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虞歸晚，你為什麼還活著？」
女生穿著一身寬鬆的白色長裙，光著腳，慢吞吞地走進浴室里。
她機械地走到浴缸旁，動作緩慢無力地擰開水龍頭。
淅淅瀝瀝的水聲響起。
浴缸里四周被濺起冰冷的水花。
女生恍若無聞地抬腳，邁進浴缸里，然後無力地坐了下去。
沒一會兒，白潔無瑕的裙擺便被冷水徹底沾濕。
她垂眸，掌心朝上，是一張手指大小薄薄的刀片。
夏日的烈陽透過落地窗將陽光鋪滿了整個浴室。
但偏偏女生卻絲毫也沒有感覺到暖意，只有一片寒冷。
冷到了靈魂深處，讓人徹心徹骨的寒。
她肌膚瓷白，陽光下臉上的絨毛清晰可見，絕色的容顏，在平淡的眼神下，彷彿失去了靈魂一般，只剩下一片空靈。
耳邊好像響起了讓人窒息的聲音。
「餓什麼餓？餓死就最好，你給我滾，我不想見到你。」
「吃吃吃，誰讓你吃妹妹的東西了？你是不是想死？啊？」
小小的女孩子驚恐無措地被掐著脖子，臉龐滑落委屈的眼淚。
畫面一轉，那個小女孩被人從泳池裡撈起來，渾身濕漉漉的，整個人好像被嚇得失了魂一般沒反應過來。
「說！是不是你貪玩才掉下去的？你為什麼這麼不聽話？為什麼？！」
「說話！虞歸晚，哭什麼哭？」
「……」
「你為什麼不去死？」
「虞歸晚，你為什麼還活著？」
「你為什麼還不死？」
這道聲音一遍遍地在耳畔地重複著。
女生閉上了眼，冷水已經漲到了她的腰間，冰寒也開始逐漸將她淹沒。
閃著冷光的刀片在手腕上一遍遍地劃過。
刺目的紅色墜落在瓷白的浴缸里。
慢慢地染紅了。
水位線逐漸升高。
女生看了看窗邊透進來的暖光，左手緩緩地抬起，好像想要抓住什麼，卻什麼都抓不住，也什麼都留不住。
紅色順著她的手臂滑落，帶著觸目驚心。
她睫羽輕顫，唇角緩慢地彎了彎，然後一點點地閉上了眼，手也無力地垂落。
水聲依舊不斷。
淅淅瀝瀝的，帶著絕望的震耳欲聾。
……
「少爺，你要找的人，我們終於找到了，資料上顯示，她就是虞家那位大小姐虞歸晚，也是……你那位素未謀面的聯姻妻子。」
男人緊握著方向盤，骨節分明的手青筋凸起，油門一點點地往下踩。
他眼神緊張地看著前方的路。
晚晚，我終於找到你了。
晚晚，要等我。
晚晚……
刺耳的剎車聲在別墅外響起。
速度之快，掀起了一片塵埃。
車剛停穩，男人就猛地推開車門下車，腳步有些踉蹌，但神情是帶著緊張和期待的。
他打開別墅的大門。
裝修豪華的別墅冷清得不像話，彷彿沒有一絲人氣。
男人愣了下，心尖莫名湧上了一股刺痛。
他手握成了拳頭，然後開始在別墅里找人。
樓下沒有。
二樓卧室也沒有。
他正打算離開的時候。
突然聽到了浴室那邊傳來了水聲。
男人腳步倏地頓住，轉過身，緩慢地抬腳走向浴室的方向。
剛走了沒幾步，就看到了浴室的門是敞開的，而地板上卻滿是淋淋漓漓的水。
房間里安靜得不像話。
除了浴室里的水聲。
就只剩下他胸膛里咚咚有力的心跳聲。
心頭的疼意逐漸開始瀰漫四肢。
疼……
為什麼會這麼疼？
男人眉宇擰著，抬腳緩緩地走進浴室。
昂貴的皮鞋踩在地面完全被濺濕。
倏地，他腳步頓住。
地板上的水似乎夾雜著淡淡的紅色。
冰冷中帶著刺眼的驚懼。
他瞳孔微縮，指尖在顫抖，呢喃，「晚晚……」
下一秒，他大步地走了進去，就被裡面的一幕刺痛了眼眸。
「晚晚——」
素來矜貴的男人在這一刻徹底失去了冷靜，趔趄著沖向了浴缸那邊，雙手顫抖著將被浴缸淹沒的女生撈了起來。
