪，但面上卻未露出分毫。他站起身，對著謝無赦抱了抱拳，「不知這位上官，如何稱呼？」

謝無赦斜睨著方令舟，取下腰牌，舉到他面前，淡淡地說道：「密令司，武衛都督，謝無赦。」

「原來是謝司正。」方令舟強壓著心中驚詫，笑道，「謝司正遠道而來，方某未能遠迎，還望海涵。」

「方將軍客氣了。」謝無赦淡淡地應了一聲，環視著一眼望不到頭的大軍，問道，「方將軍這是準備攻山了？」

好幾種回答在方令舟腦中一閃而過，最終，他搖了搖頭，嘆道：「反賊勢大，據險而守，只怕又要無功而返了。」

謝無赦眼睛微眯，打量了方令舟好一會兒，淡淡一笑，沒有再多說什麼，而是又催促道：「方將軍，旨意已經送到，望你早早安排好軍中事務，儘快隨我進京面聖，本督會在縣府等你的消息。」

說完，也不管方令舟是何反應，一揮手，領著一眾手下疾步離開。

烏雲壓頂，天色陰沉，彷彿隨時都有暴雨傾盆而下。

「將軍，我們現在怎麼辦？」王英低聲問道。

方令舟沒有回答，他的思緒已經飄遠。皇帝的旨意太過突然，讓他有些措手不及。他此時已經反應過來，或許是朝堂上收到了什麼風聲，否則，皇帝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宣他回朝。

「將軍？」王英再次輕聲呼喚，打斷了方令舟的沉思。

方令舟回過神來，看了王英一眼，沉聲道：「事態有變，現在不是剿滅獅子嶺的最佳時機。傳令下去，大軍回營，待我……」

他話到一半，突然又停了下來，扭過頭遙望山嶺，眉頭緊鎖，心中在快速盤算著。這突然到來的聖旨，無疑給了他一個難題，他若抗旨不遵，便是公然造反，若遵旨回京，一旦有了稍許差池，那他所有的苦心經營將會徹底落空。

「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方令舟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不安，沉聲道，「王英，你先去安排大軍後撤，凡事與龐廣陵等人商議決斷，我回鄴邱一趟。」

「是。」王英領命，迅速去傳達命令。

方令舟則翻身上馬，帶著幾個親信，快馬加鞭趕回鄴邱城。

將軍府內，方好正在書房內看書，聽到父親回來的消息，連忙放下手中的書卷，迎了出來。

「爹，您怎麼回來了？」方好看著方令舟凝重的臉色，心中一緊，「可是前線出了什麼事？」

方令舟沒有回答，而是直接走進書房，沉聲道：「方好，你來。」

方好見父親神色不對，連忙跟了進去，關切地問道：「爹，究竟發生何事？」

方令舟沒有回答，而是直接將聖旨拿了出來，遞給方好。

方好秀眉微蹙，接過一看，頓時緊張起來：「爹，這……」

「好好，你可知傳旨之人是誰？」

「誰？」

「密令司司正，謝無赦。」

「密，密令司？」方好心中一驚，頓時花容失色，再次看了一眼聖旨，惶然道，「爹，難道，您的計劃敗露了？」

「為父也不清楚。」方令舟搖了搖頭，「或許是朝中有人察覺到了什麼，或許是劉閔真的心血來潮，想……」

方令舟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接下來的話，他自己都不相信。別的不說，單是密令司前來傳旨，就已經表明這件事的不同尋常，畢竟他們的名聲，可著實有些不好聽。

「爹，我們現在該怎麼辦？」方好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她雖然聰慧，但面對這樣的局勢，一時也有些手足無措。

「好好，你先別慌。」方令舟輕聲寬慰，他知道，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亂了方寸。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窗外越發陰沉的天色，輕聲呢喃：「密令司向來神秘，謝無赦親自到來絕非偶然，看來，朝廷多少是有些懷疑了。」

方好緊咬著嘴唇，她自然明白父親的意思，密令司是幹什麼的？監察朝中百官，搜集各方情報，執行秘密暗殺任務。任何事只要有他們的介入，最終總會有大批生命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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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實在不行，就舉旗吧！」方好輕聲說道。

「不可。」方令舟猛地扭過頭，「現在起兵太過倉促，民心尚不安穩，各縣城防尚未完備，軍中戰馬軍械仍未購置，雖已有六萬兵馬，但一半都是新兵，朝中能臣猛將不少，一旦朝廷大軍來攻，我軍幾乎毫無勝算。」

「那怎麼辦？」方好的急切溢於言表。

方令舟沉吟良久，目光逐漸變得堅定：「好好，你去幫為父準備行裝，明日一早，我便隨謝無赦前往邯城。」

「爹，您……」

「好好。」方令舟打斷了方好的話，「為父回來時想了一路，自認所作所為，並無任何暴露的跡象，唯有那一封信，也已被王英銷毀，哪怕是他背叛我，皇上問起來，我也有話應對。」

他輕輕拍了拍方好的腦袋，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劉閔既然想見我，那我就去會會他，弄清楚他的真正意圖。」

方好的眼眶已經有些泛紅，他仰頭看著自己的父親，沉默許久，最後還是點了點頭。雖然心中極度不安，但她也知道，父親決定的事情，很難再有改變。

她轉身準備離開，方令舟卻又叫住了她：「好好，還有一件事。」

「爹，您說。」方好停下腳步。

方令舟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他沉聲道：「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此去不能回來，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