兩人跌落在地板上。
男人緊緊地護著懷裡纖瘦的女生，看著她素白的面容毫無血色，更是冰冷至極。
他整個人愣住了。
視線緩慢地移動著。
瓷白的手腕上那幾道斑駁刺目的傷疤幾乎讓他感到窒息。
男人顫抖著手想要捂住她的傷口，汩汩而流的血卻怎麼也止不住。
「不……不要，不要，晚晚，求你……」
滾燙的淚水從男人輪廓分明的臉上滑落，滴在女生的手上，卻怎麼也溫暖不了她。
「噗——」
一口腥甜從男人的口中噴出。
血色染紅了女生的裙擺。
血跡斑斑，支離破碎。
呼嘯而來的救護車警報聲。
快速而短促，冰冷而尖銳。
在這夏日帶來了無盡的孤寂和冰寒。
「對不起，三哥，三嫂她……因失血過多，搶救無效死亡。」
「砰——」
「三哥！快，把病床推過來，急救室準備好。」
「……」
晚晚，晚晚……
躺在床上的男人陷在夢魘里，不斷地呢喃著這個名字。
倏地，他猛地睜開銳利猩紅的雙眸。
看到熟悉的天花板時怔愣了一下。
手機上熟悉又陌生的日期，讓他有些恍惚以及失而復得的驚喜。
……
「我可以答應江家和虞家的聯姻，但我的妻子必須且只能是虞家大小姐虞歸晚。」
「阿懷，你說什麼？」
江老爺子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江聿懷眸色淡淡，「我只娶虞歸晚。」
「你確定？」
「確定。」
「好。」
江聿懷抬眸看著江老爺子，停頓了半秒，開口，「謝謝。」
江老爺子看著他轉身離開的背影，無聲地握緊了手中的拐杖。
他這個兒子從來都沒有向他低過頭要過什麼，更沒有跟他說過一句謝謝。
可偏偏，為了她……都做了。
……
「媽，你在說什麼？你要讓那個從小縣城裡來的土包子嫁到江家去？憑什麼？」
一個尖銳的女聲在客廳里響起。
「是江家那邊的要求……」
虞雲舒果斷反駁，「怎麼可能？江三爺根本就沒見過那個土包子，又怎麼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程湘沉默了幾秒。
沙發上坐著和裝修豪華的別墅一點都不相配的女生。
她面色平靜，似乎對他們說話的內容一點興趣都沒有。
同樣坐在沙發上的虞明盛眉頭皺了皺，「小雲這話也並無道理。」
原本他們能夠和江家聯姻，也是因為虞老爺子和江家的交情，否則，又怎麼會輪得到他們呢？
那位傳說中的江三爺又怎麼會知道他們那個被丟到小縣城養了十幾年，前不久才接回來的女兒呢？
虞雲舒掃了眼一直安靜無聲的虞歸晚，眼底陰鬱，「而且，江家那邊說的是虞家大小姐。」
自從虞歸晚被送走之後，虞家的大小姐就是她虞雲舒。
虞歸晚已經等到困得快要睡著了。
她面容看似乖巧無害，一雙漂亮的眼睛氤氳著霧氣，像極了從森林裡跑出來的迷茫小鹿。
稍有不慎，就會任人宰割。
程湘皺著眉，看向在自己身邊長大的女兒，「可是，江三爺的脾氣……」
她怎麼忍心讓自己細心寵愛長大的女兒嫁過去遭罪？
聞言，虞雲舒臉色難看了幾分，隨即又強忍淡定。
是了，她差點因為嫉妒而忘記了那位江三爺到底有多讓人可怕。
即便他的身份再怎麼高不可攀，在他的身邊有沒有命活下去，又是另外一回事。
虞雲舒扯了扯嘴角，看向一直不說話和這裡格格不入的女生，「既然江家要聯姻的對象是虞家大小姐，我當然不能代替姐姐的。」
虞歸晚看了她一眼，懶懶地打了個哈欠，一句話也沒說。
虞雲舒表情僵硬了幾分，眼底閃過一抹嫉恨。
虞明盛看了眼不遠處有些陌生的女兒，皺了下眉毛，然後說道，「既然如此，小晚，你準備一下，過兩天江家會派人過來接你的。」
聞言，虞雲舒眼底閃過幾分譏諷，不以為然。
不過就是一個聯姻對象。
江家最多也只是隨便派幾個人過來把人接走。
程湘淡漠地說了句，「嫁到江家要好好地討好江三爺。」
虞歸晚這才將目光轉向他們。
虞明盛他們的耐心也不多。
似乎並不在乎這個女兒的死活。
只是把她當成交換利益的工具。
交待了一番之後，就離開了。
等人走了之後，虞歸晚慢吞吞地起身，還伸了個懶腰。
露出了瓷白的一抹肌膚。
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下。
她掏出來，看了眼。
「葯吃完了吧？記得去拿。」
對方似乎很了解虞歸晚。
言簡意賅的，又隱隱透出一絲不耐煩，以及小孩得不到心愛的玩具發出的抗議。
虞歸晚輕挑了下眉毛，沒有回復，直接把手機塞回口袋裡。
虞雲舒踩著高跟鞋，趾高氣昂地來到她面前。
在看到她那張精緻的面容時，眼底閃過一抹嫉妒。
虞雲舒雙手環胸，直接開口，「虞歸晚。」
虞歸晚睫羽輕顫，睜開眼，看起來有些惺忪的。
虞雲舒看到她這個樣子，眸底劃過一抹鄙夷。
「看來，你也不適應這樣的生活。」
明明都已經接回來幾天了，還是一副土包子的樣子。
土包子就是土包子。
就算外面鑲著金，也改變不了就是一個土包子。
虞歸晚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所以呢？」
「不過沒關係，我相信，江家一定會有人好好教你的。」
虞雲舒下巴抬起，眸底劃過一抹幸災樂禍。
「我看你也不知道江家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家族？就你這樣從小縣城裡長大的土包子，又怎麼有資格成為江家的三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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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里話外都是在諷刺虞歸晚。
同樣也透露了她內心到底有多嫉恨。
即便她對素未謀面的江三爺充滿恐懼，但也改變不了他的身份和地位有多讓人嚮往。
虞歸晚聞言，抬眸看了她一眼。
不知為何，虞雲舒竟然從她的眼中看到一抹似有若無的譏諷。
她怔愣了下，等她回過神來，卻好像只是她的錯覺。
虞歸晚眼眸如水晶般清澈而乾淨，嗓音柔軟，「那你有資格嗎？」
虞雲舒臉上的表情凝了凝，似乎不可置信她會問出這句話。
虞歸晚歪著頭，又說，「不過，江家的人好像說，有資格人的只有虞大小姐，妹妹，你是嗎？」
這句話風輕雲淡中又帶著幾分不可忽視的傷害。
每一個字就像是一顆顆的子彈，全數命中紅心。
虞雲舒臉色倏地沉了下來，「虞歸晚，你說什麼？」
她最討厭的就是別人說她不是虞家大小姐。
「你這個土包子，你敢這麼跟我說話？」
她踩著高跟鞋就這麼大步地走了過來，抬手就要往她的臉上扇。
手還未落下。
虞歸晚看似隨意地抬起手，然後輕輕地抓住她的手腕。
明明手腕纖細得不行，輕輕一折就能折斷的那種。
虞雲舒卻感受到了骨頭快被人捏碎的疼痛感。
她瞳孔微縮，「虞歸晚，你……啊——」
想讓她放開的話沒說完。
突然，她整個人像是失控了一般整個人往前栽去。
「嘭——」